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此时才回过神来,怒斥一声。
“贱婢。”她走过去,怒气冲冲的就要一脚踢在绿鸢身上。
镇南王妃陡然怒喝出声,“林玉芳,你当真视本妃于无物不成?”
大夫人一顿,心中不甘。
“王妃,这贱婢口出胡言,王妃莫要信她。”
“胡言?”镇南王妃冷笑,“本妃还没有老糊涂,是非曲直还分得清。”
大夫人被呛得脸色一红,“王妃,这是我秋家家务事…”
“你这是怪本妃越俎代庖?”镇南王妃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成功的让大夫人气焰咽下去几分,低声道:“臣妇不敢。”
镇南王妃脸色冷淡,“不过也对,这是你家务事,本妃确实不便干涉。”
大夫人眼神一亮,“王妃高义。”
镇南王妃又话音一转,“那么便进宫请太后做主吧。皇后母仪天下,日日操心后宫,只怕忙不过这等小事。太后虽然鲜少过问后宫之事,但好歹身份尊贵,且又向来明察秋毫,大公无私。大夫人,请太后做主,可管得了你秋府内事?”
大夫人脸色白了白,“王妃也说了不过小事一桩,何须劳动太后?”
镇南王妃眼含讥讽,“不是你刚才说我管不了你秋家内事么?那本妃只有进宫一趟了。”
“这…”大夫人暗恼镇南王妃果真难缠,竟抓着她不放了。
这时候,薛国侯夫人走上来。
“王妃,方才明兰不是说这事另有玄机吗?不如听听她怎么说,再决定不迟。否者万一查出来本是小事一桩,却还进宫劳动太后,太后怕是也不高兴。”
镇南王妃看了她一眼,同是姐妹,这当姐姐的倒是聪明许多。
秋明兰很见机的走上来,屈膝一礼。
“王妃,恕明兰冒昧,我觉得,此事是有人暗中加害,欲至我秋家女儿以无颜之地。”
“哦?怎么说?”镇南王妃来了兴致,问道。
秋明兰见镇南王妃终于注意到自己,心中松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裴公子的救命恩人,既不是三姐也不是五姐。而是另有其人。”
镇南王妃眯了眯眼,“继续。”
秋明兰道:“正如方才三姐和五姐各持一言,一年前五姐远在扬州,从未见过三姐,如何得三姐画像?而三姐,又如何能得五姐小字?所以这一切,是有些人别有所图,意图想摧毁我们姐妹感情,进而置我姐妹于万劫不复之地。”
“女子闺誉何等重要?试想一下,今日无论查证出来这幅画究竟是谁所著,那么受谣言所累的,乃是我整个秋家所有女儿。这于背后涉及陷害之人,其心之狠之毒,不可谓不让人胆寒心惊。”
镇南王妃没有说话,周围的命妇们也静静听着。
秋明兰顿了顿,又继续道:“我想,那人应该是对三姐和五姐的行迹生辰八字都了解透彻,所以才设下这一石二鸟之计,让我们姐妹反目成仇。”
镇南王妃这时候开口了,“毁了秋家所有女子清誉,对那背后之人又有何好处?又是什么人,费尽心思的将两个相隔万里之遥的少女生平所有了解得如此透彻?难道就只为了今日?这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
秋明兰自然知道自己这番话并不足以让镇南王妃彻底心腹,她也不慌不忙。
“王妃试想一下,若我秋家门风就此败坏,那么于祖父父亲和二叔在朝中地位也大大不利。所以,明兰猜想,这背后之人,定是秋家在朝中的政敌。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蚂蚁撼树非一日之功。这背后之人处处算计,意图利用我姐妹逐渐瓦解秋府。”
四周寂静下来,镇南王妃眯了眯眼。
“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懂得什么政事?小心祸从口中,被人拿了话柄。到时候秋府不用人家算计,不攻自破了。”
她虽看似话语之中含带教训,但是语气却不如之前冷漠。而那话里话外,却已经透露出相信秋明兰的话了。
秋明兰心中一喜,屈膝道:“是,王妃教训的是,明兰记住了。”
镇南王妃在看向大夫人,神色依旧冷淡。再看向裴思颀,问道:“裴公子,你可记得救你那人有什么特点?”
哪有什么救命之人?不过是一场精心算计而已。
裴思颀心中苦笑,口中却道:“那日在下饥饿昏迷,除了这幅画,什么都不知道。”
镇南王妃眉间微颦,又看向大夫人。
“秋夫人,你以为呢?”
大夫人犹自心中不平,自然是巴不得今日就一举将秋明月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最好。薛国侯夫人自然了解自己的妹妹,她捅了捅大夫人的手臂,给她使了个眼色。
大夫人努力平复心中怒火,才不甘不愿道:“明兰说得有理,此事定然是有心人的挑拨。”
镇南王妃又看向秋明月,以眼神询问。
秋明月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声音低弱,带着几分鼻音。
“明月也觉得六妹分析得有道理。连裴公子都不知那人究竟是谁,我们再多做辩解也无意义…”脑子突然一阵晕眩,她话未说完,便又再次倒下。
“小姐。”绿鸢连忙站起来,配合着红萼和王妃身边的几个丫鬟将她扶住。
“五姐。”秋明絮惊叫着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奔跑而来,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场面混乱至极,镇南王妃连忙吩咐。
“快,快将她扶到马车去,立即下山。”
“是。”几个丫鬟立即手忙脚乱的将秋明月扶到马车上。
绿鸢脸上仍旧带着泪水,福身对镇南王妃道:“我家小姐自幼体弱,尤其晕车。从山上下来,本就身心疲惫,又一连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才会晕迷。今日多谢王妃仗义援手,否则…否则我家小姐可能就…”她说到最后千言万语全都化作了泪水,滴滴坠落。
镇南王妃轻叹一声,“别说那么多了,现在你家小姐身子要紧,赶快下山吧。”她目光又移到绿鸢满是血痕的手上,吩咐身边的丫鬟。
“冬菊,拿金疮药来。”
“是。”冬菊立即回到镇南王府的马车上取来上好的金疮药交给镇南王妃。
镇南王妃将药塞给绿鸢,“你这满手伤痕,不能感染了,不然怎么照顾你家小姐。明月那孩子已经够苦了,若连你们几个也倒下了,谁来护着她?”她这话意有所指,在场之人心有七窍,自是心如明镜,纷纷将目光投向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大夫人身上。
绿鸢吸了吸鼻子,再次福身。
“谢王妃关怀,小姐能得王妃垂爱,才得以免除大劫。可小姐身处饿狼之中,日后怕是…”绿鸢这会儿胆子也大了,说话也不再估计。她本来性子就直,在浣衣房呆了那么些日子虽然内敛不少,但一颗心还是记挂着秋明月。如今好不容易见镇南王妃喜爱自家主子,她自然要为自家主子寻个强有力的靠山,这样日后大夫人若再要刁难,也得顾忌几分。
镇南王妃何等七窍玲珑之心,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倒也不生气,拍拍她的手。
“明月乖巧又懂事,我自是喜欢,只是可惜了,我没有一个这般知书达理的女儿。不然…”
她话未说完,大夫人已是黑了脸色。镇南王妃这话什么意思?将秋明月当做自己的女儿般疼爱?警告自己日后莫要再构陷于她?
秋明兰则是暗自嫉恨。一个儿媳当做半个女儿,镇南王妃莫非想让秋明月嫁给凤倾玥不成?
不行,表哥被这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不知所云。镇南王世子那等神人之姿,岂能为她狐媚所惑?况且她一个小小庶女,如何配得上尊荣无比的镇南王世子?
只有自己,堂堂首辅嫡孙,才有资格做镇南王世子妃,未来的镇南王妃。
绿鸢感激涕零,再次福身一礼,而后上了马车。
镇南王妃回头看着裴思颀,吩咐秋明琦道:“至于这个人,我看还是交给秋大人好好审问一番。今日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如果不审问清楚,只怕将来于秋府几位姑娘都有影响。”
薛国侯夫人眼皮一跳,没说什么。
秋明琦点头,“是。”他走上前,看着裴思颀,眼神冷淡。
“裴公子,得罪了。”
他一个眼神,立刻就有小厮上来抓住了裴思颀。裴思颀也不反抗,反正他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他死也不会说。
热闹看完了,周围的那些命妇也都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只不过临走的时候,镇南王妃投给她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她们明白,今日这事儿过了就过去了,回家好好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后什么事也没有。也就是说让她们从此以后装聋作哑,莫要乱说话而已。
在贵妇圈子里混迹久了,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得的。
风波平息了,马车再次开始向前行驶。
马车上,绿鸢红萼以及秋明絮秋明珠都关切的看着昏迷不醒的秋明月。
“五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不醒?”秋明絮趴在小塌边,抓着秋明月的手,一脸的担忧。
秋明珠摸了摸她的头,“明絮,五姐累了,不要吵醒她。”
确实累了吧,从昨日到今早,发生了那么多事,她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方才又那一番卖力的演戏,能不累么?不过她方才脸色苍白以至晕倒的样子,倒不似作假。
秋明珠蹙眉,想必坐马车久了,心中一直郁郁不爽吧。真是难为她了,顶着这样的身子,还与大夫人薛国侯夫人周旋那么久。不过既然那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再给大夫人多一重打击呢?反倒是这般轻松的放过了她。
秋明珠看着昏迷的秋明月,眼神悠长。
五妹,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红萼和绿鸢也是一脸的担心,或许小姐之前是演戏,可后来是真的不适。
“小姐这一睡,不知道要睡多久。”
绿鸢低着头,没说话。
红萼回头,见她满手血污,惊道:“天哪,绿鸢,你竟流了那么多血。快,把药给我,小心伤口恶化就不好了。大夫人也真是狠心,居然推得那么重。”她边给绿鸢上药,边轻声抱怨。
“忍着点啊,有点痛。”
秋明珠看着她手上的伤,叹了口气。
“五妹若是知道你为她如此牺牲,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绿鸢抿了抿唇,道:“可是这样更能让人看清大夫人的狠毒,不是吗?”
秋明珠张了张嘴,突然发现秋明月眼睫颤动了一下,惊喜叫道:“五妹,你醒了?”
“五姐。”秋明絮一脸的紧张。
“小姐。”绿鸢和红萼也欣喜的看着她。
秋明月缓缓睁开眼睛,脑子仍旧有些昏迷。心中哀叹,看来她真的该去学骑马了。不然以后常常坐马车,还不得把她的心肝脾肺肾全都给震荡出来?
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慢慢坐起来,抬眸就触及绿鸢已经包扎好的手,眼神划过一丝历光,复又消弭。
“我没事,不用担心。”她尽量让语气云淡风轻,身子向后靠了靠。
“五妹…”秋明珠看着她,欲言又止。
秋明月闭着眼睛,淡淡道:“四姐在奇怪,我为何不一鼓作气,打倒大夫人?”
秋明珠垂下眼睫,“你做事自是有你的道理。”
秋明月睁开眼睛,笑了一下,眼神寒凉。
“四姐以为,今日单凭一个镇南王妃,真的能够治罪太师府和薛国侯府?王妃自己都说女子不可干政,她今日不过是看我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