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梅三郎真的犯了错,就直接命人将他送到顺天府。该罚就罚,该砍头就砍头,不必顾忌我的面子,反正我出嫁也三十多年了,还不至于娘家出了事,会被人质疑‘教养’问题。”
如果现在有人说梅氏教养不好,那便是在骂老夫人无能,教导儿媳妇,可是老夫人的职责呢。
小齐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已经有七八分肯定,梅氏非但不在乎梅家,反而对娘家有些怨恨呢,竟是一副擎等着娘家出事的期盼模样。
梅氏又道:“还有一事,我原想着亲自去宁寿堂回禀,但听了你舅舅的事,忽然觉得心口疼,精神也不太好,索性就不去了。齐氏,就劳烦你去跑一趟吧。”
谢向晚默默吐槽:婆婆嗳,方才您还说‘管梅家人去死’的话,这会儿又说因为梅舅舅的事儿而心口疼,这理由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吧?!
小齐氏一怔,“什么事?母、母亲请吩咐!”心中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听得梅氏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十月十四日是孙老姨奶奶的六十六岁寿辰,孙老姨奶奶虽然出身卑贱,到底生养了国公爷,如今陆家儿孙繁茂、家业复兴有望,老姨奶奶却还在庄子上一个人苦熬,实在不像个样子,让外人听了,还以为宁寿堂善妒、不仁,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忍心让宁寿堂被人非议,所以,就特意回禀了国公爷,命人接孙老姨奶奶回家来过寿……”
谢向晚再次吐槽:嘴里说着为婆母好的话,您却连声‘母亲’都不叫,一口一个‘宁寿堂’,哪怕唤一声‘老夫人’也好啊。
“什么?您、您要把孙氏接回来?”那个女人可是老夫人的心腹大患呀,小齐氏虽年轻,却很清楚老夫人的心结。
让孙氏活着,已经是老夫人开了天恩,如今梅氏竟然还想把她接回来,这、这不是在打老夫人的脸吗。
“放肆,孙氏也是你能叫的?没规矩。”
梅氏毫不客气的叱骂了一句,然后道:“国公爷已经同意了,我也将宁禧堂西边的松香院收拾出来了——”
小齐氏又是一惊,“什么?您、您要让孙、孙老姨奶奶住在松香院?”
那里可是老国公静养的所在,虽然位置有些偏西,但房舍讲究。四周的景致也好,当年三老爷都想搬到那里去住,结果被老夫人和国公爷联手抽了回来。
那样一个有象征意义的地方。三老爷这样的主子都住不得,如今梅氏却故意把孙老姨奶奶住进去。这、这不是摆明了要气死老夫人吗。
“怎么?不行吗?孙老姨奶奶‘生育有功,乃是咱们陆家的大功臣’,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宁寿堂的原话,”
梅氏语气里满是讥诮,凉凉的说道:“大功臣回来了,竟是连个好一点的院子都不能住?”
小齐氏心里有些发慌,因为她听出来了。这件事国公爷是同意的。
而在陆家,国公爷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老夫人能辖制国公爷的无非就是个‘孝’字。可女子当遵行的‘三从四德’里还有句话,叫做‘夫死从子’……老夫人和国公爷之间是相互制衡的,现在的国公爷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为了爵位而拼命讨好老夫人的可怜庶子了。
这个道理小齐氏明白,国公爷明白,老夫人更明白。
所以,有些时候,只要不牵扯重大利益,老夫人对国公爷的某些举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会太过追究。
但孙氏回归这件事,太大,小齐氏听了心都堵得慌。更不用说老夫人了。
小齐氏也顾不得什么梅家的破事了,草草的应了几声,便急匆匆的出了宁禧堂。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乏了,你大嫂都走了,你也别在这里杵着了。”
梅氏打发走了小齐氏,仿佛才发现谢向晚的存在一般,不怎么客气的直接赶人。
谢向晚也不恼。她心里正想着一件更要紧的事,听了梅氏的话。她也没有耽搁,恭敬的行了礼。然后退了出去。
谢向晚不知道的是,她转身离去时,梅氏一直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似是欣慰、又似是期盼,嘴里更是念念有词:“看着像个聪明人,希望您能比我聪明些……”有能力彻底搅浑陆家的这摊死水。
中午,陆离回来吃饭,《承徽说文》已经完稿,他也不必每天去书房忙。但圣人给了他官职,待过完万寿节的三天假期,他就要正式去翰林院当差了。
趁着有时间,陆离便想着把手头上的资料整理一下,到时候去了翰林院也好直接开始校正、雕版然后进行印刷、推行天下。
所以,今天上午,陆离照例在书房里收拾东西,时至正午才回来用饭。
饭桌上,饭菜依然丰盛,夫妻两个吃的很是畅快。
饭后,则是小夫妻的闲话时间。
谢向晚捧着盏热茶,也不急着喝,只是慢慢嗅着茶香,她将早上在宁禧堂看到的一幕全都告诉了陆离,叹道:“大嫂这手段虽然有些龌龊,但却提醒了我一件事。”
陆离挑眉,“什么事?”
旋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的说道:“莫不是担心我做官后,有人会用梅家的事向我发难?”
读书人讲究的是谨修其身、兼顾天下,做官更是如此,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家事都收拾不干净,又如何去治国平天下?!
梅家是陆离的外家,是非常近的姻亲关系,梅家舅舅闹出丑事,陆离也会受到牵连。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事没有闹出来,可梅家本身就是个麻烦。
说句不好听的,梅家就像一只裂了缝的臭鸡蛋,总能招来麻烦,现在陆离官职不显,暂时还不会被人算计,倘或有一天陆离位居高位,政敌想对付他,梅家就是妥妥的靶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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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大变将至
谢向晚颔首,“二爷已经入仕,想在仕途上走得平稳些,有些事就不得不防。”
谢向晚读了那么多书,脑中融了了那么多的记忆,她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她已经嫁给陆离,只要陆离没有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她就要为他谋划,事预则立,陆离现在虽只是个小翰林,但他日未必不会入阁拜相,所以,家里家外的,谢向晚都要确保无人给他拖后腿。
陆离没有开口,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缓缓的说道:“阿晚说的是,过去我总想着早晚会离了国公府,离了那些不省心的亲戚,却忘了,就算咱们分出去单过,亲缘关系却是怎么都切割不断的。”
古代绝不会讲究‘一人做事一人当’,‘连坐’才是主旋律。
而很不幸的,梅家便是陆离的母族,倘或梅三舅闯了什么祸,陆离或许不会跟着丢命,但名声却是保不住了。
尤其是陆离进了翰林院,未来的目标也是成为名师大儒,那么他于名声上的要求便更高。
所以,不止陆家要管好,就是梅家、曹家、谢家等等姻亲,陆离也要多多看顾,以免这些姻亲给他拖后腿。
谢向晚也叹了一声,道:“是呀,那些人是麻烦了些,可咱们也不能不管。梅家舅舅办的事也太糙了,连齐氏这样的内宅妇人都能查得到,更不用说其他有心人了。”
想了想,谢向晚又似想到了什么,斟酌着说:“还有一事,今日母亲和大嫂谈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我。我想着,母亲是不是故意让我知道,然后……”
梅氏嘴上说着‘管梅家去死’的狠话。但未必就真的能狠得下心来。
否则,她为什么要留着谢向晚旁听、
当然你可以说梅氏这么做。是为了彰显她真的不在乎梅家,所以,梅家的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少一个人知道都无所谓。
可谢向晚并不这么认为,嫁进陆家这些日子了,谢向晚跟梅氏见了几次面,每一次梅氏都给谢向晚一种新奇的感觉。
时间久了,谢向晚有种预感。梅氏或许并不像她表现得那样冷血、那样什么都不在意。
只是梅氏有心结,多年的郁闷怨恨无处宣泄,这才变得有些孤拐。
提到梅氏,陆离的眸子暗了暗,伸手端茶的动作也顿了顿。
片刻后,他恢复了常态,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梅三舅的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关键是这件事抹平后,以后该如何让他改邪归正。
陆离握着茶盏,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杯身上的花纹。已经开始盘算怎样才能圆满的解决梅家的事。
……
再说小齐氏,急匆匆的从宁禧堂出来,脚下不停的又往宁寿堂赶去。
待来到宁寿堂的正房时,她已累得气喘吁吁,身上冒出一串串的汗珠——也算是另一种因祸得福吧,让她这么一活动,出了一身的汗,风寒似乎好了大半。
老夫人躺在里间的榻上,刚吃了药。正闭目养神,忽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便随口问了句:“谁在外面?”
小齐氏不等丫鬟通传,直接应道:“祖母。是我!”
老夫人倏地睁开了眼睛,心道:这么快?只是不知那件事到底成了没有!
“进来吧。”老夫人面儿上不动,语气也与平常一样。
“是,祖母!”
小齐氏应了一声,便掀帘子进来了,进了门,一股子热浪夹带着浓浓的药味儿迎面扑来,激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老夫人皱眉,“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
说话间,她下意识的往里挪了挪身子。老夫人清楚自己的身子,她不过是气得狠了,血不归经,仔细将养几日便好。
小齐氏不同,她是正儿八经的风寒。
老夫人可不想被小齐氏过了病气。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也乖觉,赶忙搬了个鼓墩,离着床榻远远的放了。
小齐氏悄悄撇了撇嘴,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还笑着解释:“方才路上走得急了,气息有些不稳,嗓子发痒,这才……我的病倒是没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坐吧。”
老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小齐氏坐下回话。
小齐氏也没有客气,解了大红猩猩毡斗篷递给身边丫鬟,这才在鼓墩上坐了。
老夫人问道:“怎么样?那事可成了?”
小齐氏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缓缓摇头,“梅氏说,梅家人如何,与她无关,还让咱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她、她顺便学习一二呢。”
老夫人气结,这、这叫什么话,梅氏竟也跟着陆离一样,生生变成了个无赖?
“哼,听她胡说,我看她不过是在跟我比谁更狠得下心来罢了。”
老夫人虽上了年纪,脑子却好使,一下子便想到了这一节。
不知为何,小齐氏的心里竟咯噔一下,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方才在宁禧堂的时候,她也曾如此猜测过,可这会儿听老夫人说出这话,她竟有种莫名的心寒,心中更是忍不住猜测:如果梅氏不服软,老夫人会不会真的将那些事都抖出来?
要知道,那些事是梅三舅做下的,可背地里却有国公府的影子。
如果细查的话,定能发现她小齐氏也参与进去了。
在古代,在大齐,放高利贷并不是违法的生意,早些年新朝建立、国库缺银的时候,还曾鼓励官员放贷,所得利钱用以支付官员和皂隶们的薪俸。
不过,朝廷对高利贷的利钱有详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