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必然是因为对国家而言,利大于弊或者根本不需要忌惮,由十八的话看来,玄坤门大肆发展,不过是南礼皇帝的需要罢了。因为这么多财又不能白敛,一旦让老百姓知道了,总是会说三道四。与其这样,不如把这风头推给个人,让大家把钱花的舒坦些。于民,让人觉得这是个百花齐放的世道,公平开放,有本事就能赚钱,也会刺激更多人学这些老板创业投资,促进经济发展,于君,既赚了好名声又控制住了主要产业的命脉,不失君权又振君威……虽说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样的掌控还存在很多弊端与漏洞,但放在这个古陈封建的时代,已经是极为先进了——和十八合作的这位君王——安君羽的皇兄兼大敌,果然不是一道素菜,当真是有本有料的,也难怪安君羽处心积虑这么久,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先前见这位圣上颁给青楼的两道圣旨,我还以为这是个极度昏庸的帝王,看来是我看浅了,那无道的背后,怕是有什么更深的意图呢。
不过,话说回来,有个人的举动还真是怪怪的:“十八,既然这是天家的秘密,你又缘何吐露呢?”
“是啊,我又缘何吐露呢?为什么听了这些,有个人如此紧张呢?这紧攥的手里,莫不是杀人灭口的利器吧!”话音落时,十八不知从哪拿出来的铁钩,左右一闪,将莫玲玲的两手从背后勾成交叉的十字,钩上有绳,十八出手极快,眨眼勒在莫玲玲的脖子上盘了两圈,瞬时,莫玲玲被捆的动弹不得,只是怒目挣扎。
十八在玲玲的手腕上捏了几下,玲玲的手里哗啦啦掉出三片锃亮锋利的刃物。
十八一手牵制住玲玲,然后弯下身子用另一只手拾起一片。
“十八你做什么!”我见他将那刃物比在了玲玲脖子上,匆忙过去拉他。
十八一使眼色,孙李二人便拦住我,我怎么挣扎都到不了十八身边。
“玲玲,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玲玲听了也是不答话,只是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坚硬的钢刃陷入玲玲的皮肤,一股细细的血就顺着玲玲的脖子向下蔓延,我哆嗦一下,便瘫软在孙福庆身上。
十八只是看我一眼,便又回头与玲玲对峙。
自划开了口子,十八也没再使力,然而血却没有止住,汩汩的涌着。
这时,一个精壮的人影愈见清晰,那身影越走越近,我看清来人的长相,正是玲玲的师弟,秦子敬!
“你到底想怎么样。”秦子敬眼神划过搀扶圈制着我的孙李二人,划过无力苍白的我,划过已是泪人儿却眼神恨恨的玲玲,最终停在十八身上。
十八无害的笑容与这个气氛格格不入:“等你出现啊。”
“用这种方式?”秦子敬不见了往日的良实,语气冷冽。
“只要你许诺不再做你正在做的事,我就放了莫玲玲。”
秦子敬没有说话,定定的看向玲玲。
十八接着说:“六月初二,太子生辰,淮王亲赴永安贺之。大礼过后,圣上留淮王议事,要征淮军一千协助中原农户垦荒务农。你有何见解?”
“君征臣兵,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你可知道这一千淮军都是什么人?多是永安夏家、淮国众臣、草原云家三大力量的子孙和家臣,他们被分成三队征去中原朝玉、环禄、锦卓垦地,这是些什么地方呢?这三处是南礼的军事重镇,向来都是重兵把守,戒备森严,这三队垦荒军与其说是在执行军令,倒不如是被严格看守,拿来做人质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叛离转相指(下)
“若说怪,不是圣上怎突然要把持这些所谓的‘淮氏派系’,怪的是,向圣上进递这千人名册的是御史赵著泱。秦子敬,你说说为什么?”
“先把玲玲放了。”秦子敬没有回答十八的问题,双眼因怒气上烧而微微泛红。
然而十八完全忽略了秦子敬的话,笑的更开,似是挑衅又似是凌虐的目光丝毫不移开秦子敬的脸。
这样的十八,我从未见过。那目光即使不是看我,却仍将我慑得心跳紧促。
立场和气场的偏沉下,秦子敬再度妥协:“不论是南礼国军,还是其他四个分辖国的护卫军,入军都是有军籍的,素来都是御史大人管理五路军队的军籍,只要查了军籍,点调淮国区区一千军,何怪之有?”
“若我告诉你,这一千人,是临遣兵,都没有军籍呢?”
“那又怎样?”这一句,我分明听出了秦子敬的慌乱!
“御史大人是掌管五路军籍,但各路可因突发状况征集临遣兵,这些临遣兵均无军籍,充役两月后派发饷禄便可各自遣乡,这些人头无需向上报备,所以御史大人是如何得知这一千人的具体名单的呢?哼……想必是有位能力身手俱佳的心腹吧,所以才能够探出这支淮国的地下军,探得一份详细名单。可是怎么不探得更细些呢,总要探到底细才能安心吧……哦,一定是看了地下军的军服,是和正规军一致的,因为临遣兵不得着正规军军服,所以就认定了这些是录在军籍册上的人。可惜啊,怎么不看仔细些呢,这些临遣兵军服的领口袖口下摆这些地方都是与正规军军服不同的,大意了吧!这一大意不要紧,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还被人家抓了正着。”
“……”秦子敬紧抿双唇,脸上渐没了血色。
“哎……不用那样看着我,名单是莫玲玲被关在淮国,你假借探望之名时探来的。淮王本意用关押莫玲玲来警示你,结果你还是一意孤行,将地下军的事回给御史,既然你分明不介乎莫玲玲的生死,不如我今天就替你结果了她吧。”
“慢着!”秦子敬厉声喝停十八正欲切深的动作。
“你十八也是明理的人,怎能将他人恩怨转嫁到无辜女子身上!”
“你这是在试图跟我讲理么?天下谁人不知,我十八最不爱讲的,就是理了。且不说我,单说这无辜二字……你真以为莫玲玲是无辜的?你以为这些年只有你存了心机么?哼……莫玲玲不知帮了你多少,不然你以为你怎么会有那么多机会接近梦春阁、接近淮王宫?你秦子敬好赖也是个男人,活到现在全凭女人罩着,更可耻的是自己全然不知!哎呦呦,听到这还能大言不惭的好好站着,我若是你早就无颜苟活以头抢地了……”
“玲玲……”秦子敬憋红了脸,全无言反驳,在最后只是转看向那被挟持的姑娘,念着她的名字。
“莫玲玲嘴说着你知道她落罪一定会来照料,于是给你留了许多暗号。可别人看不出,我会看不出么?她在用你们之间的密语将一路收集的秘闻告知你!你从永安跟到现在,也给赵著泱递了不少情报了吧?莫玲玲自己本没有立场,但她早知道你在做什么,所以她听到我们说圣上昏聩时会忧虑你是否值得为他做死士;所以她听到我大肆揭穿圣上意图时想帮你一同维护圣上,故而对我都起了杀心;你知不知道她得知紫落对淮王的情谊时是多么崩溃,一边是你,一边是紫落,你让她如何抉择?”
十八说着,玲玲早已泪流满面,满眼都是对十八的祈求,祈求他能不能不要把她最深闺的心事就这样粗鲁的摊开,这样一把扬撒在曝晒的日光下。
十八,你真的,真的是,很残忍……
“莫玲玲选花魁后,疯狂的辗转在风月场,她挑上的男人非富即贵,旁人都说她狐媚妖娆明码天价,其实呢,她不过就是在床底之间为你打探消息罢了……你作何此般惊奇,那接下来的事,你还受得住么?”
秦子敬双眼血红,眉间蹙着死死的川字:“还有什么……”
“她腹中的娃娃,是你的吧……”
什么!!!
“玲玲!你……”莫玲玲的眼神绝望的向我投来,苦笑着,早已盛不下涨漫的痴心。我鼻子一酸,热泪低垂:“玲玲,我以为独我承受着思念之苦,没想到,你承受的更是深沉。”
“我秦子敬,欠你太多……”
十八松了玲玲,在一块白缎子上撒了药覆上玲玲的颈伤:“秦子敬,别再做危险的事了,你若还有良心,多照料些你的女人和娃娃吧。你若真的激怒淮王,他要莫玲玲的命是不会心软的,到时你更不要指望御史或者圣上能护及你。”
见秦子敬不答话,我怒火窜起:“秦子敬,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你不会是嫌玲玲……”
“我没有!”秦子敬粗声的打断我:“玲玲除了我,没有第二个男人!她给那些人都是使了迷药的……我嫌她?我是嫌我啊……”
“给你些时间,了断了你和御史之间的事,等紫落玲玲到了苏奈尔,你也随着留下吧。”
秦子敬没再看十八,只是沉重的点头。
我用一下午的时间勉强接受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晚上将玲玲安顿睡下后,秦子敬便返程去了结他答应了十八的事情。我没有睡意,于是十八再次陪我同昨晚一样,闲坐谈天。
其实在所有事情发生的同时,我就已经重新在审视这个面上嘻嘻哈哈的十八了。看似在随意的喋喋不休,结果每说的一些事都有那么深的用意,有些我看得懂,有些却猜不透;再说他这个人,势大业大,可是就这样留在我们身边,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他给我带来的安心的感觉,真的是巧合么?
“紫落落,就打算一直这样瞅着我,瞅一晚上啊?”
“我若说是呢?”
“那就被你瞅着喽……”
“怎么今天这么乖巧?”
“本大爷又不是个丫头,什么叫乖巧啊!只不过……就当是,感恩啦。”
“为什么?”
“感恩你对我的信任。不论是下午我降制莫玲玲的时候还是现在这样呆在我身边,都是对我的信任。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是这样的放心呢。”
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细细回想一下,看十八伤了玲玲的时候,我居然是质问玲玲而不是十八,就像是在质疑玲玲做了什么错事而非十八心存歹意……天呐,玲玲发现了么……
“不要担心。”
“什么?你知道我担心什么啊?”我瞥他一眼,这小子怎么一脸了熟于心的样子啊,还真是自以为是……
“我可是堂堂十八大公子诶!你不就是担心莫玲玲介怀么。”
“哈呀……你还真知道……”我赞许的拍拍他的肩。
“莫玲玲心里有愧于你,听了你的话自然不会觉得委屈,再说了,她不会心细成那样……”
“诶……”我心里酸酸的,压抑着情绪,缓缓开口:“你说玲玲有愧于我,话不简单吧。”我停了停接着说:“其实我后来也意识到了,原来,玲玲那时和我说什么姐妹情就此罢了,是因为她已经在我和秦子敬之间做了选择——选择的结果是,我,被抛弃了。”
“嗯,是啊。”
“……”
“……”
“你妹啊!不会说几句安慰的话给我听听么……”我明明想故作轻松,可这句粗鲁的话最后是伴着哭腔说的。
“梓络,你知道我有多懂你么?”十八沉沉的说。
“屁!我都哭成这样了你懂我还不安慰我啊!你哪懂了!”
“哪懂啊……比如说,你现在哭了,我却知道你不全是因为莫玲玲,啧,这么说吧,你哭,基本上是因为安君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