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在大齐,放高利贷并不是违法的生意,早些年新朝建立、国库缺银的时候,还曾鼓励官员放贷,所得利钱用以支付官员和皂隶们的薪俸。
不过,朝廷对高利贷的利钱有详细的规定,如果私人放贷,所收取的利钱超过了规定的数额。那么便是违法,官府将会依法惩处。
很不巧的是,小齐氏暗中指使人借梅三舅放出去的高利贷远远超过了朝廷规定。一旦查出来,梅三舅固然落罪。而小齐氏也跑不掉!
偏老夫人还说了这么一句话,小齐氏不由得暗自思量:祖母会不会为了扳倒梅氏,而直接将自己这个小卒子给舍弃了?!
小齐氏不敢再往下想了,她赶忙敛住心神,道:“我起初也是这么怀疑,还故意试探了几句,结果,”
继续摇头。一脸的苦涩,“我看她仿佛真的不在乎娘家人呢,祖母,我年纪轻,许多事都不知道,您老记性好,您回想下,当年梅家可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
比如惧怕国公府威势、不敢给出嫁女撑腰?
小齐氏也就这么一说,因为她也想不出梅氏为何对娘家如此憎恶,随便找了个借口。
不想却触动了老夫人的记忆。只见老夫人凝神想了想,缓缓道:“唔,我想起来了。当年、当年梅家确实有些、有些不当——”
梅氏都被老夫人折腾的生生流掉了一个孩子,梅家却连个屁都没放,任谁摊上这样的娘家,也会心寒呀。
或许,那时梅氏就记恨上了吧。
老夫人皱眉,猜到了真相,她愈发气闷——不留恋夫君,不疼惜子女,如今更是连娘家也不顾。这梅氏,竟是一点儿牵绊都没有呀。
人若没有牵绊。也就没有弱点,这样的人。难对付啊!
小齐氏觑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还有一事~”
老夫人更加不耐烦,“有什么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
小齐氏瘪瘪嘴,也不犹豫了,直接道:“梅氏说,十月十四日是孙氏的生辰,她已回禀了国公爷,要接孙氏回来过寿!”
“……噗!”
老夫人猛地直起身子,一口血呕了出来,点点猩红,溅满衣襟。
……
小齐氏脚步沉重的回到了宁福堂,神情阴郁,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萧索,与往日的志得意满截然不同。
路过的丫鬟婆子停下来行礼,她也仿佛没看到一般。自然更看不到角落里探头探脑的小丫鬟了。
西侧花坛后蹲着个小丫鬟,十二三岁的模样,长得平常,人却机灵,悄悄的看了一会儿,见左右无人,这才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出了西侧小角门,一溜烟往西偏院跑去。
“怎样?少夫人的精神看起来如何?”
那日梁姨娘托谢向晚给梁夫人捎了一封信,过了几日,阎家便遣了婆子来探望梁姨娘。
小齐氏碍于阎家的面子,不敢阻拦,任由那婆子去见了梁氏。
梁夫人也算厚道,给梁姨娘带了些滋补的药材和一些散碎银子。
有了这些东西,梁姨娘便关起门来好生调养身子,而小齐氏见梁夫人又是派人来、又是送东西,到底不敢再刻薄梁姨娘。
随后,谢向晚代小齐氏掌家,没了主母的刻意吩咐,下头的婆子也就暂时放过了梁姨娘。如此,梁氏倒得休养的机会。
经过十来日的调理,梁氏的病基本痊愈,气色也越来越好了。
身体好了,手上又有梁夫人送来的二十两银子,梁氏便开始悄悄的打探家里家外的消息。
果然,一切都像她上辈子经历的一样:小齐氏没钱办寿礼,就假借‘请谢氏管家’一事,让谢氏自掏腰包,不想却被陆二和谢氏合谋,踩着国公府的头,让陆离在万寿节寿宴上大放异彩。
知道陆离进了翰林院,梁氏愈发肯定,脑海中出现的片段,并不是梦,而是她上辈子的记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想再验证一下。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陆家将发生一件大事,直接影响了齐家两个女人在陆家的地位。
梁氏回忆着整件事的细节,耳边传来小丫鬟的回禀:“少夫人刚从宁寿堂回来,但起色很不好,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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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贤妻谢氏
陆家确实发生了大事,老夫人病了,不同于以往的‘昏厥’、‘微恙’,这次老夫人是实打实的病了,接连吐了好几口血,不到半日的功夫,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不过,狼来了的话喊多了,大家也都免疫了,再次听闻说宁寿堂请了太医,也只当老人家又耍性子了。
从大老爷到三老爷,乃至下头的几个孙辈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习惯性的翻个白眼,然后想着待晚些时候,去宁寿堂溜达一圈也就是了。
所以,老夫人脸色蜡黄的躺在榻上时,身边只有一个陆元陪伴,望着孙儿难掩焦急的神情,老夫人放在锦被下的手用力的收紧,带着些许老年斑的手背上,绷起一条条的青筋——好,好个陆延德,真真是小妇养的*材儿,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刚过了几天富贵日子,就忘了自己的出身了。这会子竟还生出狗胆,想把那个贱人接回来?!
没门儿,我告诉你,只要我齐氏活着一天,就决不许你们这般放肆。
然而,形势比人强,老夫人下午就请了太医,到了傍晚,陆延德都没有来探望一下,更不说榻前侍疾了。
不是自己生养的孩子,果然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啊。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厉色,牙关咬得死死的,心中沉寂多年的一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好,很好,你们既然不肯听话,那就别怪我老婆子心狠手毒了。
“祖母,您放心,太医瞧过了,说、说您的病没什么大碍,好生将养些日子便能好。”
陆元瞧出老夫人的失望与落寞。赶忙笑着说道。
“将养好了又如何?人常说,‘老而不死是为贼’,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活着早晚都要讨人嫌呀。”
老夫人满脸颓败,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暮气。
陆元听她说的不像。赶忙打断道:“祖母,您这是说什么呢,什么叫讨人嫌?您可是我们陆家的老祖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老就是我们陆家的宝贝……”
陆元的嘴皮子很利索,说起讨巧的话,一串一串的,最后硬是逗得老夫人破涕为笑。
手指虚空点了几下。老夫人的心情好了许多,道:“罢了,旁人如何,我也不管了,只要有你这个乖孙在,老婆子我就知足了!”
老夫人望着孙儿真挚的笑脸,终于下定了决心!
傍晚,陆离回房用饭。
“喝,今儿的饭菜还是那么丰盛啊。”
陆离就着妆花端来的水盆洗了手,扭头看了看炕桌上摆着的盘盘盏盏。笑着说道。
自从谢向晚接管了中馈后,大厨房给送来的饭菜好了许多,尤其是最近几天。三餐的质量更是有了质的飞跃。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过去大厨房给远翠苑送来的饭菜基本上都是给下人用的,谢向晚当家后,送来的才像给主人的,最近几日更是直接将远翠苑的小夫妻当做祖宗来供着了。
每天三餐,餐餐都变着花样的做,大厨房的厨娘竟是要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一般。
谢向晚闻言,笑了笑,道:“这有什么。青罗她们的份例菜都好了许多呢。平日里去大厨房要点儿什么吃食,里面的管事、厨娘个个都殷勤的紧。说句不好听的。她们看到青罗几个,比看到自己的老子娘还亲热呢。”
“噗嗤~~”
陆离一个没撑住。嗤嗤的轻笑起来,他听出来了,娘子话里另有深意啊。
踢掉脚上的软鞋,陆离抬腿上了大炕,盘膝坐好,故意笑着问道:“这是为何?难道下头的人终于知道了‘规矩’二字怎生书?”
“嘁!”
谢向晚直接还给他一记冷哼,道:“还不是有人想让我感受一下管家的好处嘛。啧啧,当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就是威风啊,出门前呼后拥,丫鬟婆子在路上遇到了纷纷退让行礼,外头店铺的掌柜娘子祖宗一样的供着,什么白狐狸皮披风、赤金嵌宝的首饰、西域来的上好香料,全都不要钱一样的单独‘孝敬’,就连这吃食——”
谢向晚指了指炕桌上的饭菜,“数量控制在份例之内,但花色却千奇百变,虽不至于每天海参鱼翅,但也绝不是普通主子所用的鱼肉,色色做得精致、用心……”
谢向晚将最近几日自己受到的种种‘优待’都说了一遍,表面上听着像是在炫耀,实则却带着嘲讽。
陆离故作不解,“怎么?这样不好吗?”
谢向晚横了他一眼,“好,怎么不好,有免费的好处,傻子才不要呢。”
陆离又笑着逗她,“既是这样,阿晚何不应了大嫂的请托,继续帮她管家?”
谢向晚奇怪的瞟了他一眼,“国公府又不是咱们的,我管这些做什么?”
说吧,谢向晚又道:“你还装傻?我就不信你瞧不出大嫂在打什么主意。哼,分明就是想让我知道了管家的好处,纵得我上了瘾,等到了不愿失去手握权柄的威风与体面时,便会自己跳出来抢权。到时候——”她就会死命的跟梅氏争,而小齐氏便可以一边抄着手看戏、一边坐享渔人之利呢。
谢向晚没有说下去,但后头的话,陆离大抵也清楚。
他笑了笑,道:“是我多心了,我的阿晚这么聪慧,岂会上了旁人的当?”他果然没有看错阿晚啊,似阿晚这样的人,岂会被小齐氏的一点子好处就迷了眼去?!
谢向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丢出一个更具爆炸性的八卦:“老夫人病了,听说吐了血,太医说须得静养几个月才能好。”
陆离拿起筷子正欲吃饭,听了这话,手一顿,问道:“为何?家里又发生什么事了?”
中午的时候,谢向晚只是说了梅家的事。并没有告诉陆离梅氏要把孙老姨奶奶接回来。
三两句话将这件事说了出来,陆离也变了脸色,他倒不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而是担心此事若是处理不好,陆延德会被人弹劾。国公府也会跟着受牵累。
过去陆离想脱离国公府,所以对陆家的污糟事根本就不上心。
现在不同了,中午陆离听了谢向晚的提醒,深觉有理,对国公府的种种也不再漠不关心。
谢向晚见他一脸沉思的模样,轻声说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当年她为了掌控国公府,不惜造谣诬陷祖父——”
老夫人绝对是个为了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的人,她不懂什么叫节操,更不懂什么叫道德,她只认两个字‘利益’!
陆离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明白谢向晚话里的意思:过去,老夫人敢往老国公头上泼脏水,今天,她就敢收买御史去弹劾陆延德忤逆不孝。
反正世子陆元与老夫人感情深厚,老夫人大可直接将不听话的陆延德拉下马,然后推陆元上位。
只是这样一来。国公府的名声将会沉入低谷,老夫人不在乎,陆离却不能不在乎——生身父亲忘恩负义、不孝嫡母、嫡庶不分、宠妾灭妻。他这个做儿子的名声也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陆离开始思索如何抹平孙老姨奶奶的事儿。
谢向晚见了,心下了然,忽问道:“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