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个身,用身体将人潮挡在外面,给康三元圈出一块安全之地来,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康三元此时大概是被街上兵马滔滔的壮观景象震惊了,靠近夏风竟毫不慌乱了,只低头道:“我和银姐刚刚走散了”
夏风皱眉看了看街上道:“现在乱的很,怕是不好寻人,不若我先送你回去”
虽如此说,两人一时却都动不了,人群挤的稳稳当当的,连插针的地方都难找,街上的兵马还在不断增多,纷沓的马蹄踩的泯河桥隆隆作响,康三元看着这浩浩荡荡、气势磅礴的大军,却没有乱世即将到来的恐慌,她被人群挤的紧靠在夏风的怀里,喃喃的问:“这些兵马是干什么的呢?”
夏风没有立即回答,康三元觉得他的胸膛起伏的厉害,刚想将身子挪开一些,却见夏风忽然伸手往前一指,示意康三元看。
康三元抬起头,便见花灯映照下,滔滔人海中有一杆黑色的大旗正迎风招展,大旗之上分明的一个“景”字,苍劲雄浑……
景?如今天下姓景的、能统帅如此庞大的兵马的,大概只有一个人了——前镇远大将军,景年——那个发动“景刘谋逆”、屠戮皇室,最终被太尊长公主亲自诛杀的景大将军。
大队的人马似乎是占领了官衙,官衙的方向一片火光,街上的人哭的喊的都有,乱纷纷的哄挤成一片,殷大人的生日想是过不成了……康三元没敢走康大家具铺那条街,在路上碰到了同样惊慌失措的银姐,夏风将两人护送到安全之地,便匆匆告辞走了。
这天晚上,康三元踩着一地的惊骇回到家里之后,面临了一个更大的惊骇——宋崖竟然不在,宋崖这些天虽然都是早出晚归,但晚归,也只是在晚饭之后便归,而现在已经三更天了…到底去了哪里呢?街上兵荒马乱的,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呢?
康三元在院子里团团转了几圈,束手无策——自己又不好出去找的,只得强自稳下心来,坐在堂屋做针线,一边等宋崖回来。
宋崖没有回来。
宋崖从这天起就仿佛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康三元先还做着种种猜测,觉得他过个几天也就回来了——总不能不辞而别啊,两个人好歹也是患难与共过的。
显然,宋崖想的又与她不一样,竟是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康三元每天还是按点回来,没情没绪的喂喂鸡鸭,伺候伺候大爷一般的狗狗们,再做些饭等宋崖…如此过了十几日之后,康三元饭也懒得做了,终于承认,宋崖确实是不辞而别了…
因为宋崖从来没有提自己走的事情,所以康三元也从来没设想过宋崖走时的情景,宋崖如此干脆利落的走了,康三元没有心理准备,一时不能接受,心里竟十分郁卒……
景年的兵马只在渝州城过了下境,便直奔东北方向驻扎在北砀山的湥髁Σ慷印簿褪橇纸诚降娜蚓裰髁λ诘亍�
渝州城烽烟过境,除了人心惶惶之外,倒也看不出什么大破坏来,生意照常做,铺子依旧开,康三元现在很怕见到自家那个小院子,便在康大家具铺的二楼小书房内设了一张床,白天在小书房内画画,晚上宿在小书房的床上。
只每天与吴小山一起回家取货送货的空挡,伺候伺候家里的鸡鸡狗狗们,几个星期下来,狗狗们瘦了,康三元也瘦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之~这章很仓促,有时间再修修……
乔迁之喜
现在左邻右舍的人,见了康三元问的第一句话必是:“你家官人还没回来啊?”康三元不胜其扰,她连谎话也懒得编了,每次都照实道:“是呀,自从那天他走了以后就没回来过,至今也没个信儿——”
众人看康三元每谈起宋崖就形容懒懒的,无精打采的模样,大都心生怜悯。那些年纪大些的嫂子、婶娘等人纷纷劝她:“凤凰栖高枝儿,你那个官人又生的那样儿,明眼人一看就晓得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不过是借赖你这里养养病罢了,哪里真留的住他的人,纵使留住了人,也留不住心呐。咱们穷家小户的,还是找个朴实的人儿倒能正经过一辈子……”
康三元很有一段时间成为了南城区和兴阳街上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康大家具铺在兴阳街……
不过,这种状况意外带来的效应就是,康大家具铺借赖着康三元的八卦,竟一同出名了…每天来铺子里逛逛的买家多了好些……
康三元现在每个月有二三百两银子的毛收入,刨去一应的本钱、房租、工钱等,能余七八十两上下,她现在处在稳定的积累财富中。
一个丈夫失踪的年轻女老板,且还挺会赚钱——也是很惹人眼目的……
宋崖失踪两个月后,康大家具铺门前便有些妖佻的媒婆上门了。
康大家具铺门前更加热闹了。
这两个月,康三元虽情绪不高,但也听了许多街头巷尾的传闻——
先是,渝州城里的领导班子换了,景年的大军过境时,将殷大人及他亲随的官吏关押起了好些,留下了一支兵马,并一位余姓的副将暂代城主之职,渝州城剩余的小官小吏均人人自危,不知该如何行事,这事康三元也从康望福口中得到了证实。
接着又有传闻说,林将军死了——林将军统辖的兵马中原有许多景年的旧部,景年出现后,许多将领带着兵临阵倒戈向景年一方,林将军的队伍溃散的很快,林将军见大势已去,在北砀山崖跳江自杀了,景年带着他的尸首继续往京城去了——
小皇帝颁出圣旨来,要各州、城的兵马迅速集结,从各个方向围追堵截景年的叛军……
茶馆酒楼上说书的、卖唱的,都将景年复出描述的神乎其神,尤其那些喜爱清谈的文人相公们,几乎三天两头就在茶馆碰面,击掌阔论这场疾风骤雨般的突变,整个渝州城里到处是流言,各种说法都有,大家群情激动。
在这样大的社会性新闻事件下,关于康三元的那点小八卦,渐渐的泯然入尘土矣……
大比结束的王冕知要回来了,康三元回家喂狗狗的时候,正遇上王大婶,王大婶拿着王冕知寄来的一封信,正到处找人念,康三元虽不很识字,但一般的都还是来得的,便告诉王大婶宋崖教过自己认字,王大婶正找不到人念信,闻言忙将书信递过来,王冕知信里的大意是叫王大婶不要担心,注意身体,他马上就要回来了,不要挂念…看信上写的日期,竟是二十天之前的日子。
王大婶满心欢喜的去了。
康三元想,这个时代的交通也太不发达了,送信这速度?如果是十万火急的事,等信寄到,怕是黄花菜也凉了;而如果是相隔甚远的两个萌芽中的恋人,等信寄到,说不定已经心如死灰了……
天越来越冷了,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康三元觉得两头跑实在太不方便了,就在与铺子所在的阳兴街隔壁的步云街上,买下了一栋新巧的四合院——这原是一个客商给外室治的宅子,客商的发妻上个月不巧死了,这客商便将这外室接到了家里,登堂入室扶了正,这宅子便空了出来,康三元爱这宅子轩敞,且左右都是规矩人家,住来也清净安心,出门还可以看到泯水河,夏天看景致方便,最重要的是院子够大,养的开她那四只小狼一般的巨犬……
原来的老宅子她也不想卖,将货物都搬到新宅子之后,便将旧宅子一把大锁锁上了,带着鸡鸡狗狗们,在新宅子安了家。
搬到新家,康三元心绪好了许多,当天晚上和银姐一起上街买了许多肉菜,回来两人说说笑笑的在新灶房整治,晚上孙大哥、吴小山关了铺子也来了,小孙福也跟了来,一大家子团团围坐,吃了个团圆饭,算是贺乔迁之喜,康三元特意留出两份饭菜,叫吴小山和银姐分别带回家给妹妹和公婆吃。
银姐看她一个人住不放心,便留下来陪她做一晚的伴儿,两人将剩饭剩菜收拾了,用菜汤泡些剩饭喂了大狗,各处收拾妥当了,这才洗澡安歇。
冬天天冷,两人靠在床头上围着被子说话。银姐便劝康三元在这院子里雇个丫头,一个人住总是不大好,也显太冷清了些。
康三元也觉得一个人住这院子太大太冷清了,但她并不想雇人,她这个人比较认旧,认上了一个人好,便想一直这样好下去,并不想换些新面孔来重新生发感情。
所以她问银姐愿不愿意全家搬过来同她一起住,步云街上有学堂,小孙福念书也近些,她也不要租金,只是家里的沉重活能帮她一把就成,一起住着既亲热又热闹,各方面也便宜。
银姐道:“我倒是很想,你搬到这里离得远,我在家也没个说话的人儿了,只是我们一大家子都住你这里也太过了些,不能叫你反而住的不便宜,再者我公婆他们大约也不肯来,都是很倔的老人家,这辈子只认自己的窝——”
康三元听了觉得也是,便叫银姐回家和孙大哥、公婆他们商量商量,末了她又很诚恳的对银姐道:“在我眼里心里,你就像我的亲姐姐,我说的这件事你不要见外才是,你和孙大哥就和我的家人一般,我是真心的想一起住着两头便宜,我也不孤单了,福小子去学堂也近便了,咱们还能长长远远的在一起……”
一番话,倒说的银姐伤心起来,红了眼圈道:“三元妹妹,你打小就是个良善的人,前些年你家那么艰难,我和你孙大哥也没帮上什么忙,咱们穷人有心无力啊。如今你辛辛苦苦把家撑起来了,倒三番五次的帮我们,我心里愧的慌……”
两人说了半夜的话,这才睡下了。
果然如银姐所猜,她的公婆不愿意离开住了一辈子的家,但是一家五口人住那三间小房子也确实局促的很,福小子小小的身子,天天顶风冒雪的去学堂也确实让人心疼,所以银姐的公婆倒十分赞同儿子媳妇搬到步云街和康三元一起住,老两口六十出头的年纪,身体还硬朗的很,也不需要银姐天天在跟前伺候。
这样,三天之后,银姐和孙大哥便收拾了些衣服被褥等物,搬到了康三元在步云街上的宅子里。宅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康三元在步云街的宅子很轩敞,除正房之外,东西各有两个厢房,均十分宽敞,南面有大灶房和一个接近五十平的杂物间。正房后面的院子是一个小花园,假山荷塘都有的,正房之后还有一间小小的抱厦,外观很精致,假山上造了个凉亭,可以俯瞰泯水河。
康三元觉得这宅子甚合自己的心意,自己现在,大概已经接近阎王所许诺的衣食无忧了。
巧的是,夏风也住这条街,在康三元宅子后面,有一处规整的院落,就是夏风所住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更之
这里梳理一下俺对宋崖对女主感情的设定。
宋崖(景年),是在富贵已极的环境下长大的,他的这次落难,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转折,既是命运的转折,也是心理的转折。
通过这次落难之后,重又复出的种种经历,他会成熟成长,不再只是个膏粱纨袴的贵胄子弟,在锋利之余,会多些稳重和包涵,同时也参透许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
宋崖在落难的这段时间对康三元的感情,基本不上是从无奈之下的利用—后来的信赖—渐至喜爱,但是这种喜爱,他也并没有认为就是爱。他只是觉得女主有趣,让他忍不住想看她,逗逗她,对她好一些,替她扫平一些障碍。
他此时还没有认准女主就是他好的那一口……所以他能干脆利落的离去。
他没有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