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娴当即给管家媳妇打了手势,管家媳妇翻开帐本,先从古董摆设开始核对,这是最少最贵的一部分。 来回清算两遍,管家媳妇回道:“少了一个五两二钱重的银烛台。”
江氏和沈书娴都看一眼吴姨娘,沈书娴随即道:“记下来,一起清算。”像这等银器,不用去卖掉换钱,直接拿到银铺去可以直接按重量换银子。
另有管事媳妇拿了纸笔记下。
一样样翻开清算,沈书娴素来有耐性,江氏更加不急,唯独吴姨娘整个人都冒起了冷汗,一副随时都会倒地不起的样子。江氏还真有点担心,万一吴姨娘此时一口鲜血吐出来,看着也是心烦,便命吴姨娘坐下来。
到掌灯时分,吴姨娘的全部东西清点完毕,摆设里头少了一个银烛台,两年前打造的首饰里头少了两根银钗,三个金戒指,珍珠耳环也少了两对。刚进门那一年做的四季衣服全部不见了,其中有一件是大毛斗蓬,帐面上写的清楚,只那件衣服就值五十两银子。
沈书娴和江氏看看管家媳妇清算出来的帐目,全部按照帐上原价算,总共少了一百五十二两四钱。沈书娴没问吴姨娘,却是看向大雪道:“你是吴姨娘贴身掌管钗环首饰的丫头,现在姨娘这里少了东西,我只问你要。”
大雪一直心惊胆颤的看着,听到沈书娴问她,顿时魂都飞了,忙跪了下来,道:“平常东西都是姨奶奶自己收着,奴家实在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天天在屋里侍侯,少了这么多东西,你竟然敢说不知道。”沈书娴冷哼着说着,看向江氏道:“嫂嫂,我多嘴说一句,像这样的恶奴留她何用,不如拿着帐本送到官府去,问她盗主财之罪。”
大雪听得沈书娴如此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是沈书君收用过的通房,就是江氏也不好不问过沈书君把她送官府。但现在是沈书娴开口了,等到沈书君回来,江氏只要给沈书君说,这是沈书娴的意思,江氏就撇的干干净净了。沈书君从来不会问沈书娴的罪,沈大姑奶奶的事就是现成的例子。
江氏扬着帐本看向大雪道:“还不快说,不然这笔帐算到你头上,你就是十条命也是赔不起的。”
吴姨娘本来一直坐着,实此再也坐不住,当即跪了下来,哭着道:“东西是我拿去的,请奶奶和姑娘勿要错过了大雪。”
江氏当即道:“就是你拿去的,大雪也该过来回禀我一声。隐瞒不报难道不是罪过,若是她不知,那更是她失职大罪。你现在倒是想一力承担了,只可惜你担不下来。”
江氏这么一番喝,大雪立时明白过来,她原本就是江氏身边的丫头,后来调派过来服侍吴姨娘。这几年吴姨娘待她也很好,但再好此时关系她自身的身家性命,真要问她盗主财之罪,她只怕小命不保。
江氏这次是肯定要赶吴姨娘出门的,她何必跟着陪葬,当即哭着道:“奶奶,姑娘恕罪,我说我都说了。少的那个银烛台,还是两年前吴姨奶奶父亲病重,吴姨奶奶偷偷拿去的。至于少的衣服,有几件是吴姨娘的表妹出嫁,吴姨娘送给她的。至于那件大毛的……”
“那件衣服……”吴姨娘突然插嘴。
江氏迅速打断她,厉声道:“我没有问你,你就把嘴闭上,不然我就只能让婆子堵上你的嘴了。”
吴姨娘眼泪直往下掉,却不敢再插嘴。
江氏又对大雪道:“你继续说。”
“那件衣服,以及少的这些首饰,是年前姨奶奶偷偷交给吴惠姐拿了出去,至于做了什么,奴家就真的不知道了。”大雪哭着说着,又道:“这几年吴姨奶奶待奴家也十分好,奴家就猪油蒙了心,没来回奶奶和姑娘,还望奶奶和姑娘恕罪。”
“你要是说的是实情,我自然会饶恕你,但等我查清之后,要是知道你哪里还有隐瞒,我就是不把你交到官府法办,沈家你也不能呆了。”江氏说着,大雪这种是卖身契在主母手里的,想发卖不需要任何理由。
大雪哭着道:“奴家不敢瞒隐奶奶和姑娘,奴愿在这里发誓,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卖身进沈家是死契,又被沈书君收用过,要是脱籍放出府那是天大的恩赐,但要是转手再卖,下场只会更惨。
沈书娴听得点点头,又转头问吴姨娘道:“大雪都如何说了,你还有何话说?”
吴姨娘当即跪倒在地,泪如雨下,道:“我无话可说,但我见大爷一面。”
江氏点点头,道:“这是自然,你是正式抬进门的妾室,跟大爷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不会就这么让你走的。”
吴姨娘是正式结了契书进门的良家妾,主人家可以赶她出门,可以由媒人领走随意聘嫁,但不能像大雪那样随意由人牙子发卖。大雪是奴籍,吴姨娘是平民,就是当了妾室,吴姨娘也不会就此成为奴籍。
外头料理完,屋里婆子也过来回话,吴惠姐的孩子掉下来了,情况还好。江氏便道:“让管事的派车立即送吴惠姐走,从今天开始,再不准吴惠姐踏进沈家门一步。”
吴姨娘是沈家进门的妾,还可以打发,吴惠姐虽然前头说过要给沈书君当妾的话,但并没有办手续,吴惠姐是自由身的平民。不管打她还是卖她那都不可能,要是在沈家有个好歹来,弄不好还要闹官司。
要么沈家就去告官,但又牵涉到家丑和通奸,毕竟吴惠姐不是沈书君的妾,两者不该有任何关系。就像叫胡大夫最初就给了五两银子的封口费,这种事情确实得藏着。
婆子立即过去传话,没一会几个粗使婆子从床上硬拖着吴惠姐下来。才打下孩子,吴惠姐整人个完全虚脱,又在里间听得外间这些事,知道她们姐妹两个都保不住,此时更是心如死灰,任人拖着。
吴姨娘看着吴惠姐被拖走,只是瘫在地上哭成一团,有几分自言自语的哭诉着:“我们姐妹病苦,自小没了娘,爹爹成年外头忙碌,却从来不见他拿钱回来。我和惠姐从小就没吃过饱饭,后来爹爹病重,我嫁到沈家为妾,但爹爹还是去世了。奶奶管家太严,家中所有银两我是一分也摸不着。惠姐无法生活,只得为娼。”
江氏和沈书娴坐了一下午,现地料理完本想起身走的,江氏听到吴姨娘后来的言语。便道:“我与大爷成婚之时家徒四壁,每日劳作辛苦才勉强过活,那时候你在哪里?你看的上大爷吗?现在沈家富践,依你之意,大爷该忘了共患难的夫妻情份,把管家权交于你,任由你挥霍沈家钱财这才是对的。”
吴姨娘怨恨着道:“我不敢如此想,只是觉得奶奶也未免持家太严,笔笔帐目清楚,现在翻腾起来,连我这里有个两银的银钗都算在帐。奶奶连大爷那里也叮嘱明白,不准随意给妾室们银两,不然以沈家之富,我进四门竟然连区区几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我要是有钱,惠姐也不用为娼,现在也可以嫁个好人家。”
江氏冷哼着回道:“照你这么说,主母持家严了竟然也是错。你说因为我持家严,吴惠姐不得才为娼。这话真是好笑,你进门这几年,请大夫看病就算了,吃穿用度全部都是公中拿钱,额外还有一两银子月钱。你要是真想贴补妹妹,只要每月送于她五钱银子都足够使用。省检一点一个姑娘家用五钱银子哪里不够,就是平常衣服首饰,我帐目记的再清,你送与妹妹几件,难道我还能不允。当日你也是良家女,说起来好像是因为父亲有病不得己为妾,但当年你与大爷相识之初你父亲并没有病。你敢说你后来愿意为妾,不是为了钱财。”
“我与大爷诚心相交,看中大爷人品样貌,才愿委身为妾。”吴姨娘哭着说着。
江氏只是道:“这些话你还是留着给大爷说吧。”
吴姨娘只是低头哭泣,江氏冷着脸并不理会,沈书娴看一眼吴姨娘,却是道:“就算是为妾,你的月例银子从来没有少过你一分。你总是说嫂嫂持家太严,但你每年请大夫看病总是上百两银子,嫂嫂没有苛扣你一分。你却还是不知足,竟然跟妹妹合谋,要乱沈家子嗣。”
“我也不想如此,偏偏我肚子不争气,惠姐又……大爷实在不想纳她。”吴惠姐哭的更痛了,又道:“新人一个接一个进门,大爷来我房里的时候都少。月例银子是不少一份,但下人们哪个不是看人下菜,衣服首饰总是林姨娘挑过之后才送到我这里。紧接着绍姨娘也进门了,全我要是再无恩宠,只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江氏听得轻轻一叹,沈书娴听得也几分伤感,女人啊女啊,不能出去挣钱养活自己,都挤在一个后院里为争一个男人打的你死我活。就是江氏这个后宅主母在这场争斗中都不能脱身,所以才有那一声叹。
末了江氏吩咐丫头婆子们,道:“把姨娘扶起来,衣服妆容也得收拾好了,不得怠慢。”所谓好聚好散,这也吴姨娘在沈家的最后一天了。
41、打发吴姨娘
江氏和沈书娴走屋门时,天己经黑透,冬天的黑夜总是来的早些。两个婆子前头挑灯,江氏和沈书娴并排往,林姨娘落后一步,三个人都没说话,身边丫头婆子更不敢吭声。还没出正月,天气也不见转暖,年前一场大雪却是己经化尽。
道路是丫头婆子打扫好的,保证无冰无水,江氏忍不住想起她嫁给沈书君头一年的冬天。她虽然一直跟胡氏不和,胡氏也几次想置她与死地,但胡氏明面并不敢十分虐待她,可以说是锦衣玉食。
沈书君被沈大爷赶出家门的事,嫁过去的时候江氏当然知道,但贫穷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却不知道。后院斗法是她熟知的,辛苦劳作却是她从来不知道的。她是十月嫁进来沈家,头一个冬天她双手就起了冻疮,就是现在天热的时候还会觉得十分痒。
几年的辛苦,沈家终于富裕,然后一房房妾室也进门了。亲眼目赌了娘家的妻妾斗法,她娘死了,胡氏活了。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人只要守着自己本份,但真的守本份可以了吗?她娘就是太本份了,所以她死了,胡氏扶正。
回到江氏正房己经过了晚饭时间,知道家中有大事,厨房也不敢来问,饭一直在灶上热着。丫头上来解下大氅,江氏问着:“大爷回来了吗?”
婆子上前道:“还没有。”
“嗯。”江氏应了一声,又道:“那先传饭吧,把姑娘和林姨娘的饭都摆到一处,省得跑来跑去。”
婆子应了一声赶紧过去传话。
没一会几个婆子提着饭盒过来,林姨娘跟丫头们一起收拾摆桌,江氏又特别叮嘱了一句:“吴姨娘屋里的饭送去了吗?”
厨房婆子忙道:“马上就送,总要先送了奶奶和姑娘的。”
江氏又道:“原本送什么,现在还送什么。”
“是,是。”婆子连声应着。
因为没有外人在,江氏让林姨娘也一起上桌吃饭,林姨娘谢恩坐下。不等三人吃完饭,卫策扶着沈书君进屋了,两人在外头吃的晚饭,肯定要喝两杯,没想到沈书君酒量这么不好,才喝一壶就醉了,卫策只得扶他回来。
江氏和林姨娘赶紧上前接住,卫策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拱手,道:“请嫂夫人见谅。”
江氏笑着道:“卫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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