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花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莳花记- 第35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心头一痛,嘴唇颤动着,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拉了宁霜的手,掩着面,头也不回地急急朝家去了。
    当事人之一走了,这场热闹才终于落下帷幕,但八卦的村民们却还不想离去。这不还有个书院的学生呢么?书院学生没事儿怎么来他们秀水村了?
    满头银发的老村长客气地与赵寅年寒暄了一番,在周围村民催促的目光中,终于问出:“不知公子此次来我们村儿是有何事?是不是刘管事有何吩咐?若有老朽帮得上忙的,还请尽管吩咐。”
    刘管事是负责管理书院学田的,秀水村租赁的学田便是由这位刘管事管辖,在场众人对书院最熟悉的也就是每年来收租的刘管事了。
    若是换了其他的书院学生,指不定就不知道这刘管事是何许人也,但赵寅年不同,他商户人家出身,为人灵巧如泥鳅,最善打听消息掌握情况,在书院读书数年,他不仅对学生山长们了解颇多,对于书院经营也是一清二楚。只见他白胖的脸上露出平易近人的笑:“老丈无需多礼,刘管事并无吩咐,学生此来是为私事。”
    说罢不等老村长回应,便看向襄荷道:“此来是因着之前与兰家有桩生意。”
    襄荷心头一跳,抬头见赵寅年满脸笑容才舒了口气,心知应该不是坏事。不仅不是坏事,恐怕还是天大的好事儿。
    赵寅年说过那话之后便不再多说,老村长活了这么多年也是人精,自然知道接下来的事儿赵寅年不欲人知道,当下便招呼着围观的人都散了。
    村民们依依不舍地离去,好一会儿之后,兰家门前才恢复了清净。
    这时赵寅年才满脸带笑,朝着襄荷与兰郎中道:“我今日来,是特意来给您几位报喜来了。”
    他说着便挥了挥手手,那原本坐在车辕上的驾车小厮便钻进车厢,再出来手里变多了个一尺见方的红绸盖着的盒子。赵寅年朝小厮点了点头,小厮便揭开了那盒子。
    红绸掀开,便露出下面的雪白之物,崭新锃亮,却是整整一盒的雪花银子。

  ☆、第2章 。07|

红绸盒子里码放的银子铸成元宝的形状,圆肚儿翘角如小船,胖嘟嘟地甚是可爱,当然,即便是铸成一坨大便的模样,看在俗人眼里也是可爱的。
    襄荷当然是俗人,于是,原本还拧着的眉眼在看到元宝的那一瞬间便舒展开了。卖珍珠的那九锭十两的银元宝还藏在自个儿床板下,襄荷隔一段时间便财迷地拿出来摸摸看看,因此一眼就认出盒子里的元宝也是十两一锭的样子,而这样的元宝一共有十锭。
    一锭十两,十锭就是整整一百两,与上次卖珍珠的银子相等,但珍珠是飞来之物,这一百两却是实打实自己挣的!襄荷不由笑地越发真心,连带着看赵寅年都越发顺眼起来,只觉得他白白胖胖地简直就是年画上的财神爷。她招呼着财神爷哦不,赵寅年进屋:“赵公子先进屋吧。”
    赵寅年抬脚进了院子,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院中景致摆设,一边笑道:“兰姑娘不必客气,说不得今后我们就是师兄妹了,不必叫地那么生疏,唤我赵师兄便好。”
    襄荷有些惊讶,瞅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半点瞧不起,反而十分诚恳的样子,便谦虚道:“考不考的上还两说呢,赵公子太看得起我了。”
    将院中景色尽收眼底,赵寅年收回目光,眯眼笑道:“兰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考核结束后我可是亲口听卜院长夸赞姑娘呢。”
    “咦,怎么夸的?”兰郎中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问道。
    众人来到了堂屋,襄荷忙摆桌沏茶,耳中便听赵寅年道:“卜院长说兰姑娘小小年纪一心向学,虽为农女却有忧国忧民志,全不输于一般男儿。”
    襄荷惊地差点没把茶杯给摔地上。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这么有抱负了?卜院长这是想夸她还是想害她呀。
    兰郎中却听得心满意足,小胡子都笑地一颤一颤的,见襄荷还在端茶倒水地忙活,忙一把拽住她坐下,想拉着她一起听赵寅年说更多人家夸他闺女的话。可赵寅年哪里有那么多话说,那一句还是考试散场时,众山长议论纷纷,有山长对襄荷女子身份有非议,卜院长气不过才顶回去的。
    因此他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到了那一盒银子上,“……是被徽州来的一个客商买去了,那客商也是家中母亲恰逢寿辰,便出了高价,福禄寿喜四个葫芦一个一百两,只不许珍宝坊再将这样印字的东西卖到徽州,好让他的心意显得独一无二……除去珍宝坊两成的抽成,所得银子共三百二十两,兰家应得九十六两。”
    襄荷想过可能会挣钱,却没想到会这么挣钱,即便经过重重分成后,四百两落到她手里只剩不到一百两,但仍旧是一笔大数目,且这才只是第一笔买卖,往后还有后续进账。虽然听赵寅年所说,这四个葫芦能卖出高价未尝没有运气的原因,且今后再不能卖给徽州的客人,但卖不上高价还可以薄利多销,总之今后能挣到的银子即便再少,对于兰家来说也足够多了。
    可赵寅年说是九十六两,盒子里的却是整整一百两。
    襄荷便有些疑惑地拿眼瞅赵寅年,赵寅年见状,喜庆的脸笑成一个白团子:“不过四两银子,赵师兄添上些许,凑成满百之数,取个好意头,预祝咱们的生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怎么使得。”兰郎中皱眉道:“这不成我们兰家占赵掌柜的便宜了么?”
    赵寅年挑挑眉,未料到兰郎中居然会说出这话,但还是坚持道:“不过一点小心意,老丈莫要推辞,不然我可就当您看不起晚生了。”他嘴里虽说着这样强迫人的话,但语调甚是让人舒服,且话里意思明明是让兰家占便宜,兰郎中便也不好再多说,见襄荷朝他点点头,便也就收下了银子。
    又寒暄了一番,赵寅年提出要再进些货摆在珍宝坊里,并提出想参观一下。兰家的“货”都还长在藤上树上,襄荷之前并未告诉过周清柯与赵寅年具体如何在果实上印字儿,但事实上,这法子并不难猜。且赵周两人若真有坏心,直接派个伙计守着兰家人便自然能够得知具体法子,犯不着这样惹人怀疑地提出。
    因此襄荷便也大方地引着赵寅年去了院子里,将那些贴了字帖的各色果实一一指给他看。此时正是六月初,成熟的果子还不多,除了葫芦南瓜,便只有桃杏李,兰家恰好桃、杏、李树各一棵,此时正是硕果累累的时候,红桃黄杏紫黑李,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桠。
    为了提高产量,襄荷将几乎所有符合条件的果实上都贴了油纸贴,于是赵寅年便看见那一个个饱满鲜嫩的果实上贴着丑兮兮的油纸,在青枝绿叶见随风招摇着。但他却只在那些果实上扫了一眼便未再多看,反而对满院的花草起了兴趣,指着不认识的花儿便问襄荷名字。
    院中有许多襄荷自山间移来的野花,有一穗红花妖娆枝的胡枝子,两只蝴蝶比翼飞的双蝴蝶,三瓣花瓣卷欲垂的野鸢尾……有些正在花期,有些还只有枝叶,虽无一贵重之物,却胜在品种繁多,即便赵寅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认不出院中植物的一半来。
    他又看到上次珍宝坊里送与襄荷的那盆球兰,如今已经被襄荷放在了厨房窗外的一个木做的花架上,花架上还有其他花草。球兰长长的枝条垂下,枝叶间已经探出一个个乳白泛着浅粉的花球,一个个五角星型的小花正开得热闹。
    他心里有了些谱,继续状似好奇地指着一株株花草询问。
    难得有人对院中的花儿感兴趣,襄荷大有厨子遇到饕客之感,兴致勃勃地给他一一介绍,这一介绍,每种花草的来历都不免要提一提。提到那株凤丹曲折的来历时,赵寅年便笑道:“原来兰姑娘也爱牡丹,这个可真是巧了,赵某家中院子里有数百株牡丹。我是个浑人,欣赏不来这花儿的美,若兰姑娘感兴趣,待回头我让伙计去院子里掘来,给姑娘送一车!”
    一听这话,襄荷先是一喜,继而有些狐疑,便正色推辞道:“多谢赵公子,可牡丹并非寻常贱物,一个接头便值一两银子,您若给我拉来一车,那不得几百上千两?这礼太重,兰家不能收。”
    先前赵寅年送她球兰,又在分红上多算几两,这尚可说成是想为了生意好做,毕竟球兰和几两银子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但一车牡丹,哪怕是寻常品种的牡丹,在这个世界也定然不会多便宜,而以赵家的豪富程度,能进赵家庭院的牡丹,想来也不会是多么烂大街的品种。
    这样的礼,以两家关系来说实在有些重了。
    赵寅年其实也只是说说,见襄荷一个小孩子说地如此正经,便也哈哈笑着顺着台阶下,好像只是一时失言说了大话而已。
    襄荷松了一口气,陪着赵寅年又逛了会儿院子。眼看天色不早,赵寅年便提出要告辞,兰郎中留他用晚饭,赵寅年自然推辞了。襄荷便与兰郎中刘寄奴一起将已经成熟的果实都摘了,用篮子盛了让赵寅年带走。
    赵寅年与赵掌柜拎着篮子上了马车,与兰家三人道别后便赶紧启程回城,再晚会儿,城门便要关了。
    驾车的伙计扬鞭催马,马车驶上离村的小路,不过一会儿便转上了官道。车厢内,赵掌柜这才有些疑惑地问道:“少主子,您为何对这兰家如此另眼相待?他们虽有个不错的法子,但依我看来也不过是一时运气,无根无基的,也没甚深交的必要。那印字儿果实虽有利可图,但对咱们赵家来说也不过是些微小利,像今日这事,打发个伙计来送银子就是了,哪里用得着您亲自来?”
    赵寅年靠在车厢上懒懒一笑:“赵叔,不是我自夸,你鉴宝是把好手,可看人却不如我啊。”
    听了这话,赵掌柜也不生气,反而连连点头。
    赵寅年又道:“这笔生意是清柯亲自嘱咐的,我探听过他的口风,他似乎对这一家子颇感兴趣。清柯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无利不起早,比我这个商户出身的更像个商人,南洋海运那事儿,若不是他牵线引得周家也下了场,只凭咱们赵家一个商户,能接得下这么大的盘子?只怕不被朝廷生吃了都算好了。”
    赵掌柜想起那狡诈如狐的周家二少爷,又点了点头。
    赵寅年叹了口气,随即道:“不过,这倒不是我如此看中兰家的原因。你是没见今日经义坪上的事儿,兰家那小丫头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卜院长对她另眼相待不说,京里来的那位竟为她动用了最后一枚沉香令——”说到这里,他瞅了眼赵掌柜。
    赵掌柜心领神会,“是那位襄城县公之后?”前朝废太子被封襄城县公,时人便以此称之。
    “是哪。”赵寅年又叹了口气,似乎颇为惋惜,“看上去也是芝兰玉树的人物,可惜当年一场大火,落得个眼瞎腿残的下场,如今又被逐出京城,这命啊,实在是说不得!”数十年之前,谁能料到谢氏子孙会落到如此地步?
    赵掌柜不解,“既然如此,那位看上去自身尚且难保,他看重的小丫头又有什么值得少主子拉拢的?”
    赵寅年笑笑:“如今落入泥泞,但谁知会不会重回枝头?赵叔你可知道,那位可还有个好姐姐在宫中呢。”
    世事难料,谁也料不到今日得势的人明日会不会失势,今日失势的人明朝又会不会咸鱼翻身。赵家不过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