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人看到了游侠们的一举一动,遂还未靠得太近,便下了车,车上下来一位女子,红衣显眼,冷心恬、冷如尧看她的身影,也有几分熟悉。
“可是冷心恬、冷如尧两位姑娘?”南宫公主问道。
冷心恬听出是南宫公主,非常惊讶,在此,竟遇故人。
冷如尧跳下车,就要冲南宫公主跑去,却被樊戚拦住。
“南宫公主,你见过于单吗?”
两辆马车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她们看不清南宫公主脸上的神情,而那辆车在南宫公主下车后,又往后退了一些。
“单于有一样东西,要我交与你。”南宫不回答冷如尧的问题,只说她此次的来意。
樊戚看了看冷心恬,自己独自向前走去。
“单于说要我亲自交给冷姑娘。”南宫并不想让樊戚来接。
冷心恬下了车,道:“樊大哥,我去。”说罢,就慢慢往前行。
行到离南宫还有十步,冷如尧从后面跑了过来,一下就到了南宫身边。
“公主,能告诉我于单在哪儿吗,我找了他很久了。”
南宫看向冷如尧,正色意,道:“你真的如此希望他回来?”
冷如尧听见南宫公主这么说,觉得有了些线索,忙道:“是的,否则我也不会北上。”
“如果他已经不在了呢?”南宫公主道。
冷如尧稍稍一怔,然后一字一句的回道:“只要我还在这儿,我就继续找他;什么时候我不在这儿了,我就只能希望他来找我。”
南宫公主听了这句,满意地点点头,道:“我儿此生虽做不了一国之君,但有你待他如此,也足够了。”说罢,把手中的布袋扔给冷心恬,然后抽出一把精致的弯刀,抵住冷如尧的脖颈。
冷心恬与樊戚都是一惊,不曾想南宫公主会如此做;而冷心恬在摸到布袋之中的东西后,更是万分惊讶。
“公主,小尧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冷心恬喊道。
南宫不理睬她,只是盯着身后,自己乘坐而来的那辆车,边看边离冷心恬他们又远了些。
樊戚一时没有解救冷如尧的办法,只得先叫众人准备了弓箭。
“樊大哥,她们两个,谁都不能受伤。”冷心恬又回身冲着游侠们请求。
就在两边对质间,大漠间响起了骨笛的乐曲,曲调几分哀婉,如狼嚎一般。
冷心恬觉得这乐曲有几分耳熟,可一时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听到过。
冷如尧却是在听到的一瞬,就大叫:“是师父,林师父。”
南宫公主在冷如尧耳边耳语了几句,便顶了她的膝盖,冷如尧顺势跪下,倒不似刚才那般挣扎。
冷心恬吓的一惊,以为南宫公主对小尧做了什么。而方才听到冷如尧的喊声,知道了这是什么乐曲,对着南宫公主道:“公主,此曲必会招来狼群,如果你此时不放小尧,到时我们都会遇险。”
冷心恬话音未落,忽有一队人马从南宫公主背后冲出;樊戚看到他们时,已顾不得什么,带着游侠们就过去挡住他们。
这时,南宫公主看着的马车终于也开始掉过马头,去抵挡南宫公主身后的敌人;南宫公主放开冷如尧道:“他还是放不下你的,否则他也不会跟着我来了。”
冷如尧仿佛没有听见南宫公主所言,只是呆呆看着身后正在交战的人群。人群中,一男子从马车上跳下,一柄弯刀,挥洒自如,只是力道稍稍欠缺。
“我原只是想让他现身,不曾想你们身后还有追兵。”南宫公主对着快步走过来的冷心恬道。
“他们从长安开始就跟着我们,要不是有樊大哥他们帮忙,我和小尧根本就到不了这里。” 冷心恬回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终于不会觉得对不起冷如尧,霍去病也没有骗她。
弯刀与长剑相接,冷如尧一颗悬着的心,上上下下,并不是寻他太久的缘故,只是为了自己的那份坚持终于有了结果。
“方才那乐曲是?”南宫自己还未问完,就猛地想起了这支乐曲,往回跑了几步,觉得大事不妙,心道,是狼群。
伊稚斜单于在一处山谷等着南宫公主回来,身旁只有塔娜和几个亲随,他答应了于单的要求,拿他的命换那半块儿玉佩;可其实他也根本没打算再逼于单,有南宫公主的缘故,再有现下的情况,是他带着自己的族人向西、向北,他还需要和于单争些什么,于单毕竟也生长在北国。
“阿爸。”塔娜在伊稚斜怀中紧张地叫着他,她听见了远处的狼嚎,就如同在雪地里那次一样。
伊稚斜也注意到周围的异样,他命人一起走到谷口,看到远处草坡之间,突然闪过白狼王的身影。
伊稚斜抱过塔娜,急着道:“我们去找阏氏。”
林扬看着骑马而来的伊稚斜,迎了上去。
伊稚斜勒住马,有些惊异对着眼前的人道:“林扬?方才笛声一响,我就知是你,你为什么这样做?”
“伊稚斜单于,本以为大将军卫青将取你首级,未曾想你逃了出来,如此,林扬一人便代表大月氏死去的所有族人,在这儿等你!”
“月氏人?本单于以为你们早就远走的远走,没走远的也该死光了。”
“林扬不才,不能亲自取你首级,替我王报仇,只愿草原白狼能助我一臂之力。”林扬说罢,跑马向两路人马交战的地方奔去。
伊稚斜的亲随要追,伊稚斜喝退他们道:“先去跟我去救阏氏。”
两队人马缠斗之中,北国的车并不像汉朝那样座椅、车棚,六骡车又是单于作战指挥时所用,因此只有个施展号令的站台在后,呼延绀看着这车新鲜,弃了自己的马车,驾了这车来接冷如尧、冷心恬、南宫三人,以便待会儿逃跑。
“这是,南宫公主?”呼延绀是那种剑没架到他脖子上,就可以忘记危险的人。
冷心恬没空理他,冷如尧更是一颗心都悬在于单身上;只有南宫公主道:“正是本公主。”
皇家威仪,是需要从小养成的,呼延绀见南宫不好惹,遂道:“冷心恬,这可都是你惹出的事情。”
“你不是说刘毓公主的人到不了北方边境吗?”冷心恬道。
“你们走这条路,出了寻找于单,还是为了躲避这些人?”南宫公主看冷心恬和呼延绀点头,又道:“借刀杀人,让你们死在匈奴人手中。”
车上再也没人说话,南宫公主借机揽过驾车的缰绳,狼群的嚎叫声更近,南宫看到一老者一马当先,朝这边而来,而他身后的那几个人,不是伊稚斜又是谁,如果游侠们看到伊稚斜单于,他们毕竟是汉人,说不准会翻过头来,斩杀单于。
南宫公主想到这里,情急之下,迫不得已,再次拿出自己的佩刀,对着冷心恬、冷如尧、呼延绀三人道:“对不住,你们下去。”
呼延绀看着刀刃离自己的距离,忙道:“我们这就下去,这就下去。”
南宫公主驾车,向伊稚斜跑去。
林扬此时也已到了冷心恬、冷如尧身边,他跳下马,来不及说别的,只叫冷如尧道:“小尧,给你的骨笛,可在身上?”
冷如尧点了点头,道:“在马车上。”
“速速拿来,与我共奏,那边是伊稚斜,别叫他跑了。”
冷如尧上马车之上寻笛,林师父已经开始继续吹奏,冷如尧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骨笛,也合着林师父一起。
笛声传的更远,狼群顷刻聚集,不一会儿,已能看见打头进攻的几只大狼。
呼延绀忙是叫冷心恬跟着自己溜回马车上,准备跑路;于单使出全力,击退了周围的敌人,赶到马车前,对着呼延绀道:“车上可有火把?”
呼延绀点了点头,道:“还有更厉害的。”说着,就叫冷心恬把他们剩下的炮仗拿出来。
于单跟着马车来到冷如尧和林扬面前,冷如尧看见于单脸上一缕清晰可见的刀痕,手中的骨笛差点滑落,冷如尧轻轻地叫了一声于单,他必是经历过太多自己不知道的磨难。
于单看向冷如尧,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其实,方才他在车上时,就一直往外看,看到冷如尧不顾一切冲过来问他的下落,他已经心软,然后看见她被母亲劫持,他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于单还有事要做,可冷如尧却再也舍不得和他分开,抱着他就是不放,生怕再一眨眼,就不知又要走几千里才能把他找回来了。
林扬知道狼群一但进攻上来,他们这些人都会遇险,可为了为国君家人报仇,也顾不得许多。
于单无奈,只得道:“我不走,你放心。”
冷如尧听了这句,依然不放手,抬头看了于单一眼,又把头埋进于单胸前道:“不相信不相信。”
于单拍了拍冷如尧的背道:“又是狼,看来我们必得过了这关。你再不放开我,我回头受了伤,还得你来救我。”
冷如尧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于单替她挡下头狼的进攻,才依依不舍的,道:“这次不许受伤。”
于单让冷如尧上车,又问呼延绀道:“你驾车如何?”
“我应该……应该还行吧。”呼延绀道。
“听我命令就可。”于单说完,急急赶回交战的人之间,对着樊戚道:“先砍他们的马。”
游侠们听到命令,迅速攻击敌人的马匹。
狼群离交战处越来越近,伊稚斜身后突然有几匹狼包围上来,骡子受到惊吓,开始不听使唤,伊稚斜忙是跳到车上,帮着南宫驾车。
车跑的飞快,突然白狼王出现在伊稚斜前方不远处,却不见伊稚斜躲闪,他倒是又狠狠地给了骡马们一鞭,向前冲去。
整个狼群看见白狼王在前,开始收缩包围圈,于单未骑马,又趁机伤了几只马的马腿,随后叫呼延绀接上他,于单也下令对着包围而来的狼群而去。
呼延绀愣了一下,于单又道:“适时点燃火把,狼过来,就用火击退他们。”
方才被游侠们砍伤了的马血流不止,血腥味刺激了狼群,以致它们的进攻速度更快。
“跟紧我们!”游侠们听了于单这么说,紧跟着马车,向狼最多的地方而去。
当狼涌向马车,于单把有限的火把分给游侠们,左右挥打,逼退试图攻上来的狼。
而跟着他们也冲进狼的包围圈的敌人们,已经被团团围住,他们只得挥刀斩狼,可是似乎效果并不明显。
林扬见伊稚斜逃跑,便跟着他去的方向走马吹笛。
冷心恬、冷如尧再看向南宫公主时,竟然看见天地之间,草坡之上,伊稚斜正驾着骡车,与白狼王并驾齐驱,南宫公主红色的衣角翻飞在半空,身后的狼群跟随他们,飞向天边,他们似在互相追击,更像是两只狼在草原上为了争夺领导狼群,正在进行最后的决斗。
这番场面,不只是冷心恬、冷如尧和呼延绀没有见过,就是身经百战的游侠们和在草原上长大的于单,也没有想到。
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逃出了狼群的包围圈,也又一次暂时逃脱了敌人的追击;众人还都心有余悸,于单却时时回忆起伊稚斜和白狼王,还有所有有关狼的故事、传说。北国的祖先为狼,他们从河湾而生,然后代代与草原狼群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久而久之,族人沾染了狼的习性,他们杀戮、游荡、不屯田、不定居,他们团结、孤独、骄傲。
也许,还是伊稚斜最适合做北国的君主,因为于单以为并不是谁都可以做到——与狼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