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番王世子?”
一旁的男子身形猛地一僵,却又慢慢软化下来,他像是被说中了事实一般,甚为心虚的垂下眉眼,嘴里却有些不甘的辩解道:“或许,他是有特别的缘由才选择隐瞒的呢。”
东方夜冷漠地哼笑一声,幽暗的眼底似凝着早已看穿了他企图的诡谲,连带着唇边勾起的笑意也都隐藏一丝恶意,“以本王对我家娘子的了解,她可是最不喜别人欺骗她的。如今你已犯了这个致命的错误,你以为她还会再理你?”
“我……”翡玉舒面色一白,在他深谙她心思的了然之下,发觉自己的辩解如此苍白无力。
东方夜挑起眉头,表情似笑非笑,“西番王世子还是趁早去驿馆见见你的弟弟妹妹们吧,他们可是很担心你呐。”
翡玉舒动了动嘴,看他一眼,暗暗咬牙,终是隐忍着不再做声。
东方夜收回视线,也不再理会他。
当初他第一次见翡玉舒时,便有些怀疑他的身份,且也猜测到了重点。只是西番王府的资料一向保密甚严,外人对西番王世子又不太详尽,这才让底下的人多花了些时日查探。而那日在皇宫,他无意间对舒玉末兄妹几人进行试探,得到否定的答案时,他甚至还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可后来想一想,他才发觉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当时舒玉末的话答得太快。一般人回答问题时,多少会有个思考的时间,而舒玉末却像是下意识的否决,并且舒玉遏与舒玉柒兄妹俩人的肢体都有那么一瞬的紧绷。
这让他断定,翡玉舒即使不是西番王世子,那也定与西番王府有所关联。所以,他刚刚也仅是心有试探罢了,倒不想翡玉舒竟然就直接默认了。
东方夜深敛住眼底的幽光,忽地微微上前几步,对花阴说道:“娘子决定好了吗?你身上的伤可实在不宜再作拖延。”见花阴正冷厉的瞪着自己,他深邃的双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笑道:“娘子不愿同我回府,究竟是怕自己日后没本事再逃离九王府,还是怕没本事逃离开我?”
花阴神情一寒,浓郁的煞气渐渐涌上胸口,可看到翡玉舒还在他手中,她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隐忍着说道:“很好……连激将法都使出来了。”
怒火攻心,她一震,身形摇晃,又极力稳住,人却控制不住地慢慢喘息了起来。
“娘子!”东方夜急忙冲上前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怜惜地看着她,那呵在她耳边的声音很轻很轻,“我们回去好不好?”
“滚开,我自己会走!”花阴咬紧牙关,挥开他的手,满脸固执。
然后,支撑着站立起来,勉强踏出院落,也未再看翡玉舒一眼。
东方夜有些难过地在紧随她身后,单手在背后护着她,叹息若有似无。
只是,那留下的命令声依旧冷然:“回王府!”
人影散去,农舍院落内独留下一个人的身影。
见那个斯文温和的男子双手攥紧,牙关紧闭,一双狭长的眼睛眸光冷冷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第十七章 召见
待到云阳替花阴问诊完,已经是一行人回九王府后的半个时辰过后。
室内,花阴服用了些药后便又是体力不支地沉沉睡去,东方夜仔细替她掖好被褥,缓缓走出。
直至他与云阳走到离寝房外的院落已有段距离的某个安静角落才停了下来,问道:“如何?”
云阳在心里暗暗叹息。经过这事,师兄应该也被吓得不轻吧,且单是看着师兄的面色,就知道其紧张的程度。不过王妃如今的身子会变得如此虚弱,也确实是元气大伤。
可是要提起王妃的伤势……
“这个……”
云阳的娃娃脸几乎拧成一团,费劲思索着,到最后终是面有难色的开了口,“从王妃身上的伤口来看,应该是受的剑伤。只是……我却觉得这伤有些古怪。若说是剑伤,那么王妃应该也只是受的外伤才是,伤势也绝不可能会如此之重。”
“但师兄刚刚也看到了,那伤口溢出的血不仅化为了黑色,就连伤口也在逐渐腐化。我闻过王妃之前敷过的药,那些都是昂贵而顶级的伤药,最适宜过重的外伤,但是,用在王妃的身上却是半点效用也没有,甚至于王妃的伤势还在持续加重中。”他半侧着身子,缓缓呼出一口气,不禁面有忧色。
“而且我替王妃取过脉,她体内并未有中毒的迹象。而最让我困惑的一点是,如果王妃身体里真的还有其他病症,又为何会连我也诊断不出半点异样来呢?”
这还算是他自出师以来,第一次遇上难以解释的难题。他之所以替花阴问诊那么长时间,也是因为对于其中的费解之心。从表面上花阴只是受了剑伤,且他也只诊断出了这一点。但从花阴的体质以及加重的伤势来看,绝不单单是剑伤能造成的。
可偏偏,他又探不出花阴身上除了剑伤以外有任何的问题。
也或许是他……尚学艺不精吧,云阳实在有些沮丧,头一回对自己向来自负的医术产生了些动摇。
“……我怎么感觉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刻意压制着伤势,不让伤口好转呢。”他嘀咕着。
可会有这么诡异的力量吗?
他挠了挠头,抬眼看着东方夜。
只是东方夜却良久不曾做声,紧紧抿着唇角,幽深的双眸似出神地盯着远方瞧,不知在想什么。
云阳猜不透,大抵以为他在为花阴的伤自责和忧愁。
刚想出言劝解,就见他面上的神色换了一脸凛然,且渐渐寒冽。
他低低地对着云阳讲:“是巫力。”
云阳却微微一怔,凝视着东方夜侧过来平静地瞧着他的脸,不由问道:“什、什么巫力……”
东方夜并没有回答,凌厉的双眼骤然一眯,深邃的瞳色里也随着突然现出一丝森冷,却不过瞬息间的事,蓦地又恢复如常。
他漠然地盯着半空,微微启动的嘴唇有些泛白,神色里有诡异的平静。
“想不到这京城之中竟真的隐藏着巫族之人,看来必须得让人尽快找出来——立即除掉!”
云阳一面听着这番凛冽如冰的话,一面细细看着他眉宇间萦绕的狠戾,越发觉得奇怪。
又是什么巫族?
他想起东方夜去找花阴之前从影卫处收到的信笺,其上面亦是提及的巫族一事,可对于这些以前未曾听闻过的隐秘,他表示明显不解。
而东方夜也没有理会他的困惑,径自问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会如何?”
云阳想了想,垂下眉眼,如实回道,“老实说,不容乐观。”
东方夜轮廓优美的脸庞愈发紧绷,沉声问道:“连你也没有办法?”
“有是有,不过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云阳无奈的说道:“我还得去配备新的伤药,才知道效果如何。”
“大概需要多久?”
云阳张了张嘴,本想说还需要几日时间,但想着以王妃如今的伤势也等不了那么久,且师兄也绝不会愿意看着她受如此的苦。于是,当下便话锋一转,在他冰凉的眼神下,低声说道:“明日之前,云阳一定妥善办好。”
东方夜点点头,淡淡的应了声:“好。”
说罢,便又转身踏进寝房的庭院里。
云阳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有些焦躁地甩甩头,压低了嗓音说道:“这下又要受罪了……”
他是真的最最讨厌配药时闻到的从药材里散发出的浓烈恶臭气味好么。
花阴此次昏睡的时间明显比之前长了不少,午时过后也未再醒来,东方夜一直在房内照看着她,连午膳也没用。
直到了下午,皇宫来人,管家庄严这才托了云阳前来禀告。
“师兄,皇上又派人来了。”云阳推开了房门,对着床榻前的东方夜说道,刻意压低了声量。
这是师兄向外放话自己已经意识清醒过后,皇上第几次派人来了?第三次了,还是第四次……
东方夜闻言对于此事看似毫不见惊怪,盯着床榻上的人儿看了一小会,最终还是站起身来。
云阳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皱了皱眉,“师兄是准备要入宫吗?”
师兄明知道东祈皇急着要见他的目的啊,而且这会儿各方势力怕也等急了吧。
东方夜微微颔首,抬脚走出,身上现出一贯清冷沉静的气息。
“嗯,”他波澜不兴地低声道,话里颇有深意。“能等这么久,也确实难为他们了。”
至于这话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已是不言而喻。
试想一个痴傻了多年的人,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间好转,不管这则传言究竟是真是假,但身为一个东祈皇最受宠爱的皇子,都势必会引发一场不小的波澜。
其中,除了东祈皇潜来的人,以及九王府外时不时出现的某些预想窥探真相的苍蝇外,其余人也算是隐忍得极为有耐心了吧,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动作。
而作为一个正常人,言行举止也自然会与不正常时完全大相径庭。
皇宫,御书房。
此际,东方夜并未像往常入宫时那般横冲直撞,而是经过传召之后,方才慢斯条理的踏入其内。
他随着刘公公行至到书房内,见了东祈皇,还不忘得体躬身,优雅拜道,“儿臣叩见父皇!”
“平身。”东祈皇话音如常。
“谢父皇。”得了允可,东方夜这才起身抬头。
整个的举止镇定从容,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仿似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与悠然。
东祈皇在看他,虽是一贯的慈祥态度,温和目光,却似乎有所不同。
他从书桌前走至东方夜身侧,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里充满了审视与探究。
这般沉稳的性子倒真是与从前的小九完全不一样了。
东方夜自是明白他的意图与心思,仍旧是一派不慌不忙。
接着,便见东祈皇眯起了双眼,眉梢带笑,问道:“朕之前听到传闻,听说小九身体转好,已经恢复神智了,可是当真?”说着,还一边想从东方夜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回父皇的话,此次传言确实属实,儿臣已于不久前从混沌中转醒,未能及时禀明父皇,让父皇忧心,是儿臣之过。”东方夜躬身回道,此时面色未变,神态自若。
东祈皇一把扶住正准备跪下的他,笑道:“朕并未责怪于你。小九何跪之有?”
作为一个真心疼爱孩子的父亲,儿子能再从痴傻中恢复正常,他自然比谁都欣喜欣慰。
“难怪今日小九看起来比往日要乖巧守礼多了,朕以前一直盼着小九能好起来,如今总算心愿已成,真是天佑我东祈。”东祈皇不由开颜欢笑起来,“不过,这事也多亏了国师帮忙,倒不想国师所言如此灵通,竟与他的卦象丝毫无差,朕此次必当重赏于他。”
东方夜却一贯的冷漠镇静,一言不发。
东祈皇仍笑得欢畅:“来,小九坐下来,跟朕讲讲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
“是。”东方夜恭敬颔首。
东祈皇摆摆手,笑道:“你这突然间变了个听话的样子,朕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
“以前是儿臣不懂事,才会累得父皇如此烦心,如今儿臣清醒了,自是不敢胡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