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而定国公是超品国公爷,比宰相的品级还要高呢。
说句不好听的,慢说是国公府的嫡出二少爷,就是国公府有头脸的管事婆子,见了老祖宗都无需行礼呢。
老祖宗偏了偏身子,笑道:“陆二少爷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亲戚,无须多礼。老婆子不过是活得岁数多了点儿,家里的人又逗我开心,这才胡乱叫一声‘老祖宗’。陆二少爷是尊贵人儿,老婆子实不敢——”
她这个老祖宗是谢家自封的,放到外头,却不敢胡乱称呼,没得给谢家惹祸。
陆离虽只是个孩子,但老祖宗也不想落人口实。
陆离却又打断了老祖宗的话,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腼腆,又带着几分孺慕,笑嘻嘻的说:“老祖宗快别自谦了,小子一到扬州就听到了您的美名,怜老恤贫、为善乡里、灾年施粥、修桥铺路……几十年来不知做了多少善事呢。就算不提咱们两家的姻亲关系,单为您的这份善心,也当得一声‘老祖宗’呀。”
一番话说得很是真挚,除了知道陆中二真面目的谢向晚,在场的人无不感叹陆离不愧是国公府的二少爷,言谈举止就是不俗,说的话也这么贴心。
至少老祖宗听了这话很开心,冲着陆离招了招手,“哎呀,好个会说话的小公子,难怪阿安对你这个陆大哥念念不忘呢。”
说到谢向安,陆离又多了个亲近的借口,“是呀,老祖宗不说我都险些忘了,撇开那些关系,我与阿安还是患难之交,呵呵,唤您一声老祖宗也是应当的呀。”
一边说着,陆离一边来到罗汉床前,像个乖巧的晚辈,任由老祖宗揉搓:揉揉头发,捏捏小手,若不是他已经脱离稚童好多年,老人家还要捏捏他的小脸蛋儿呢。
被人如此亲昵的揉搓,陆离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可看到谢向晚一脸便秘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好开心,变本加厉的跟老祖宗说些讨巧卖乖的话。
这个臭小子,竟然借老祖宗做戏?!
谢向晚早就见识过陆离‘倨傲’‘别扭’的样子,哪里会被他的伪装欺骗,心里暗自嘀咕:这厮到底想要作甚?厚着脸皮赖进谢家,难道他就不怕京城的家人骂他‘自甘下贱’?
一年之前的陆离或许会担心,但现在不同呀,陆离这厮受了刺激,直接中二了。
所以,他还真不怕,非但不怕,他还隐约有些期待,若是国公府那群自恃尊贵的长辈们知道他与混江湖的漕帮、满身铜臭味儿的盐商混在一起,还以晚辈自居,不定气成什么样子呢。
而家人越生气,他越高兴,若不是京城离扬州有些远,他真想亲眼看看国公府的一群人变脸的模样。
一定很爽!
中二的世界,正常人怎么能懂呢。
这不,便有个正常的小萝莉被陆中二的表演骗了过去,见陆离这般尊敬老祖宗,并不以谢家是盐商而有所轻视,万华年心动不已——这才是真正的贵公子吧,视出身等俗物为粪土?
若是连谢家都不嫌弃,那自家好歹是书香门第,虽然没了当家人,可也是清白人家,想来陆二公子应该也不会嫌弃吧?
万华年的俏脸不由得羞得通红,再三偷看了几眼陆离那俊俏的模样、挺拔的身姿,小心肝儿加速的跳动起来……
☆、第077章 涨见识了
老祖宗不愧是万华年的嫡亲外祖母,这边小萝莉刚动了春心,那边老人家已经开口介绍了——
“既是自家亲戚,那也就没什么避讳了。这是老婆子的外孙女,京城万氏,小字华年。”
万华年强压着胸口怦怦乱跳的心脏,盈盈起身,姿态异常优美的行了个福礼:“陆二少爷安!”
声音端得是清脆婉转,仿若出谷黄鹂,脆生生、娇滴滴,很是悦耳。
但陆离却不为所动,开玩笑,他是谁呀,闯入京城纨绔界的时间虽然不常,却因出身高、兜里又有钱,最近一年来,整日混迹于市井中,见惯了形形色色、风情万种的美女。
再加上他本就是国公府的少爷,所交际的亦是勋贵人家,见过的名门小淑媛也不是一个两个。
万华年这做派,比市井女子好些,却又远不如名门闺秀,搁在陆离跟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如果不是成心想气气谢向晚,陆离根本就不会搭理万华年。
不过,看到谢向晚的小眉头越皱越紧的样子,陆离就似三伏天喝了杯冰水,从头爽到了脚!
他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的笑了笑,拱手道:“万家姑娘好。”
陆离的言行绝对称不上亲近,却胜在‘有礼’,看在万华年眼中那就俨然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标准范儿啊。
不能怪万华年早熟,她今年七岁半了,虚岁九岁了。在一个十三岁就能嫁人的年代,真心算不得小孩子。
再加上爹死娘柔弱,唯一的兄长又不靠谱,万华年当然要多为自己筹谋一些了。
手里拎着帕子。两颊绯红,万华年还是用力咬着后槽牙,力求表现得从容些,切莫让在场的人看出异常来。
幸而她的运气不错。就在老祖宗准备介绍其它人给陆离认识的时候,门外的小丫鬟再次扬声喊道:“大太太、二小姐来了!”
来得好快呀!
小洪氏立在老祖宗身侧,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谢向晚却盯着陆离,无声的询问:你要作甚?
陆离回给她一个欠扁的微笑,无声的叫嚣着:你管我!
“听说二少爷回来了,人还好吧,哎呀,怎么好端端的就出了这种事儿,我听了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刚进门。还不等请安问礼。袁氏便拎着条帕子说上了,“老爷,堂堂谢家内宅竟出了这样的事儿。咱们家真该好好整顿了。”
说罢,又似想起谢向安是在延寿堂出的事儿。她说这话又影射老祖宗的意思,忙又解释道:“老祖宗一向治家甚严,那起子歹人竟还能将二少爷拐带出府,足见其嚣张,老爷,此事断断不能姑息呀,那些刁奴也不能轻饶了!”
这话说得,竟是直指大洪氏留给谢向安的忠仆为刁奴。
谢向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旋即她展开双眉,故作天真的问道:“大伯母,听您这意思,可是说我娘亲不善调教人,留给二弟的奴仆不但没有忠心侍主,反而心生歹念,与那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歹人勾连,意图为害二弟?!”
想踩着她亲娘去巴结旁人,哪怕巴结的是老祖宗,谢向晚也绝不容忍。
母亲在她心中是最神圣的存在,如今去了,也决不允许有人玷污、羞辱。
这个死丫头、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真真难缠。
袁氏心里骂着,皮笑肉不笑的说:“哎呀,大小姐误会了,大姐向来贤惠又能干,哪会……哎哟哟,都是我这张嘴,真笨,连句话都不会说,大小姐,您可千万别多想呀,我对大姐可是最敬重的,如今她都去了三年,我怎会说她的不是!”
一边说着,袁氏还一边用眼睛去瞟小洪氏,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该死的袁氏,该死的谢向晚,小洪氏心里连声骂着,脸上却故意挤出一抹不安又委屈的表情,低声道:“说来说去还是我的不是,都是我没用,姐姐临终前把三个孩子托付给我,我、我却险些让二少爷出了事,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嘴里说着‘我的错’,眼中却带着委屈。
这次的委屈绝对货真价实,原本她想把碧桃之事推到袁氏身上,就算是追究她的‘用人不当’之责,她也会把过错按到大洪氏头上。
哪成想竟让谢向晚当着众人的面说破了,大人们还不能怪她,谁让谢向晚顶着个六岁的嫩壳子,可以‘童言无忌’呢。
有些事就是这样,心知肚明的某些不能宣诸于口的‘秘密’兴许能有些用,一旦说破了反而没什么用,就算谢向安的事儿与大洪氏用人不察有关系,如今让谢向晚这么一说,人们反而不好追究了。
追究什么?
人家大洪氏都死了三年,别说人了,就是魂儿都不知道投胎到哪个地方了。
小洪氏若是再隐晦的将责任一推二五六,非但没人同情她,反而会说她不厚道,跟个死人较真。
至于她借此再将内院不受自己控制的事儿捅出来、趁机拿回管家权的计划,也随之落空了。
这个时候,小洪氏绝对不能表示自己在东苑已经被架空了,否则非但得不到谢嘉树的支持,相反还会让丈夫觉得她太没用。
唉,明明计划好的事儿,怎么一实施起来就走了样呢。
都怪谢向晚,一个六岁的孩子,这么聪明做什么,每次都能抢到她前头,让自己的每次布置都落空。
暗暗咬牙,小洪氏偏还不能有任何不满,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谢罪、扮可怜。
“好了,这里还有客人呢,都少说两句吧!”
老祖宗脸色有些难看。谢向安从家里被人拐走,若要追究责任,她这个老祖宗责任最大。
谢向安是在她的延寿堂被人骗出去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有照看不力的嫌疑。
事发后,虽然谢嘉树父子几个都没有说什么,更没人敢指责、怪罪她,但老祖宗心里很清楚。孙儿他们对自己是有些埋怨的,怪她这个曾祖母只顾着照看女儿、外孙女,忽视了谢向安,所以才会发生意外。
当然,谢嘉树的抱怨也没错,自谢贞娘母子三个来到谢家后,老祖宗确实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们三人身上,相对的,对谢向安的关注就少了些。
老祖宗想着。反正谢向安有谢向晚这个姐姐看顾着。身边还有那么多洪氏留下来的忠仆伺候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结果……唉,不提也罢。
老祖宗一辈子都要强,老了老了却出了这样的纰漏。脸上原就有些挂不住,如今见袁氏、小洪氏几个还拿这事做发面引子。企图兴风作浪,她愈发不满。
隐隐的,老祖宗对谢向晚也有些意见: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得理不饶人呢,方才袁氏的话却是有些不妥当,可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直接把人顶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袁氏也是谢向晚的长辈,这孩子却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未免太没规矩了。
“是呀,大太太,陆家的表少爷来了,你还没见过吧,还不过来见礼!”
谢嘉树见老祖宗有些生气了,忙打断两个妻子的言语交锋,将话题引回来。
“表少爷?什么表少爷?”
袁氏一怔,她只顾着命人打听谢向安的动静了,其它的事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什么时候有来了个表少爷?
一边想着,袁氏一边四处踅摸着,终于发现了坐在罗汉床近前方凳上的一个十来岁的俊俏少年。
目光定格在少年的脸上,袁氏细细打量了一番,又将脑中存储的谢、盛、袁三家的姻亲回忆了个遍,依然没有这个少年的资料。
难道这人是洪家的亲戚?
一想到是洪氏的亲戚,袁氏就各种不自在,唇边的一抹浅笑也冷了下来。
淡淡的又扫了陆离一眼,冷声道:“哦,这位小少爷应该是洪家的表亲吧?只是不知是漕帮的子弟,还是王府的贵人?”
如果说刚才那句只是暗暗影射大洪氏无能,那么这句话就是赤果果的羞辱,因为大洪氏的外祖母、段氏的母亲余氏,曾经是楚王府的乳母。
余氏虽早就脱了奴籍,且已经过世多年,但曾经卖身王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