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又重提了岁币之事,魏帝更以亲女相嫁。
南朝的这一位公主被封为寿安公主,公主和亲的队伍路途上长长地延绵而开。
或许是由于宁国公主北朝的传奇,也或许是因为未来的婆母是自己的亲姑姑,寿安公主此刻的心情却要比当时两个姑姑和亲时来得轻松得多,好似她此刻不是去战败和亲,而是例行的皇室和亲。
公主的仪仗到了北都却颇受了点波折,不过北朝的似乎已将南北联姻当做了一桩旧例来做,寿安公主被安排姑姑曾经待嫁的明光宫中住下。
如今两朝都已对南北成见看得比二十多年前淡得多,有了秦方好的完美先例,似乎两国皇室的联姻都成了一种传统。
寿安公主自己也并不如寻常和亲公主般难过,而有一种虽不本国却隐隐觉得自己也将为一国皇后的飞黄腾达感。
所有都将此看得寻常,却无多少真正知道先来者的艰辛。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新皇最后娶了太傅之女卫氏为皇后,不过几天之差,和亲的公主最后定下的名分为皇贵妃。
现实好似未打破小少女的美梦,皇贵妃俗称副皇后,寿安公主想着为了两国邦交,自己的名分也不会被定得过低。至于不得为皇后,无非是朝中西辽族的权贵从中作梗,必要以本族贵女为后而已。
这样的心态下,寿安公主入宫为皇贵妃。夫婿年轻英俊,颜色好,又有哪个女子不心动了?
与此同时是同期入宫身份却较她更贵的卫后,脸上越来越不耐的蹙眉。
新婚未多久,皇后与皇贵妃同时拜见婆母皇太后。
自太祖之妻永寿宫故后,太后的寝宫便改名为长乐宫。如今这一位号为永宁宫的皇太后心思别样,将原本黯淡素净的长乐宫一改为明媚婉约之风,玉楼金屋,装饰一新;诸般用品,井然有序,和煦却不显旖旎小家子气。
皇后与皇贵妃同时跪拜请安,却还未等卫后跪下,便听得永宁宫说道,“皇后不用多礼。”
按礼,辽宫皇后待遇还是不错的,见了皇帝也不用跪迎,然而皇太后毕竟是长辈。
卫氏听了此言虽不跪,却已然执了一礼。
如今已为永宁宫的太后秦方好看到了这一幕,卫氏眉目虽看着刚强又似带着不平之气,却为了她这一礼眼中笑意更深。
行了,这个儿媳虽然是个刚强的,也不会做戏,但至少知礼就好。
皇贵妃秦氏却是扎扎实实地跪了下去,心里想着,姑姑即便心里偏向自己,到底明面上总不能做得太过。
想到自己总有后台,年轻的秦氏便也低眉顺眼拜得格外尽心。
看着皇贵妃这样的做作,卫氏脸上一僵,显是皇贵妃这般倒显得自己婆母面前托大不恭敬了。
都是皇帝的后宫,同行是仇敌。更兼分享一个丈夫的女,若会对三儿们有好脸色才是怪事。
永宁宫坐上方,如今她是帝国之中最为尊贵的女了,不禁感叹到底是坐高位,实是把旁的表情一览无遗。
一个皇后,说是母仪天下,但所谓皇后的成功大多是要熬到成为皇太后吧?
然而此刻秦方好想到,便是为了皇太后又如何,她贵则贵矣,却是不过是个雍容华贵的寡妇而已,一个真正的“哀家”。
或许这表明着她政治立场上能得到更多的发言权,然而却是要她以终结女的生命为代价的,高津予……或许至今,秦方好都说不清对他是爱是敬,几十年的相互扶持之后,却无疑是留恋的。
虽然他活着的时候,自己也并非完全把他当了丈夫看,猜度他的心思,说着舒心却能达事的进言……但哪怕目的不纯,他的面前,她总是个女。无论她能干或懦弱,丈夫总是为她撑起一片天的。
然而她现只剩下了母亲这个身份,作为母亲她是刚强的,永远慈爱的为儿子扫除一切政治障碍的。
秦方好轻轻地闭目,她已经不年轻了,连最小的儿子都已经娶亲,也做了几个孩子的祖母了。
便是保养得宜,皱纹也正慢慢地爬上她的脸颊,风化她的岁月。
而她下座的两个年轻女子,嫁了后如今说少女有些矫情,却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如朝霞一般夺目的时候。
说来也巧,皇后和皇贵妃两竟然同一月出生,同是属龙的两,只是不知大龙小龙谁会笑到最后了。
宫中之事向来一山不容二虎,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
而无疑作为母亲的秦方好是极不愿意儿子的后宫成为一个战场,内耗掉皇帝的精力的。
又该怪谁?怪皇帝渣娶了那么多女?怪把这些年轻女子送进宫的推手?还是怪这个阴阳怪气的时代本身?
然而秦方好早是一个不会抱怨的了,若说斥责,她对这个时代可斥责的更多,但到底她所的还是那一个不抱怨的世界。
装作对二女之间的交锋不知,永宁宫说道,“赐座。”
皇后与皇贵妃之间,身份固然是皇后更贵,但或许由于生母的过往缘故,高厚祚更怜惜于同样离开故国的表妹秦氏。
更兼皇后、皇贵妃之间的地位也不过一线之隔,皇贵妃还有一个皇帝亲生母亲的姑姑,年轻的卫氏更是觉得自己的处境不妙。
原本还能安慰自己,至少自己见了皇帝是站着的,她要跪;自己见了皇帝称,她见了皇帝称妾。也正如此,卫后把礼仪看得比什么都重。
然而皇太后如此和蔼的态度下,给两个儿媳赐座,卫氏心中酸涩,只觉得婆婆故意抬举着侄女与她平起平坐。
秦方好却不知儿媳这心思,如今以她的身份早无需去顾忌任何的心思了。
“们俩都是的儿媳,皇帝的后宫中也就以们两个为最贵,希望们两个和睦相处,后宫总是和乐的好。”
卫氏是太傅之女,性格刚硬,素养却得体,马上笑着应道,“母后说的是,臣妾掌管六宫定当殚心竭力。”
心里却酸涩,她也想安宁呀,奈何后宫那么多小妖精,她想安宁也安宁不了。
卫氏说这话,一来是对婆母表心意,一来也是告诫秦氏,自己才是正正经经的皇后。
哪知秦氏作为一公主修养自也不差,甚至长于宫廷,对于后宫间的那些插科打诨、指桑骂槐的业务比金贵权贵家大小姐的卫氏熟稔得多,说道,“臣妾虽只绵薄之力,也愿宫廷长安,于陛下也是清净无忧。”
卫氏皱眉,她有些“绵薄之力”想做什么?
还好永宁宫不是个喜欢生事的,似若没听到皇贵妃的话一般。
其后又说了些其他的闲话,虽是如此不至于冷落了秦氏,却对皇后夸赞重视得更多。
连跪安时给两个儿媳赐下的礼物,也是给的皇后更为贵重。
因为这个缘故,皇后退下时行礼的眉目也显得比初时柔顺得多了。
秦方好心中也明白,一个自身能力不比这个时代男性差的贵族女性,生性大多是倨傲的。
如果是嫁给大臣们为妇,卫氏自然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主妇。或许她的闺秀教学中,彪悍的贵女实不用对妾这种生物假以颜色。
然而卫氏嫁给了一个帝王,不能对“妾”随意处置,甚至原本当属她手下的妾还有一个比她更高贵的身世与娘家,与丈夫更亲近的关系时,卫氏的处境之差,心态调整到现没有成天僵着张别欠了她钱的脸,已经算是教养不错了。
对两个儿媳的心思,秦方好自然也是明白的。她也是从做皇帝的女过来的,自然对下面有什么心思很清楚。但她的儿子又岂会是个受女色影响的?
皇后和皇贵妃的这次拜会不久,皇帝便来长乐宫问询母后面试结果。
年轻的皇帝不过二十二岁,见着母后行了个简洁的常礼。
秦方好耐着心思看儿子装模作样地一遍遍问过她饮食起居,心里好笑做母亲的又岂会不知儿子为什么来的。
高厚祚终是开口问母亲,“听说皇后和皇贵妃都来拜会过母亲了?”
“可不是。”
高厚祚想听听年长经验丰富的母亲对于相的经验,“想必母亲心中已经有所评判了吧?”
秦方好含着慈和的笑,看着身边的这个儿子,她和高津予共育了四子一女,最后长成的却只有两子一女。
子肖母,六郎的眉目长相都更像他,唯有这一双眼,因从小由其父手把手地教导长大,六郎的性格却更多承于其父。
然而到底是宫廷长大,开疆辟土的高祖皇帝却显得更为大气,胸襟宽阔。
作为母亲,秦方好宁愿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因为儿子还年轻的缘故。然而环境造就,即便她想否认,也必当知道有一些气度只为有过特定经历之所有,便是作为父亲格外教导也是无法。
秦方好温和地唤了声,“六郎。”
高厚祚一怔,却马上应声。
那么多年后,当他早就有了更为正式的名字,为太子、为皇帝,为兄长、为父,然而母亲心目中,他依然是那个稚嫩柔弱的小六郎。
母亲慈爱地看着他,“且听待会儿回报的宫如何回报的。”
“好。”
秦方好给两个儿媳赐下礼物之后,又沿路派观察两的表情言语。
宫廷才初有了新皇后,秦方好积威日久,虽不是不肯放权给媳妇,到底皇后年纪轻轻,也难以一时就对宫务上手。为臣子的主妇和掌管六宫的皇后到底是不同的。
皇太后宫中掌权数十年,要打听一点事实没有任何难度。
不一会儿便听到回报的仔细地说着,“皇贵妃神情显得平静,只对言太后的恩德;皇后很是高兴,赏了自己宫中下,却未言任何。”
给皇贵妃的赐礼自然不如皇后,然而秦氏却是感恩戴德;给皇后的礼物自然厚重,她却首先想着的是自己身份未被看轻。
高厚祚若有所思。
知子莫若母,秦方好会心一笑,“看到了吧,皇后果然是个直肠子。”
看着是不恭敬的,但对一个可能会对侄女偏心放水的婆母,卫氏如今这样的如释重负才算是正常的反应吧?婆媳本就多是难和睦的,要家小闺女把自己当了亲妈一样的爱敬,秦方好自认若她有婆婆,她也做不到。
“这宫中多是矫情自饰,说着让皇帝心情舒悦话的。”秦方好说道,“也就是母后,与皇帝是亲母子,说些不中听的话,也当是良药苦口。”
“母后教诲,儿臣莫敢忘。”
秦方好品评道,“这个卫氏,虽是首辅之女,倒是个心思通透的。”
这是个含蓄的说法,然而大家都不是听不懂,简单说皇后就是没心眼。
“但为一国国母,哪里能像她这般。”虽是老师的女儿,给着面子,但高厚祚心中显然对卫氏评价不高,“行事太过刚硬,不知变通。”
这个女既不温和,做事又有欠缺,刚硬没有转圜。对后宫喜怒形于色,最重要的这女还对他妈不恭敬,高厚祚不是那种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相反作为长子,还格外孝顺。如此这般,又有一个恭恭敬敬的秦氏作对比,他虽还没到厌恶皇后的地步,却也有减分。
秦方好听了这话却是笑了,“国母?皇帝心中,国母当是什么样子?”
高厚祚有些不好意思,却是尽量坦然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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