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向晚坐在观礼席上。看着谢向意遵照礼仪,或跪、或拜,簪了笄、换了华服。一步步的从个稚嫩少女蜕变成清丽小佳人,仿若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儿,不知不觉间,已经绽放出属于她的芬芳。
谢向晚望着那个傲然站立的少女,心中竟有种莫名的感慨,过去与谢向意的摩擦,忽然间也变得微不足道。
半个时辰后,及笄礼正式结束,袁氏和周氏招呼客人入席。
谢向晚则抬脚去了谢向意的院子。
“蓁蓁。你今天很漂亮,恭喜你!”谢向晚诚挚的送出祝福。
谢向意柔柔而笑。欠了欠身子,有礼的回道:“多谢姐姐。”
谢向晚看了看收拾得颇为雅致的卧房。忽的问了句:“日子定下来了吗?”
没头没脑的,谢向意却听明白了,略带羞涩的笑了笑,道:“父亲请人批了日子,说是明年三月有个极好的日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三月十六日成亲。”
谢向晚点点头,“父亲选定的日子,定是极好的。对了,胡、胡公子的差事有着落了吗?”
谢向意回道:“嗯,听大哥说,陈家伯父在吏部有个同僚,在那位同僚的帮忙下,给胡、胡公子在江南谋了个外任,一个小县城的知县,品级不高,地方却是文风鼎盛的好去处。胡、胡公子很高兴,父亲也帮忙活动了下,吏部已经下了任命,明年成了亲就去赴任。”
谢向晚犹豫了下,抬头对上谢向意满是欢喜的眸子,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那些话。
谢向意机灵,看出谢向晚有话要说,笑着道:“姐姐可是有什么话吩咐蓁蓁?”
“你、你对那位胡公子了解多少?”
谢向晚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小时候我见过他两次,那时看着还好。只是多年不见,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蓁蓁,你不要多心,我不是有意把人往坏处想,而是有些事,嗯,你、你可记得姑姑家的表姐?”
谢向意已经猜到了谢向晚要说的话,她点了下头,道:“姐姐,你不用说的这么婉转,我知道,你是怕胡公子也想咱们那位‘清高’的表姐夫一样,不但拿表姐的嫁妆养家,还要用表姐的钱纳妾、买丫头。花着表姐的钱,还要嫌表姐‘市侩’、满身铜臭味儿’,一家子都作践表姐……这倒也罢了,好容易考中个举人,就敢嫌弃表姐是商贾之女,若不是父亲去给姑姑、表姐撑腰,那位‘清高’的表姐夫还会休了表姐……”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
谢向意要嫁的胡启德也是个读书人,家无恒产,寄人篱下,如今娶了谢向意,以后小夫妻的一切花用就要靠着谢向意的嫁妆。
谢向晚担心胡启德也是个伪君子,日后谢向意跟着他赴外任,亲人不在身边,倘或被人欺负了,家里人也不知道啊。
谢向意对上谢向晚关心的眸子,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心,只听她说道:“姐姐放心,我谢向意也不是好欺负的……”
ps:二更,谢谢丁香猫亲的打赏,谢谢丁香猫亲的评价票,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哈!
☆、第131章 刮目相看
“……花了我的钱,还有摆出一副‘我用你的钱是看得起你’的施舍嘴脸,而我呢,却不能以恩人自居,相反的,还要对那些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夫家人卑躬屈膝,几近讨好之能事,”
谢向意撇了撇嘴,眼中浮现出嘲讽,道:“那些人呢,一边花着我的钱,一边享受着我的恭维,一边还有嘲笑我‘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蓁蓁?”谢向晚忽然觉得眼前的妹妹有些陌生。好吧,虽然过去她们姐妹也不怎么熟悉,但现在的谢向意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仿佛一夜之间,这个曾经有些娇气、有些小心眼儿的妹妹忽然长大了。
谢向意勾了勾唇角,她知道自己最近几个月变了许多,但她却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穆青姑姑说得对,谢向晚是谢向晚,谢向意是谢向意,谢向晚注定会有极其璀璨的人生,而她谢向意也应该活出一个真正的自我。
从小到大,谢向意对谢向晚的感情都很复杂:羡慕、嫉妒,以及无尽的怨恨。
恨她太出色,恨她有兄弟,恨她夺走了父亲的宠爱,恨她……时间久了,谢向意都忘了最初为何会恨这个唯一的姐姐,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恨不得谢向晚从未出现,恨不得自己成为谢向晚那样出色的人。
但穆青姑姑几个月的悉心教导,让谢向意渐渐明白过来。
或许她一时忘不掉谢向晚对她的各种影响,但她却记得,她马上要出嫁了,嫁人后她将有完全属于她的家,有属于她的夫君和儿女。娘家的一切。她也该试着放下了。
谢向意早就打定了主意,想在出嫁前和谢向晚好好谈一谈,一则是解开心结。二则是缓和关系,三则也是为了母亲。
“嘭!”谢向意一巴掌拍在炕桌上。恨恨的说道:“一旦出息了,又嫌我的钱脏,平白污了他们‘书香门第’的清贵,唯有休了我才是正道……呸,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向意将一些富商女嫁入寒门士子的遭遇历数了一遍,不屑的啐了一口,冷笑道:“我谢向意可不会这般‘贤良淑德’,捧着大把的银钱还要被人作践。”
谢向意猛然站起来。娇小的身子站的笔挺,傲然道:“我是义商谢氏的女儿,自幼也是金尊玉贵、父母宠爱的长大,凭什么嫁人后就要矮人一等?倘或我像姐姐这般高嫁也就罢了,偏胡家已经穷得只剩下一个人了,如果过门后,胡启德敢瞧不起我,我立时抬了嫁妆回娘家!”
说完,她又似想到了什么,赶忙解释说:“姐姐。我不是说你就该在婆家忍气吞声,我的意思是,我、我——”
谢向晚笑了。柔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就算是高嫁又如何?只要咱们恪守规矩、谨守礼法,谁也不能轻易作践。倘或有人只是因为我们的出身就瞧不起、就冷嘲热讽,咱们也无需客气,只管有理有据的反击回去便是。”
谢向意的眼睛陡地亮了,赶忙坐回罗汉床上,胳膊探过炕桌拉住谢向晚的手:“姐姐,你的意思是说,你、你赞同我的想法?不觉得我嚣张、轻狂?”
早些年在扬州的时候。谢向意去姑姑家玩儿,跟宋家的几个表姐妹说话的时候曾经说到过这个话题。
那时谢向意还小。但却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听了她的话。宋家的几位小姐纷纷说她不对,还说什么做女子的就要三从四德,什么她们出身卑贱,若能嫁个清白尊贵的好人家,理当谦让……只听得谢向意焦躁不已。
自此,她再也不愿意跟旁人说起这些,今儿若不是谢向晚主动询问,她也不会说出来。
没想到,在她眼中最是规矩、最是守礼的姐姐,不但赞同她的观点,还说出了‘反击’的话来,着实让谢向意欢喜不已。
谢向晚反手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是说了嘛,只要咱们大面上的规矩不乱,其他的还不许我们说说真心话,旁人听了就是不喜,他也挑不出理来。”
谢向意眼中的光彩愈发鲜艳,她用力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姐姐提点!”
小姑娘扬起下巴,道:“我有丰厚的嫁妆,有疼爱我的父母,有为官的兄长,有嫁入高门的姐姐,还有个会挣钱的弟弟……我有这么多依仗,若是还过得不好,被人作践了,也妄为谢氏的女儿了!”
一语说毕,谢向意看向谢向晚,忐忑的问了句:“姐姐,您、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谢向意是在问,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事,谢向荣、谢向安以及谢向晚,会不会帮她出头。
毕竟,东苑西苑的矛盾日久,袁氏和谢向意也曾经做过对不起谢向晚的事,谢向意不禁担心,谢向晚会记着旧日恩怨而不愿管她。
谢向晚对上谢向意的眸子,良久,才笑着说道:“对,说的太对了,我们谢家的女儿,就该这般骄傲、自信。你放心,他日倘或有人敢欺负你,旁人我不管,只我就饶不了他!”
得到谢向晚的许诺,谢向意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眼中带着感激,“多、多谢姐姐,姐姐,我、我——”
过去真是太不懂事了,只想着把谢向晚踩下去,却忘了,谢向晚是她唯一的亲姐姐呢。
谢向晚捏捏她的手,只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一种淡淡的温馨环绕着这对异母姐妹。
过后,两人又说了许多话,谢向意说了她对姐姐的嫉妒、也对某些事道了歉,说到最后,她又提到了袁氏:“我知道母亲性子左,且、且耳根子又软,总会被不相干的旁人左右,做了许多错事……我不求姐姐宽宥了她,只求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
谢向意诚挚的请求着,袁氏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她担心,没了自己时常劝着,母亲会被盛家挑唆着做出什么危害谢家的祸事来。
谢向意虽然跟姐姐和解了,也得到了姐姐的许诺,可她心里清楚,谢向晚最看重谢家的兴旺,且有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倘或袁氏又惹了什么祸,谢向晚出嫁了,也照样能轻松让袁氏‘病逝’。
谢向晚没有立刻答应,低头想了想,道:“大伯母确实有这个不好,太容易受人蛊惑了,偏她手里有那些人想要的东西……”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但谢向意已经明白了。
犹豫再三,谢向意方下定决心,“姐姐说的没错,母亲只要没了那些东西,外人也不会再来纠缠了。左右母亲谢家的大太太,就算没了那些,谢家也不会短了她的富贵,是也不是?”
西苑的产业,谢向意可以劝着母亲主动交出来,但谢向晚必须保证母亲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平安顺遂!
谢向晚笑了,道:“那是自然!”只要袁氏肯安分,谢向晚愿意保她一世富贵安康。
……
用了午饭,又跟周氏说了会儿话,谢向晚才跟着梅氏告辞离去。
马车里,谢向晚头枕在车厢壁上,静静的想着什么。
“小姐,您想什么呢?可是二小姐跟您说了什么?”
青罗见谢向晚拧着眉头,不禁有些担心,便悄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几个月不见二妹妹,她竟变了许多。”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印象中那个只知道赌气、使性子的小姑娘,如今也懂得为自己、为母亲筹谋了。
审时度势,取舍有道,西苑偌大的产业,谢向意说舍弃就舍弃了,单是这股子魄力就不容小觑。
青罗回想了下,点头道:“可不是,二小姐确实变了许多。婢子听说,见到小姐您在国公府过得极好,老爷欣慰的同时,又觉得二小姐可怜,所以特意去求了姑太太,请她平日里多教导二小姐。姑太太便把二小姐接到了隔壁王家,日日带着二小姐,言传身教了几个月呢——”
谢穆青是个学识渊博、心胸开阔的奇女子,有她全身心的教导几个月,虽不至于让谢向意脱胎换骨,但足以让她想明白一些事。
缓缓点了点头,谢向晚道:“难怪,能得穆青姑姑的亲身教导,是二妹妹的福运。”
说完,谢向晚又皱了皱眉头,忽的开口问道:“青罗,你、你服侍我十多年了,对我也应该十分了解,我问你一件事。”
青罗有些意外,又有些担心,小姐的表情有些古怪啊,话说她服侍小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