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宅已经有不少人活动。一路过处,所有人毫无例外瞠目结舌地看着大少以及大少怀里的大号茧子。
裴峥吝啬得连个眼神都没甩给别人,直接上了三楼将人带进自己房里。拉下大衣,没给解毯子,直接拉起被子盖她身上,然后弯下腰揉揉她额角的发,低头凑到她脑袋边,看着自家表妹懵懵懂懂睁着半迷蒙的眼看过来,即使情绪还处在将失控状态,还是忍不住弯了眼角。
吻了吻她的额,缓缓道:“乖乖待在这里,不许踏出这宅子一步,睡醒了让楚彦待在边上,不准离开她视野。云姬很乖,对不对?”
即使意识朦胧,楚瑶还是打了个小小的冷颤,乖乖点头,把脑袋缩进被窝。
裴峥又给她捏捏被角,扭头出了里间。
刚关好门眸光便是狠狠一凛,身上那危险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向着不知何时起出现在外间的人身上倾泻出去。杀意,明明白白的杀意。
只是那种仿佛连骨子里都能渗透的冰冷感却似乎,对面前这个高挑冷艳的女人毫无影响。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慕家人穷追不舍?”
楚彦看似毫无机质的眼瞳淡淡扫了他一眼,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
莫说她不知道,这个问题连楚瑶也不知道!
裴峥眼一眯,强忍住沸腾血液里那些暴戾的因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门:“老老实实待在她边上!”
※※※※※※
楚瑶醒来的时候发了老半天的呆。
打量打量四周,肯定自己的猜测——嗯,果然是表哥的房间来着。
虽然裴家的构造看起来与前世有很大的不同,她那时也从未进过裴峥房间,但这风格,这气息,显然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
屋子的隔音效果相当好,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视野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房里家具的轮廓,明明知道外面天亮了也感觉还处在深夜般昏沉,表哥这品味真的让人说不好……赤脚踩到厚厚的地毯,走到窗边掀起严严实实的窗帘一角,光线漏进来的时候侧头避开,待得适应了这种亮度之后眯着眼往外看。
表哥这屋子似乎在主位最高的地方,视野相当好。整个裴家宅子入目,是偏旧式格局的现代院落,看来倒比卫家那等书香人家还具古风,倒是与记忆没有半点重合的地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全世界都偏了轨迹,自然不能多奢求些什么。但对于曾经熟稔到刻入骨髓的事物变了面貌的事实,总还是有些不明不白的忧伤的吧。
将窗帘拉开,随手往后拢了拢头发,就听见门开了。顿了顿,回头,楚彦捧着一堆衣饰进来。
隐隐听见外面似乎有说话声,微微挑了挑眉,看见楚彦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想想也是,表哥的私人地盘,约莫连裴老爷子想进来,都得掂量掂量。
楚瑶盯着楚彦的脸半晌,才张开手放松身体,让她帮忙穿衣服:“发生了什么事?”
楚彦沉默了片刻,在努力思考合适的话语:“裴少与慕二爷对上了。您现在不安全。”
真枪真火的?楚瑶微微抿了抿唇。
怪不得大半夜的把她从卫家带出来。是不想连累卫家?敢情秦睿也给她挡过一劫?
现在送他到裴家……嗯到底还是丢进自己地盘会比较让人放心。
“表哥现在人呢?”
楚彦又顿了顿:“不清楚。”
也就是说,在暗。好吧这次是真的很复杂,毫无疑问。楚瑶分了神思考对策。
那封信寄出去矛盾定然彻底引发。她敢撕破脸倒也不是没顾虑的,怎么说她现在人都在裴家,不管人家怎么看,她敢打包票若真出什么事至少裴老爷子会帮她挡下,更别提还有舅舅与表哥。
怕就怕慕当家会在事态不明的时候直接杀过来……不过这点她也考虑到了,将近年关这时候,整个华夏阴影世界都得赴北开堂会,作为龙头他定然不能离开慕家。只要他不亲自到场一切好说。等到事态明了,再大的火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面对一个冷静的慕当家总比盛怒的要轻松。
慕二爷倒也不是真的无法无天,只不过他的事慕当家很少管而已。而后者绝不会让她出事,所以顶多就是三年前那场变故的翻版罢了。多重矛盾聚集在一起,已经缠成了错综复杂的线团,她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等到最后,若是在表哥与慕二爷杀的难分胜负的时候搅合进去,再硬的命都不够她败的。
“其实到裴家也没什么不好。”楚瑶这样想着,自顾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闻言楚彦的视线有微妙的平移……敏锐地为楚瑶所捕捉。看来她才睡的这么会儿,守在门外的楚彦已经相当近距离地感受了这个从骨子里就透着腐朽的家族呢。
作者有话要说:11。24
终于放晴。心情不错。
裴家这一行差不多就能把整个故事撸清楚了……嗯嗯就跟乃们想的一样,可以隐隐窥见完结的边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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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瑶推门出去;头一眼就看到外间沙发上那位面带微笑翻看相册的夫人。
柳叶眉杏仁眼,极其精致的瓜子脸,用透碧的翡翠簪束发,脸侧垂下几缕微卷的发丝,透着几分娴静的惬意;论起容貌来;简直比起仕女图中的美人还要胜上几分。岁月似乎半点不曾在她面上烙上痕迹;明明已是一位步入中年的母亲;却仍年轻得这般不可思议;只除了眼角眉梢越发浓厚的温柔慈祥可以隐隐窥见几分关于年龄的秘密。
而那气质;甚至比卫夫人还要柔缓得多。若是拿最柔美的春光亦或是秋水做比喻,都恐生硬了些。楚瑶怔了半晌,发觉自己怎么也无法将她与记忆里那张面容重合起来。
这辈子还不曾与舅母逢面;就是与舅舅联络的次数也少得可怜,固然有她一直在外这辈子都再没踏足过临安的缘故,但在她还残存的记忆里,能见到舅母的面的次数也是极少。一年到头,约莫也只有端午中秋年关等大节日有缘见上一面。因为舅母身体不好常年卧床,虽是温婉秀丽性子坚韧,但后来却是难免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原来,健健康康的舅母,是这般模样。
楚瑶只是无措了片刻,便正对上那双略带惊喜的眼。柔柔的眼波,还带点小心翼翼的忐忑……
心忽然就定了,弯起眼角笑起来:“舅母日安。”
裴夫人微微一怔,那眸中的惊喜很快溢到面情上:“好孩子、好孩子……云姬?是云姬吧,来,让舅母看看。”
楚瑶很乖地蹭过去坐下。笑容同样很柔缓很静美。她终于明白那时候为什么自第一眼见到她直至最后,舅舅便毫无怨言护她到底——她的容颜像极了母亲,而她的气质像极了她的舅母。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之二,都如此鲜活地出现在她身上,怎能不爱,不疼?
裴夫人小心翼翼地摸摸她的脸,她的发,看着她,心疼得眼睛都晶莹起来:“一个人在外面辛苦吗?你舅舅、他、他还不与我说!我说今年阿峥在帝都怎的什么事儿都没生……谁都不与我说……”
即便是喃喃的嗔语,那姿情依然无比动人。她本就身体不好,一年到头也少有踏出这宅子的,他们也不拿别的事扰她,但外甥女这是等闲事么?唯一的儿子打自能记事起就没了人影,说句实在话,生了还不如不生,省的整天记挂着偏偏没半点儿音信……她孤单啊!想要个女儿想得不得了,但在这大家子里,又是当家主母,最好平平淡淡不生事,于是什么话都只能咬咬牙往肚里吞……若是早知道有个这样可人的外甥女……若是……
“舅母我很好,表哥也很照顾我,舅舅不说,也总有很多考虑,而且这些年我又不常安定在一个地方。”楚瑶笑笑,“一直听舅舅说起您,知道您身体……也怕扰了您……舅舅说既然要避了裴家,那便全避了吧,真不是故意瞒您……”
裴夫人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每年你舅舅给我的年礼说是阿峥送的,其中肯定有一半是云姬添的吧?我说阿峥那一个也不像心细的,怎么那样懂女儿家心思……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楚瑶脸微红,没敢再说什么。能让她送年礼的大多是相交甚好的一些长辈,可轮到裴家就两个,一个舅舅一个舅妈,她直接把这裴家至高无上的那位主给无视了……但毕竟那是她外公。她终究无法脱离这个圈子,有些东西,不说也罢,说来就显得没有礼数与教养了。
裴夫人轻轻笑出声来,颇为纵容地点点她的额,眼角的余光瞄了瞄一侧恭敬侍立的楚彦,露出个了然的表情:“来云姬,这会儿该饿了吧,你舅舅他们在书房暂且不去管他,咱们先去用些吃食。”
楚瑶乖乖跟她出去。
※※※※※※
走廊很安静,或者说,整个三楼都挺安静。
三楼只有表哥一个人住,冷寂非常。裴老爷子与舅舅是二楼,同样很安静,不过感觉气氛不一样,更为压抑。
不出所料。客厅里的人倒是多得过分。扎堆儿聚一起,谈论着什么,虽说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还是显得沉压压的异常诡异。见得裴夫人进来,倒是马上闭上了嘴巴。几个小辈的起身向夫人见礼,年长的也均得俯下高贵的头颅去——敢在当家主母面前放肆,不用等着别人收拾了,这家子里光是想讨好主母的都能暗地里整死自己!
随即,针一般的视线直刷刷刺在裴夫人身后的两人头上。
楚瑶是懂裴家这些繁琐规矩的,除了不明白这回为何表哥的屋子竟然在裴老爷子头上之外——主宅向来只住嫡系,旁人居处他算,不过大多也是沿宅院边笼统的建筑。记得上辈子裴峥是在影湖边上另起的宅子,用到的次数少得可怜,毕竟他长年在外想见着一面都为难;裴老爷子一个人在主宅三楼居高临下喜怒无常讳莫如深,在那大家子里积威太深皱皱眉抿抿唇都能让人胆战心惊;二楼宿着个体弱多病很少出得房门的主母——小孩子是最怕那宅子的,冷冰冰还漫着药味,除了逢年过节必须团团圆圆的吃顿饭外,鲜少敢踏入半步。
想来,这辈子裴家倒是和缓不少,没了她,也不用因着财产与待遇问题吵得死去活来,至少多年来早就形成了裴家独特的运转的方式……不过现在她又出现了,有些东西还真说不好。
楚瑶跟楚彦都不是会为这阵仗烦恼的人,裴夫人则是淡淡一笑:“今日倒是热闹。”
一个眼下带泪痣的少妇笑吟吟道:“听说咱家云蒸大少竟然带回个女孩子,这不都赶来看看么。夫人可莫遮着掩着,大少爷可是难得对女孩有好脸色的,更别提还亲自抱回来……”
旁边立马几张附和她的口。这一沓人显然是来凑热闹的,跟裴夫人开几句玩笑似乎完全没有压力,面上都是兴奋跟好奇,却无隐藏的晦色。
闻言裴夫人只是摇头笑笑,倒是边上有几个的脸色明显变了,了解得更多,想的也愈深。
“你们莫再打趣阿峥,这回可是想差了。也别怪我卖关子,老老实实等着吧,没准回头老爷子就要召集诸家呢。”她莞尔一笑。眸光中淡淡的冷意扫向一侧,有心人自然注意到这抹警告,纷纷偏头避过去,剩下坦坦然然不晓得曲折的则是七嘴八舌得询问或是讨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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