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远处那二人停了马,调转马头望着她们。马儿闲适地轻轻踢着马蹄,为首的男子微微一回头,嘴角略微向上勾起,“荆伍,怎么这么像那丫头。”
“您没看错。”田荆伍抿嘴忍笑,静默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了,“黎家生变,您就不怕途中生变、明珠暗投?”
男子没有说话,拨转马头,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此时已过了晌午,日头已经偏了,在这深秋里卷着阵阵干涩的燥热,马蹄声“哒哒”地远去了。
三日来黎府上下依旧忙碌,不过贵在一切井然有序,虽然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但外松内紧,没出过大错。
黎茗衾拿着两本厚厚的本子,去见陈氏。这几天她经常出入陈氏的院子,又和青黛、赵妈妈以及几个老成的管事商量着拟了这两本名册,第一本上都是府里和庄子、铺子里信得过的人,第二本则是墙头草和平日里风评不大好的人。
果然如她所料,黎府里虽有许多人忠心耿耿,说明黎远正和陈氏平日待人不错,可林子大了什么都鸟都有。若没有不规矩的,又怎么会凸显出那些好的?那些暖心的人和话背后,总是藏着些让人心冷的。
“母亲。”黎茗衾福了福身,跟陈氏隔着小桌子坐了,“母亲今天气色不错。”
“家里这个样子,总不能什么都压到你肩上。从前我只会躲在你父亲身后,他劳碌惯了,就是内宅里的事也安排得很好,我就只能把心思花在你们姐弟身上。可茗衣进了宫,你又不用我花心思。”陈氏歉疚地道,说罢叹了口气。
陈氏也许是这个时代官宦人家里最“hellokity”的嫡妻,家中一人独大,有女有子,长女入宫,又让她在贵妇社交圈里赚足了面子。日子久了,她习惯了安逸,再面对风雨就少了抗争的能力。这就好像有些在年轻时嫁入豪门就养尊处优、放弃工作的女人,一旦家中生变,只能陷入可悲的境地。
黎茗衾也没打算让陈氏帮多大的忙,陈氏在这件事中更多地是一种坐镇的象征,她体谅地微微一笑,“母亲照顾好衡远就好,现在家里乱,就怕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我看这几日先别让他去贺家念书了,先到庄子里住,念书在那儿也是一样的。”
陈氏放下手中的念珠,轻轻点头,“也好。”她一抬眼,担心地看着黎茗衾,“你打算做什么?”
“再等等,就这两三日,我会去义安候府拜访老夫人。”黎茗衾郑重地道,声音低沉。
“你去?这恐怕不太合适,还是找个媒人,不如就请赵二奶奶。”陈氏沉吟道。
黎茗衾咬了咬牙,低声道,“我谈的不是婚事,而是黎家的自全之道和义安候府的得利之道。这两样谈成了,婚事才能成。”
这就是联姻,利益为本,在“利”字上达成共识才是最紧要的。剩下的,什么才子佳人、琴瑟和鸣都是次要的,有是锦上添花,没有就相敬如冰,不闹出笑话,能把日子过下去就行了。
“万一他们不答应,或者当面给你难堪,你一个姑娘家,以后可怎么办啊。”陈氏急了,语中压抑不住地为难。
黎茗衾暗暗吸了口气,定定地道,“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一回女儿就拿自己的清誉求全家一个平安。母亲不必担心,如果他们同意了,女儿就是侯夫人。如果他们不同意,当年悔婚的是父亲,堂堂侯府也不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以后最多被传些不好听的话,那时候咱们也是凶多吉少,也不用在乎那些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利益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何况她不是古人,不会像那些大家闺秀被退了婚就寻死觅活的,若是嫁一个日子都过不下去的男人,她宁愿清静一辈子,所以这对她来说也算不得损失。
陈氏想了一会儿,只能点头,“茗衾,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没等她回答,陈氏已经开口了,“昨日我请人给济安寺的住持慈音师太,如果这门亲事不成,黎府又当真被抄,她可以收你为俗家弟子。以后住到寺外的庄子上去,等事情淡了,再接你回来。”
“那衡远怎么办?母亲是不是打算把他送到哪间庙里?”黎茗衾轻轻一笑。
陈氏摇了摇头,不敢看她,“儿子不同于女儿,若抄了家,流放或是发卖,你使些钱还走得脱,他是免不了的。”
“母亲,一定会有办法的。”黎茗衾右手毫不犹豫地附在陈氏手背上,之后自己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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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第12章谁家产业
也许是她从没想过会有一位这么温婉的母亲,没有强势的要求,没有强硬的语气。如果那时陈氏是她的妈妈,她也许会早一点回去打理家业。
陈氏欣慰地笑了笑,看向她放在小桌上的册子,“都拟好了?留哪些卖哪些,你先拿个主意。”
黎茗衾翻开第一本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着,“这些都是府里、庄子和铺子里值得信任的人。”她又翻开下一本,分成两边,“这些都是平日里看着不大稳重的,有些是墙头草,有些爱口舌,有些爱贪便宜,做事也不够老实。”
“后面这些死契的卖了,活契的打发了。如今的光景,用不了那么多人。以前也不是不知道,可这么大一个家,不用他们,又怕进来一些更不靠谱的。也怪我,狠不下心,想着他们服侍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陈氏面有愧色,垂下了眼。
黎茗衾眼中闪过一抹怜悯,下一刻郑重地道,“不,母亲,他们都要留下,而且都要留在黎家。”她看着陈氏,说出自己的计划,“父亲让我把黎家的产业当作嫁妆带到义安候府,可这么做不行。若是都带走了,那些等着捞油水的如何能善罢甘休。”
“你是说,把这一册上的带走,剩下的留下?”陈氏小声试探着。
“这些人中只留一些看家护院、服侍您和衡远,剩下的,尤其是这些管事、掌柜都跟我走。不止如此,家里的田产我只带一些做做样子,作坊、铺子带几个中等的,其他全都留下。至于金银、细软,就按当年给姐姐的一半。”黎茗衾一字一句地道。
陈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如何使得,就算不是为了保住家产,就说你嫁到侯府,这么点儿东西,他们如何能看在眼里。况且茗衣进宫的时候银贵钱贱,你才要她的一半,我就怕侯府的人看不起你。”
黎茗衾眸光一转,微微一笑,“母亲,我还没说完。作坊里所有的器物,只有一两件的我全带走,多的,每样至少带三件。还有那些方子,还有已经收进来的原料,我要全部带走。这些东西还有那些师傅、管事,就是我们黎家重新起家的资本。”
剩下的就拿来喂那些贪得无厌的豺狼,还有满足主事者的面子。黎家留的是干柴和火种,那些扔出去的虽然有珍馐佳肴,但当中也混着腐肉,还有不定时可能爆炸的哑炮。
如果处理得当,长远而言,黎家的败落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没有等到灭门。这会是是黎家的一个全新的开始。
“遇事你父亲总和你商量,这些我也不懂,就听你的。”陈氏想了想,点了头,“去侯府的去侯府,留下的留下,只怕会人心惶惶。”
“正好可以看看他们都在想什么,真有那不堪的,就按母亲说的,都打发了。”黎茗衾轻道。
陈氏惋惜地叹了一声,“可惜这么大的家业,都要便宜了外人。”
“我不会让它们白白便宜了外人。”黎茗衾露出一丝狡黠,不过只是一闪而过。
“瞧瞧,这婚事成不成还不知道,都商量上嫁妆了。”陈氏感慨道,矛盾之情溢于言表。
“这不仅仅是嫁妆,也是和侯府谈条件的筹码。”黎茗衾自信地笑道,只等他们的回话了,等印证了她的猜想,她手上就至少有三大法宝了。
小院正屋的前厅里,这里里里外外服侍的人都来了,就像那天晨间一样。黎茗衾坐于案后,一手抚平一本订好的册子,一手拿着鹅毛笔沾了一下墨,仔细地听着他们回话。
先上来回话的是绮罗,她说了定远侯府用针线最多的月份,又道,“奴婢的妹子说了,侯府用度虽说不凡,在金陵来看也不算特例。就是这几个月,府里跟外面走动的多,花费的多。”
和义安候府送岁银的日子刚好吻合,果然,定远侯府要靠义安候府的岁银打点、走动。
可是,黎茗衾沉吟问道,“老定远侯是开国功臣,定远侯应该因袭了不少封地,加上两代人的经营,府上的产业一定很丰厚。”
“是有不少产业,据说还盈利颇丰,不过说来也怪了,定远侯府的管事是全金陵最少的。”插话的是王正。
“此话当真?”黎茗衾眼睛一亮,王正是王管事的侄子,见识的比别人多。
王正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以前小人的舅舅在外应酬,小人赶巧跟去过几次,见过几位。”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看上去都是很和蔼的人。”
也许真正打理定远侯府产业的人另有其人,黎茗衾在册子上记了一笔,又吩咐青黛看赏,看向彤云,“田亩打探的如何了?”
“奴婢去问的时候倒是没什么阻碍,这金陵城外的良田多数都在墨大人府上,之后是朝邑王,再然后是义安候府。”彤云边说边掰着指头,生怕说漏了哪一家。
“墨大人是皇后娘娘的兄长,朝邑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弟,没想到义安候府居然还能排在第三,竟比玉敬王还前了。”黎茗衾皱眉道,答案一点一点地接近了,她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离她所期待的越接近,她的计划就越可行。但这也同样意味着,她未来的“对手”很强大,还很能忍气吞声、扮猪吃老虎。
“说起这个,奴婢这位姐妹的男人也感叹得很。说这义安候府的人做官不成,打理庶务倒真是一把好手。”彤云笑道,看向青黛手中托盘里放的几只钱袋,一脸的期待。
“赏。”黎茗衾看了她一眼,笑容渐渐凝固。
老义安候是打理庶务的好手,这位过继来的定远侯也是好手,他们家所有的管事都是好手,哪有这么巧的事?要是有,那这位过继侯爷可是定远侯的庶次子,怎么就不见定远侯府的人有此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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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第13章猜测
见黎茗衾低头疾书,青黛轻咳了一声,看向其他几人,“姑娘让你们打听铺子上的事,都听到什么了?”
云纱先开了口,直直地道,“这几天云家在东西大街上一共新开了五间铺子,都是卖脂粉的。”
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众人不安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好在为了不让上次的事发生,这一天黎茗衾派了别的差事给何妈妈、赵妈妈,少了管束的人,不至于让他们不敢轻易说话。
“有什么就说什么。”黎茗衾扫了众人一眼,云家先把黎远正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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