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妍低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任由自己的肚子叽里咕噜。
他与仟翼大部分没有说话,有时候说话很低沉,也很简短,她听不清也不会去听。
忽然,一个精致瓷碗出现在她的眼前,里面装着的正是笋干肉。
阿妍惊诧得抬起头,望见的是楚翊漾着不悦的双眸。
“这是你送过来的。”他的声音无比清冷有着温愠。
“奴才惶恐。”她屈身准备跪下。
谁知竟被楚翊一把拎了起来,脖颈被他的大掌钳住,“这是你做出来的?”
阿妍望着他涨着青筋的额头,才知道身前的皇帝相当震怒,“奴才……奴才只是想孝敬娘娘。”
她心中有的惧意,喉咙依旧被掐着,硬是怯怯得挤出这句。
“是吗?倒是很有孝心。”说着,楚翊的掌上力量更甚,使阿妍因为无法呼吸而瞪大了双眼,她觉得自己真的活不下去了,悲叹如此小心翼翼,竟然还是要命丧于此。
她用力扬起双臂,紧紧拽住他钳制住自己脖子的大掌,可是怎么可能挣脱?
因窒息,整张脸涨的通红,她挥着拳头去捶打眼前一转身就是魔鬼的男人。
“皇上,他只是个奴才。”仟翼抚住楚翊掐住阿妍的手臂,开口劝慰。
楚翊望了望仟翼,在阿妍已经快没气息而没有了动作时,钳制的手终于松了一松。
眼前已经一片黑暗,双唇呈现出黑紫的阿妍瘫软得倒在了地上。
她努力得用力吸着久违的空气,颤抖得咳嗽不停。如此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只为了活着。蜷缩起身躯,双臂抱着膝盖,心里有恐惧亦有恼怒。
“教唆你主子不安分,你以为会耍嘴皮子就可以肆意任行?”
哐当——整碗笋干肉全都倒在了阿妍身上,用了内力甩出去的瓷碗敲打在墙上,变成了碎片飞溅而出,穿过她厚重的冬袍,刺进肉里。
最大块的碎片飞过她的额际,擦伤额头,鲜红顺着脸颊与鼻翼滴了下来,模糊了双眼。
她用手抹了把脸,整张脸都印上了殷红血渍。缓了一缓的她愤怒得瞪视着前方依旧不可一世的男人,“你狠够了吗?拿着我这个奴才的命,践踏很了不起吗?你以为我乐意伺候你们这群人?你以为我愿意跪在你们脚下求饶?谁没有被母亲呵护过,谁愿意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生活?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活着,活着有错吗?让一个奴才连活下去的心都没了,你们就开心了。”
她冷冷得扫了一眼房内错愕的两人,呵呵笑了两声,再铿锵有力的说下去,“我是你们案板上的肉,蝼蚁尚且偷生,自问尽力有做好本分,你还要取我性命。你这种人哪里懂得人权,什么叫人命关天?朝不保夕、如履薄冰的日子谁愿意这样,要杀就杀吧!”
楚翊怔怔得望着眼前原本孱弱无比,只懂遏抑奉承,而此刻却盛气凌人、大义凛然的夏言。
与曾经谦卑的求饶与沉默无语相随截然不同,他在反抗,在不满,在宣泄更是在寻死。
是真的不想活了?他眯起双眸,再次打量起身前自不量力的小身板。
仟翼从之前僵住的神智回过神来,轻轻扯了扯阿妍,“皇上,奴才先送他回去。”
楚翊双眸依旧布满了血丝,额际青筋微涨,还是一副恨戾表情,却没有说回应,只是沉默得继续站在那里。
仟翼一个用力将阿妍向外拉了出去。
他们来到怡心榭门口
阿妍撇开仟翼的手,“谢仟总管了,奴才自己回去。”说着,不再看他,转身便往回走。
仟翼伸手拉住她,压低声音说道:“君心难测,想你进宫并非一两天,既然忍了那么久,何以这般想不开?”
她终于抬眸看了看这个仅仅见过两面,却全无架子的男人。不明白,如此温润的人,是怎么存活在那个暴君身旁的。
她阖了阖眼,颌首答道:“仟总管说的是,刚才是冲动了,事已至此,倘若我还能活下去,有机会定要报答您的。”
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下,“你不该帮淑妃讨好皇上的。”
她不再回应,抽回自己的手,恹恹得转身,慢慢得往清婉宫走去。因为不少碎片嵌在肉里,每走一步都往身体刺进一分,她强忍痛苦没有流泪。此刻的她不是不怕死,但是上天真让她命丧于此,她哭又有何用?
待阿妍一步一步回了清宛宫,别人一看就知道,应是殿前被教训了,所以她这般血淋淋的出现,没有人觉得奇怪。
她蹒跚得回到厢房,全身早已汗湿,可是厢房一同住着的两个人都在,她不敢肆意脱下衣服拔掉瓷片。
那个疯子不知用了多大力气,竟然碎成这样。
她找了一个不是那么扎人的姿势,摊卧在自己的榻上。
闭起眼眸,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该来的什么也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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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心妍睁开酸涩的眼帘,窗台射进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起手臂遮挡了一下,再揉一揉胀痛的额际。
想不到,自己还活着看见了晨光,无奈得苦笑了一下。
其实活着,有呼吸真好,不应该想不开,更不要再这般绝望!
她伸了伸懒腰,这才察觉不对。
身上衣服已被人更换过,抚摸上额头,也被包扎过了。
是谁?那不是说发现她的身份了?
应该不是同屋的两个人,他们都只有点头之交,没有一起当值,都各顾各的,应该不会管她伤口?那是谁?
无比不安与诧异得征愣起来。
厢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了进来,秋菊手执托盘进来。
“你醒了?昨晚昏得可沉了。”她淡淡得微笑,露出旁边小小的梨涡,让人看起来很安心。
“秋菊姑姑……是你……是你?”
秋菊明白她问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过你放心,就我一个人帮你换的衣服,药也是我帮你涂的。”
阿妍双眸凝上了一层水气,“秋菊姑姑,你可别告诉别人,我也不是故意隐瞒的。”
秋菊点点头,“你放心,我什么也不知道。娘娘知道你受伤了,便唤我来看看。”
她拍拍阿妍的肩,“别担心,我只做好分内的事,将你的秘密说出来,对我没有好处,还让你丢了性命。”
“谢谢……谢谢你……”她赶忙捂住嘴,不让自己此刻感动想哭的*喷薄出来。
“你别担心,昨夜你虽伤着回来,但后来皇上有来过,和娘娘一起到深夜才离开的。”
阿妍诧异得望向秋菊,那暴君有来过清婉宫?没将她治罪?
“娘娘很高兴,说你醒后没事就过去见她。”
她不去多想,拭了拭脸颊上的泪水,扯出一抹笑容,“这是我的吗?饿死了。”
“嗯,已经不烫了。”
望着秋菊静怡的浅笑,阿妍心中欣慰一些。
她没有问自己为什么假扮,其实问了她能怎样回答?
不过她感觉秋菊会是她宫内难得的一个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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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阿妍的“因公受伤”,兰淑妃虽得了皇上训斥,却受了临幸,好像格外激烈,所以心情很好。
赏了不少东西给她,她也顺利成了兰淑妃的随侍。品级虽然没提多少,但总算有了自己的单间,但薛副总管心里总归会痒痒的。
现在年关将至,她还没机会单独摸进兰淑妃的卧房。这就有些不妙了,虽说她是暗自庆幸反复的皇帝那天后,再也没踏进后宫,所以她也没再遇到。
以前楚翊也曾一两个月不踏入后宫,但现在与以前不同。现在有个最受宠的谨贵妃,楚翊没进来,谨贵妃可是有两晚去了正和殿。
所以其他的一个个主子就坐不住了,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其中自然包括兰淑妃。
这样就让阿妍小小焦虑了,兰淑妃坐不住,很有可能又会给她任务。
因为那天虽然是狼狈不堪得回来,但楚翊领着她在皇宫中走了个把时辰,不少人是知道的。
兰淑妃有啥动作有什么想法,很有可能会把她算进去。
她可是一万个不想再看见那个疯子皇帝,而且她觉得平静很久的薛副总管,之前顾及她在娘娘跟前刚出头,不少人看着,不好马上排挤,这会儿该是忍不住要行动了吧!
所以阿妍也在头疼先保住当前,别让薛公公给谋了去。
第十一章 另有打算
腊月二八,下了很大一场雪。
皇城四处也格外安静,没有必要的话,自然都躲到屋里烤火取暖。
阿妍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的手,再揉了揉耳朵,呵了口气,继续走在洁白柔软的雪地上。
她的主子兰淑妃喜欢花,而此时的梅花傲雪怒放,所以寝殿里也日日要放上片片芬芳的冬梅。
她将手上花篮攥得更紧一些,恐僵硬的手将花洒落地上。
用力吸了吸依旧弥漫着淡雅梅香的空气,抖抖脑袋,加快步伐赶回清婉宫。
阿妍还没走出几步,视线所及之处竟出现了极不和谐的一幕。
干净、纯洁、漂亮、幽静的雪地上,竟然出现了残暴、嗜血、冷情、狰狞的人——楚翊。
谨贵妃的手挽着他的臂膀,两人全都披着纯白狐裘大氅,含情脉脉的一对璧人正踏雪抒情。
她赶紧停下脚步,驻足于一旁,那日楚翊竟然当做没有事发生,但她心里对他一点都不感激。
如果不杀她都要感激的话,那世界上要多少个人对他感激涕零呢?所以少她一个不少。
他们相互搀扶,有说有笑得越走越近,她俯身叩拜,等他们过去。
此时传来沈倾玥似嗔似笑的怨怪,“你说不坐撵的,现在倒嫌走得慢。”
“倾儿累了?”那声音分外轻柔。
伴随着沈倾玥清脆悦耳的笑声,终于走了过去。
阿妍站起,眼角余光掠见那个暴君竟然背着谨贵妃而去。
看来喜怒无常的人也可有一直清风拂面对待一个人的时候。
她迈开靴履继续往回走。
穿过御花园北角,竟看到兰淑妃与锦兰姑姑秋菊等人迎面而来。
难道是楚翊近来首次步进后宫,兰淑妃收到消息,匆匆赶去?
思虑间,兰淑妃已近在咫尺,赶忙揖礼。兰淑妃等人没有搭理她,径自行了过去,阿妍眉头蹙了一下,向前一步,“娘娘留步。”
兰淑妃停下脚步,“怎么了?”
她压低嗓音,低声说道:“娘娘可是往梅园?”
兰淑妃没有说话,淡淡得看着她,但是眼神已经告诉她正是要去梅园。
“娘娘,奴才方才采梅而来,有遇见皇上与贵妃娘娘。奴才认为……”
她略顿了一下,肯定兰淑妃在等她下文,才俯身更加轻声说了下去,“娘娘此去不妥,皇上与贵妃娘娘也是多日未见,正眉眼含笑戏水鸳鸯。娘娘兀自行去,首先暴露了娘娘有心争宠而布了眼线,另外若扫了陛下兴致,娘娘可是得不偿失。”
“那能如何?皇上久没踏入后宫,亦不准去殿前,这难得的机会,如若放过,让本宫还要枯等到何年?”兰淑妃蕴了抹不甘,虽说她心里也觉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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