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就睡着了。
再醒来便是傍晚时分,穿了衣服,碧波打了水进来,投了帕子低声告诉她:“姑爷,情形有些不对,林管家问,咱们是不是早些回去?”
“明天就回去吧,你让林管家安排就是。出了什么事儿?”方沐阳生怕齐六追上门来,自然乐得跑掉。
碧波低声道:“昨儿下半晌,几位沐休的太医全部被急招回宫,其中两位是专门负责皇帝脉案的。之后宫城提前一个时辰落锁,宵禁并没提前,但是巡街的武侯比平日多了一倍,似乎禁卫军和御林军也有调动。林管家叫人打探消息,也没打探到,齐宫里头一点口风都没漏出来。瞧这模样,只怕是老皇帝不好了。林管家的意思,是京城只怕要乱起来,咱们趁早回去,避一避也好。”
方沐阳点了点头,吩咐大家趁着还没宵禁,赶紧定船、收拾东西。这几天她也通过林嘉打听了不少京城里头的事情,尤其是几位皇子,竞争已经相当激烈了。如果老皇帝过去了,说不定这些台面下的争斗就会放到台面上来,到时京城会变成什么模样,谁知道呢?
如今的皇长子已经年过三旬,占着大义名分,二皇子向来是皇长子的跟班,三皇子母家李丞相代表着文人清流,五皇子母家成国公是军功起家的勋贵,齐六是齐三的跟班。除了下头那些年纪还小的皇子,目前京城里头以皇长子,三皇子和五皇子为首的三派人,已经是暗斗无数次了。
方沐阳明面上跟齐三来往丛密,说不定人家已经把她和金帮都视作齐三一伙的,说不定腾出手来,就要对付她了。
所以么,最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咯!
定了行程,有林嘉的安排,所有的事情就非常容易了。京城里头本就有两个人,名义上是方便金帮进京之后的事情,院子也给远远地租了一个,往后再往京城来就有个落脚的地方。黄老板的那两间铺子,暂时是不要去想了,想必齐三插手,黄老板的那桩公案也能很快落实下来,这就不是方沐阳需要操心的范围了。
早上出了京城,傍晚时分就到了定州。方沐阳决定歇一个晚上,她瞧着方平安一直郁郁寡欢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开心,问她又说没什么,只是觉着有些累,生怕她是还没缓过来,便决定将行程放慢。只要出了京,也就好了。定州还有方平安的脂粉铺子,她也想去看看,时间也来得及,就不必管了。
方沐阳自己也一肚子心事,哪里有更多的心思去关注方平安,既然她说要去定州铺子看看,那就看呗。她自己还觉得累得慌,只想多歇息一下呢。
妖精打架果然有后遗症,方沐阳只觉得腰酸腿软,又跟着坐了一天的马车,浑身都簸得酸痛。一进客栈,便要了水来沐浴,之后便扑到床上去补眠。
可是一闭眼,那夜的场景便不由地浮现出来,就是睡着了的梦里,似乎也能听见齐六低低的喘息声,呻吟声……
方沐阳简直快疯了。尼玛又不是神马纯情少女,前世虽然不到眼中有码心中无码的地步,可各种爱情动作片也不是没有看过好不?至于么,不就打了一架,连梦里也还不断回放,这特么又不是录像机,老是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是个什么意思?
好在上了船,快到瑞昌的时候,方沐阳大姨妈来了,她松了口气。这尼玛要是不小心中奖了,她就真没处哭去。大姨妈来得好,来得妙啊!方沐阳以前所未有的欢快心情迎接了大姨妈的到来。
可一下船,赵晨便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立时将方沐阳的好心情给折腾没了。
☆、129 蒸发的铜船
临走之前,金帮会州分舵出了点小麻烦,本来方沐阳是决定把会州分舵的几个人调到瑞昌来磋磨一阵子,只是刚好自己要出门,这事儿就给搁下了。
谁知也就是这么二十来天的功夫,会州分舵出乱子了。
会州位于金江上游,与巴州毗邻。金江从巴州到会州的那一段,水势湍急,又有无数急流险滩,暗礁滩涂之类,每每行船,必须用当地熟悉水势的船工,所以会州、巴州当地的船工人数颇多,在当地也有一定的势力。
自从开始扩大金帮的势力,李巴鱼便将会州、巴州之地列为重点。巴州还好,当地山民虽然彪悍,却也淳朴,听说跟着金帮能吃上一碗安宁饭,巴州的几个船帮便都投了金帮。
可会州人狡诈,本来当地的船帮就有大小数十个,彼此对立,金帮过去之后,也只收服了其中三成,两家最大的一直是个观望的态度。毕竟金帮势大,轻易他们也不敢得罪,只是想着强龙不压地头蛇,对金帮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会州最大宗的生意,是出产的一种牛毛纹的檀木,号称金丝檀,花纹贵气典雅,历来是大齐上流社会的最爱。会州罗氏便是经营檀木的皇商,除了定期供应内宫,也有不少是销往南楚。自从金帮分舵到了会州,罗氏便将这宗生意交给了金帮,毕竟到了瑞昌地面上,往南楚过去的生意都是金帮把持的,何必交托几家。坏了跟金帮的情分呢?
问题便出在这上头。
船帮都是靠着金江水吃饭,罗家的生意又是大宗,金帮一来,便垄断了过去。自然惹得另外几家船帮不喜。可要为这个跟罗家交恶,其他几家船帮背后的人也不愿意。毕竟这生意上的事情,船帮的人自己去说,是谈生意。可背后的主子们去说。未免便有些仗势欺人的意思,谁也不乐意去干。
第二宗大生意,其他的船帮也插不进去了。这便是铜,会州有个铜矿,往年铜锭都是直接陆路送进京都,自从金帮的船开到会州,自然也就得了这宗生意。
虽说利润没有运送檀木的厚重,可铜乃是朝廷专营的,金帮如今隐隐也是御用的意思。这铜锭走水路要比陆路运输量大。费用更低。风险更低,自然也就交给了金帮。
方沐阳上京之前,因为码头上抢生意。会州分舵与其他几个船帮在码头不大不小地干了几仗,好在阵势都不特别大。会州府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方沐阳也晓得会州分舵那边有几个人有些不对,只是刚刚将会州的船帮收服过来,不好惩治,只想着将他们调到瑞昌开开眼界。
会州的生意虽大,可是跟瑞昌的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头。让这些人过来瑞昌看看,什么叫做大生意、大场面,再回去会州,也就更有底气,更能拿得住场面。
可是临时出了方平安这事,便给搁置了下来。毕竟小方姑爷不在,人家会州的几位过来了,显得也怠慢了不是?
没想到就这么二十来天,便出了大事。
金帮承运的两船铜锭,连船带人带货物一块儿,都没了。
两条船,上头有金帮的人手一共十八人,押运的官兵四十人,整整两千斤的铜锭,两条平底大船,全没了。连影子都没有。
李巴鱼已经赶去会州了,这边留下赵晨等着方沐阳回来。
九月初八从会州码头起运,十二过了会州下头的险滩鬼见愁,十四日上头过了三丈峡,拉纤的船工便接了上去的船回转。原本十七便应该到会州下游的蔡家河码头添补给。可蔡家河码头一直等到十九日上头,也没见船。消息传回会州,会州分舵派了人手、船只顺流而下,蔡家河码头是个小码头,人手不多,可也派了几个人顺着河岸往上找。足足搜寻了五日,愣是连一块木板都没见着。
到方沐阳回来瑞昌,已经是九月二十八了,还是连这船的影子都没见着。
“船是小事,可上头一共五十几个人,两千斤铜锭,又到哪儿去了呢?可曾问过往来船只?”方沐阳皱着眉,颇有些不解。
赵晨也道晦气,摇头说:“从十四日到十九日,从蔡家河上行船只二十一条,从会州下行船只十九条,都没有见过咱们那条船。细细打听了一遍,最后见过咱们那两条船的,是从会州出来的,也是咱们的船,运的是唐大夫要的药材,十五日在金牛峡进峡口的地方碰见了。因他们带的药材,吃水没那两条船深,走得也快些,所以擦肩而过,先入了金牛峡。再之后,就没人见过咱们那两条铜船了。”
方沐阳沉思:“也就是说,咱们那两条铜船,便是在金牛峡到蔡家河一带出的事,时间便是十五日之后,十九日之前。那一带可曾细细搜索过?”
赵晨便道:“自然搜索过,沿着河岸方圆两百里都派人寻了,莫说是船,就是木头渣滓也不见一丝。那一段河道都是高深的峡谷,支流虽多,但是没有一条可容咱们的铜船进去,两边也没什么深林、村落,两条大船,两千斤的铜锭,便是藏也没处藏啊!”
方沐阳抿着唇,仔细想了想,到底没有去过那段河道,光是想也没什么头绪,不禁有些烦闷。
赵晨苦着脸道:“若是旁的东西,也就罢了,可这两船铜锭丢了,只怕会牵连到咱们整个金帮。好容易挣下这么大的家业,别一锅就给咱们端了吧!”
看他愁眉苦脸的,方沐阳只好安抚他:“官府里头怎么说?如今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你着急什么?李巴鱼不是已经过去了么,难道官府就没派人过去?”
说起这个,赵晨更是上火:“姑爷快别提了,咱们瑞昌新来的县令赵大人,就是个不管事儿的。消息回来,咱们自然就去报了官,谁知赵大人说,不是在瑞昌地面上出的事,他管不着,也不派人去找。我说去府衙报备一声,他倒生气了,说什么越级?现在居然没人理会这事,您说怎么办?”
这倒真是奇怪了。照说这两船铜锭可不是小数目,没道理朝廷不理会。这货、人、船全都没了,难道就没个人吱声么?
旁边林嘉低声道:“这事干系非同小可,只怕赵大人也是怕担干系,不敢擅专,为今之计,只有咱们自己先找找,再看官府怎么处置吧!”说着朝方沐阳使了眼色。
方沐阳会意,跟赵晨闲扯了几句,便叫他先出去了,转身问林嘉:“这事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林嘉点点头,上前低声道:“京里的消息回来了,似乎皇帝昏迷不醒,如今朝廷里头正乱着,谁会有功夫理会这两船铜?再者说了,这铜不是别的东西,若是哪位皇子有心谋反,两船铜,就是两船钱,可以干不少事儿了。所以这事儿,姑爷您要么就撩开手别管了,参合进那里头去,只怕是不好。”
方沐阳明白了,林嘉的意思,是如今京城里头乱起来了,几位皇子的争权夺利只怕都到了明面上头,各自蓄力较劲。这不见的两船铜,在这以铜钱为主要货币的时代,可不就是两船钱么?不管是谁,都不会嫌钱多了扎手。
可是铜先不提,这里头还牵扯了金帮的人和船,方沐阳怎么可能放开不管?
看来她就不是个安稳过日子的命!她摇摇头道:“他们的事儿,我们参合不了。可这两条船上,还有几十条人命呢!要是我不管,岂不是寒了大家伙儿的心?你准备一下,看样子要是不好,我还得往会州走一趟才行。”
林嘉张了张口,又闭了嘴没多说什么。
其实林嘉很想点明,这事儿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只是为了铜锭,大可以劫了船上的货物扬长而去,可现在连船带货全都不见了,对方的计划里头肯定是安排了金帮的戏份的。只是之前他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京城里头,倒不晓得究竟是哪位布的局,居然把金帮也算计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