走在前头的无桑先向隐身的刘绿娆递了个讥嘲的眼神,然后才拱手走向李存孝:“恭喜恭喜,十三太保的大喜之日,我们来迟了一步,望十三太保恕罪!”接过旁边斟好的酒,双手举杯:“在此,无桑祝你和新娘子白头偕老,恩爱美满!”说完便将酒饮尽。
李存孝却并不回应,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将目光投在他的后方。无桑嘴角闪过讥笑,向后慢悠悠道:“堇,来,向十三太保敬杯酒。”
敛首站在后面的杜堇上前两步,抬头迎上李存孝的目光。相比李存孝苍白木然的脸,她的神色是轻松又自然,俊美的面容微微抿着笑,举手投足的谦谦风度。
刘绿娆惊异地瞪着眼前的杜堇,杜堇怎么和无桑一起来了?她就这么想刺激存孝吗?
杜堇似对李存孝的目光毫无所觉,落落大方地双手举杯,向他一字一顿道:“杜某祝愿十三太保与新娘子,夫妻同心,早生贵子!”
站在李存孝旁边的刘绿娆明显觉察到他的身形晃了一晃。他的眼睛已彻底死寂一片。
大家见李存孝失常的反应,都窃窃私语起来,李存勖连忙出声调和,称李存孝已不胜酒力有点发晕了,推了推他一直握着酒杯的手,李存孝才慢慢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刘绿娆实在看不下去,上前要去扯杜堇的衣服,却被无桑先一步挡住,“瞧你,喝杯酒都能糊一嘴。”然后旁若无人地抬手拭去她嘴角的酒迹,动作亲昵自然。杜堇没有抗拒,反而柔顺地任他抚过自己的嘴唇,末了还向他回以轻柔一笑。
刘绿娆彻底怒了,正要上前推开无桑时,动作倏然一僵,被无桑控住了身体。
“少在这里碍手碍脚,你以为靠你能做的了什么?”无桑的声音忽然传进刘绿娆的脑中,“若不是念你曾是独孤堇身边的人,我早就将你杀了!”
刘绿娆骇然,望住无桑扫过来的阴鸷之眼。“独孤堇是谁?”
无桑闻言,眉一挑:“怎么?连这点白深都没告诉你?呵,看来,他是真的很怕你恢复记忆,回想起以前的事……”见刘绿娆煞白了脸,他阴笑起来:“独孤堇就是杜堇的前世,而我和你,都是她身边的人。曾经,你不惜将自己的灵魂卖给独孤堇,为的就是……”
说到这里,无桑哼笑一声停住。
“是什么?说下去!”
“你若想知道,去问白深便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无桑向里面的李克用行礼告辞之后,就带着杜堇离开了宴厅。他们一走,李存孝也很快被众人簇拥着送去了新房。而后,刘绿娆的身体才恢复如常,赶紧跟出去,刚好撞上急行过来的白深。
“无桑是不是来过?”白深肃问,刘绿娆凝重地点头,“他有做什么吗?”
刘绿娆盯着他,直问道:“白深,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白深目一凝,回道:“没有。”
刘绿娆忍住心口的窒痛,深吸口气,不再谈论这件事,“无桑带杜堇一起出现。我怀疑那不是真的杜堇。”
白深皱眉:“杜堇?我刚才没有感觉到她的气,肯定不是她。可是,他为何这么做?仅仅为了刺激李存孝?”
刘绿娆心一噔,原来无桑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刺激她。可见,无桑笃定这件事对她来说影响会很大。
“怎么了?”白深觉察出她的异样,抬手抚上她的脸。
刘绿娆摇摇头,向他狡黠道:“我现在要去绑架新郎,你,要不要来帮帮我?”
红光映辉的新房内,李存孝与李玉倩坐在四周垂放着绯红布幔的喜床上,闹洞房的人离开之后,熙攘的新房顿时宁静地让人难以适应。
这难以适应的人,就是新娘子李玉倩。她在新房里枯坐了两个时辰,千盼万盼,终于盼回了她的夫君,反倒更加紧张忐忑,几乎到了坐立难安的程度。
其实麟州那件事她几乎一无所知,也没看清那个帮助她的神秘人长什么模样,只是叮嘱她要咬死李存孝那晚强占了她。李存孝从未查过问过,现又拜堂成了亲,应是化险为夷不会有意外了。
但这幸福来的太顺当,让她感到极不踏实。或许真正成为了他的人,便不会这样害怕了。
这样思忖着,李玉倩顿感浑身充满勇气,暗吸口气,扭身转向身旁一动不动的李存孝。
“十三哥,夜深了……”
李玉倩的声音柔而媚,软而娇,只要是个男人听到都会为之酥软了骨头,可李存孝似乎不想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呆坐着嗑垂着眼不知望着哪里,醺红的俊脸一片木然,看不出表情。
“十三哥……这有姜汤,你要不要喝点醒醒酒?”
一只苍蝇跌跌撞撞飞来回应了她。
“十三哥定是累了……倩儿伺候你歇息吧?”
这次是连苍蝇都不来回应她了。
李玉倩并不觉得尴尬失落,其实这样还让她心里放松些,也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给他取头冠,脱鞋袜,比如给他宽衣解带……直把李存孝脱地只剩下洁白的亵衣后,她又颤着手把自己剥光,仅剩亵裤红肚兜这才住了手。
此时,李玉倩脸上早已飞满红霞,一手弱弱地挡着高挺的胸脯,一手揪着亵裤,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那样香艳夺目。
她扭身靠近坐在大床上的李存孝,微颤的嗓音显得那样销|魂:“十三哥……我的夫君……”俯身侧头,将自己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落在了李存孝的唇角。
温热柔软的触感,令正深陷在幻觉中的李存孝眼帘微微一颤。那个总是遥不可及的人,那片安宁地让他终于能放松下来的世界,刹那间抽离消失,徒留下满腔的荒凉虚空。
他眯眼望着眼前这个几近赤|身|裸|体的女人,她正准备在自己脸上落下第二个吻。现实的一切,接踵而回,李存孝终于想起这个女人是他刚迎娶的妻,是他不得不承担的责任。而那个人,那些过去,已经只算是旧梦一场了。
就这样,李玉倩的唇递了过来,贴压上李存孝紧闭的薄唇上,一股浓郁的馨香募然灌入了李存孝的鼻腔。
很陌生的味道。
他拧起眉,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厌恶,倏地抓住李玉倩的肩膀往床上一按,李玉倩惊呼一声,回过神来时,李存孝已撑在李玉倩身侧,隔空俯视这个艳光逼人的女人,由上到下,蹙眉细细地扫视。
见他如此直接地看自己的身子,李玉倩心里是又惊又喜,明白自己很快要成为他的女人,不禁浑身烫麻起来。
这时,李存孝募然伸手抚上她的肩膀,触到一片细滑的柔软。
李玉倩为他的触碰感到心醉,忘情地低唤:“十三哥……”可紧接着他像触电般抽回了手,甚至坐起了身,满目疑虑地盯着因j□j而泛起了红霞的李玉倩。
他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丝那晚的熟悉感,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与那晚的记忆重合。
他记得那晚自己最是贪恋那人的肩膀一带,瘦而有韧劲,光滑细嫩,让他爱不释手,啮咬舔吻了不知多少遍。李玉倩的肩膀虽也光滑细嫩,但骨架分明较大,且属软肉,完全没有那种韧劲。
才短短六日,李玉倩就胖了这么多吗?
李玉倩见李存孝不再碰自己,脸上还凝起了冷霜,顿时忐忑不安:“十三哥……怎么了?”
李存孝正在疑惑,听到李玉倩娇怯的呼唤,心中的疑窦更是扩大,神色又肃上几分,道:“喊我安敬思。”
李玉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噎了一下,以为他喜欢被女人喊着本名来做那档事,羞地偏了偏头,轻喊了声:“安……安敬思……”
“再喊一遍。”声音徒然变冷。
“……安敬思。”
倏然之间,李存孝一个闪身下了床,同时手一挥,将半|裸的李玉倩掩上被,然后从衣柜中抽出一件黑色外袍,迅速套上了身。
李玉倩抱着被子目瞪口呆,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穿戴上便服的李存孝,完全理不清状况:“怎……怎么了十三哥?你这是要去哪?”
李存孝没有回头,瞥见桌上放着一碗姜汤,即拿起一口喝下,然后才淡淡道:“倩儿,我要去找那位让你代替他的人。抱歉,十三哥无法给你幸福。”
“不……不!”
李玉倩怎么也没想到,刚到手还未捂暖的幸福竟会在转眼间失去。
刘绿娆和白深两人刚来到新房外面时,刚好听到李玉倩哭喊的声音。
她扑跪着拉住李存孝的袍裾不让他走:“十三哥!不是的!那个人就是我啊,真的是我找到了你,你当时喝得那么醉什么都不清楚,真的!十三哥!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我们已拜堂成亲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啊!”
刘绿娆心一沉,他们的动作到底是迟了一步。事已至此,日后李存孝是无法再回到李克用身边了。
见李玉倩这边狼狈的模样,李存孝拿起旁边的衣服披到她身上,轻轻将她从地上扶起。
李玉倩以为他回心转意,刚想扑进他怀里,他却身一退,将他们的距离重新拉开,向她冷冷道:“不必再说了,定是她在事后过来教你怎么瞒过我。我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那个人……除了她,不会是任何人。”
就在这时,李玉倩在他眸中看到了从不曾见过的绵绵痴恋,当他再看向自己时,痴恋就倏然变成了疏离。
此刻,李玉倩终于无法不接受现实,李存孝的痴恋她永远得不到半毫,因为它们通通只属于那个男人。
她煞白了脸,无法置信地捂着嘴:“为何会这样……他是男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身一软,忽然晕厥地倒在了地上。
李存孝刚一惊,身后忽然传来一把焦急的声音:“存孝!”他讶然回身,就看到了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刘绿娆,还有白深?
刘绿娆急急行到他面前:“不用担心倩儿,她会没事的。现在时间紧迫,那个无桑可能很快会回来……
“杜堇在哪儿?”李存孝急声打断她:“她是不是被无桑挟持了?”
刘绿娆目光熠熠地向他摇头:“刚才那个杜堇是假的,她现在飞狐的碧环山,一座高耸入云的山顶上。”看到他欣喜若狂的样子,刘绿娆也随之粲笑,从腰间掏出一个洁白小瓷瓶:“这是让你在短时间内提升武功的丹药,吃了它你能很快飞到杜堇所在的地方。但是,存孝,”她的面色忽然凝重起来:“当你踏出府内一步,便代表你再也无法回到李克用的身边了。这样,你也愿意吗?”
李存孝神色沉稳而郑重,眸中坚定的光辉灿若星辰:“我愿意。”
刘绿娆感动地抿住唇,将手上的瓷瓶递给了他。李存孝当面吃下里面的药,向刘绿娆和始终未说一句话的白深拱手曲身:“太妃与白姥爷的鼎力相助,存孝定谨记于心!”便大步走出新房,提气踏跃上屋檐,消失于黑夜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转折不知给不给力?会不会让你们觉得太迟?
主要我的想法里,李存孝是个比较有责任心的人,觉得自己玷污了人家就必须负责,所以变成行尸走肉。在这点上,可能会让有些亲觉得他不够霸气,认为就算不是杜堇,也要坚决去追寻···可我觉得这样的男人才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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