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抿唇一笑,对着东申泽略拱了拱手道,“皇上,本相回来至今,还未回府。一路匆忙赶路,且容本相先回府沐浴更衣一番,晚上再来陪皇上用膳。”
东申泽点头。
云止看着,紧接着一个侧身对宫宸戋一拱手,平静道,“右相,告辞。”
话落,迈开脚步便向着殿门走去,擦身而过间目不斜视。细微的一丝心跳加快压制在心底深处,丝毫未泄露出来。
空气中,宫宸戋再度闻到了那一丝若有还无的淡淡幽香。
宫宸戋想伸手,想要一把拉住从身侧走过之人,想将她带入自己怀中,看她还能逃避到哪里去。而,如此近的距离,只要他稍稍伸手绝对能拉住。但最后,却终是克制住了手下的动作。眸中,一系列的感情一一划过,归为平静的幽深。
云止踏出大殿,一眼望去,文武百官泾渭分明的分成两边。
侍卫们里外三层严严实实包围着大殿,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小小的苍蝇也飞不进来。左派的官员,顿时翘首以盼的等着云止走过去。右派的官员,亦纷纷将目光落过来,想知道云止刚才在殿内都与东申泽说了些什么,想要从中探听探听东申泽的心思。
云止布下阶梯,侍卫立即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小道。
云止一边示意左派的官员稍安勿躁,一边头也不回的离去,想要先去见一见东方卜再说。
大学士府门口,从宫内出来后便直接取道前来的云止,在老管家的带路下,穿过姹紫嫣红的园子小道便往书房的那一方向而去。边走边随口淡笑着道,“怎么,东方大学士神机妙算,知道本相今日会回来?”
“这个老奴也不知。”老管家只管带路,秉着一问三不知的原则回云止试探。
云止没有再说话,目光淡淡的环视了一圈。三年的时间,东方卜常去她的左相府,她倒是几乎没怎么来此。
书房内,东方卜将刚刚写好的书函递给下方跪着的那一名黑衣人,吩咐道,“去吧。”话音刚落,门外的脚步声便传了进来。
黑衣人起身,接过信函后,转眼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紧闭的房门被人敲响。紧接着,老管家推门而进,“少主,左相到了。”
东方卜点头,让老管家退下。自那一日‘贾氏部落’内算不欢而散后,已近十日的时间,她终于还是来了,他知道,她这是答应与他合作了。
“现在,文武百官都侯在东申泽殿外,怎么东方大学士对此毫不关心?”
云止听着身后传来的房门合上声,一边浅笑向着书桌前的东方卜走去,一边悠然开口说道。余光,在这一过程中瞥了一眼那一扇敞开的窗户。刚才,走在书房外的廊道之上,她很肯定,屋内不止东方卜一个人。同时,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眼下的这一间书房,没想到东方卜倒是气定神闲的很。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云止竟觉得东方卜书桌上卷着的那一张纸有些些微的眼熟。
东方卜顺着云止的视线望去,复又望向云止,道,“你进宫,见过东申泽了?”
“东方大学士料事如神,什么也瞒不过东方大学士。”云止走近,又瞥了一眼那一张纸。只是,一时半会儿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来为何会有这一种感觉。
东方卜见云止几次留意那一张卷着的画像,却故作不知,没有动。望着云止道,“你既然来了,那就是答应我的要求了?”
“我只想要找出害死云泽天的人,仅此而已。”
“我手上掌握的线索,远比你来得多。你可知,当日北峰寨的寨主邱霸天为何会突然寻宫宸戋报仇?”微微一顿,东方卜站起身来,绕过书桌,“听说,在那不久之前,有人见过一袭红衣之人出现。还有,你与宫宸戋前往北堂国皇城时,也有人看到有一个一袭红衣之人出现过,分别在四皇子与六皇子府中。”
云止听着,立即就想到了那日看到的那一抹红色。
会是,同一个人麽?
云止微微的拧了拧眉,等着听东方卜继续说下去,没有打断。
东方卜已经绕过书桌来到云止的面前,面对面而站,“我想,只要我将我现在所掌握的一切证据都交给你,那么,定可以让你的调查事半功倍。对了,那一日在圣玄派的山顶上,也有一袭红衣之人出现过。并且,还在原地留下了一株新鲜的曼珠沙华。”
说着,东方卜在一旁那一插画卷的画坛中抽出了那一株曼珠沙华。
几天的时间,火红色的曼珠沙华还如刚刚采下来时一样,娇艳欲滴。而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彼岸花’,又名地狱之花。
云止接过,来到这一个世界后,倒是甚少看到这一种花。
“相信,你该比谁都清楚,东玄绪绝不是东申泽的儿子。一旦东玄绪真的继位,大权掌控在宫宸戋的手中,云止,这对你也绝没有好处。”
“也没太大的坏处,不是麽?”云止抬头,淡淡一笑。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又何必在此刻还说这样的话。”东方卜望着云止,脸上没有笑意。
“那你既然都已经知道本相已经决定了,那么,又何必还说这些。本相今日前来,便没想过反悔,亦没想过走其他路。”云止脸上的笑意,随之敛去。
东方卜听着,忽的一笑,重新走回案桌位置,肃色道,“东申泽顶多不过十天的命了。云止,我想要一份东申泽亲笔书写的遗诏。”
“这个简单,只是,你觉得一封遗诏就能压过宫宸戋?”
“这当然不可能。不过,宫宸戋的势力虽大,几乎掌控了整个东清国,但也因此都分散在外面。皇城内,不过一些手握重权却没有什么兵力的官员与一些皇宫侍卫的人马而已。东申泽临死的最后三天,我会彻底断绝外面的兵马进入皇城。至于皇城之内,到时候还要请左相你助我一臂之力才是。”余光,瞥了一眼案桌上的那一幅画,一丝叵测难辨的光芒稍纵即逝,不容人察觉。
之后,两个人再在书房内谈论了一阵,云止告辞离去,始终没能看一眼那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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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回来的云止,先行沐浴了一番。连续数日赶路,倒是片刻都不曾歇过,对着婢女吩咐道,“一个时辰后叫醒本相。”
皇宫内,御书房,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奏折。
宫宸戋粗粗翻看着,派出去的人,竟一直调查不出东方卜的真实身世,那一个人……
宫伊颜推门而进,端着一碗散发着热气的莲子粥,再反手合上房门,“哥哥,听侍卫说,你已经一天未吃东西了,我准备了些莲子粥,你喝一点。”
“放着吧,本相现在不想吃东西。”宫宸戋神色淡淡说道,甚至没有抬头。
宫伊颜将碗放下,犹豫了一下后道,“哥哥,左相今日为东申泽把脉了,相信她定然已经知道……”微微停了一下,观察着宫宸戋的神色再继续道,“哥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还是直接杀了东申泽,让我们的绪儿坐上皇位吧。”‘我们的’三个字,语音有意无意的偏重那么轻微的一分,似乎想说明什么,又似乎想要标注什么。柔美如牡丹的娇容,若非亲耳听得,实在有些难以与刚才的话语归在一起。
“本相已经说了,不许你再动东申泽。”黑眸,冷冽如冰,“再将本相的当耳旁风,本相……杀了你。”
宫伊颜轻微一颤,面上的那一丝柔和凋落下去,“哥哥,我不知道你到底还在顾虑什么,三年前,东清国便已经全在你的手中,那个时候便已经可以杀了东申泽让绪儿继位。可是,你却偏偏没有,你任由东申泽宠幸云止,任由云止权利一天天扩展。哥哥,如今,我倒想问问,你忘记你六年前来此的目的了麽?你忘记我们多年来所苦心经营的一切麽?还是,你忘记了伯母是怎么死的?”
最后一个字的字音还未完全落下,只见,一贯波澜不起的宫宸戋,面色勃然一变,倏然站起身来。
宫伊颜并不畏惧,依旧直视宫宸戋,“宸哥哥,若是你忘了,那么……”
“滚!”一个字,面色阴沉冷翳得可怕。
……
左相府内,睡梦中的云止不知梦到了什么,一下子惊醒过来,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起身间,不知怎么的,无端的想到,当初风絮似乎一直未告诉她,她的亲自父亲到底是谁?风絮与风浊看上去很是夫妻恩爱,可是,无形中,却又好像少了那么一丝什么。尽管,两个人彼此都很关心彼此、很在意彼此,但却更像兄妹、亲人。
——她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片刻,云止拭了拭额上的汗渍,收回不知不觉飘远的思绪,忍不住对着自己一笑,自己怎么突然乱七八糟无缘无故的想这些?她并非是真的云浅止,一切其实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一个多月后的部落祭祀,她恐怕是不可能回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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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云止进宫而去。
东申泽在云止中午离开后,便躺下休息,一直未醒。
云止到来之时,文武百官才刚刚散去。殿外的侍卫屈膝行礼,让道让云止进去。
云止步入殿内,拉着帘子的殿内已提早点燃了火烛。淡红色的烛光映衬着明黄色一片的大殿,再怎么奢华也压不住那一股冷气。
东申泽安安静静躺在龙床上,胸口轻弱起伏。
宫宸戋答应了晚上一起用膳,但最后,却并未过来。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留在东申泽寝宫一夜的云止,着手处理朝中事务。大殿外,听着个个官员争先恐后的禀告。对于那旁敲侧击的立谁为太子之语,含糊其辞的闪躲过去。
东申泽的那些个子女,也都被阻挡在殿外,没法进殿一步看望东申泽。
云止站在殿檐下,一边翻看着官员送上来的奏折,一边侧眸扫视过去,并未看到东锦瑜的身影。些微意外,随口问道,“六公主呢?”
“六公主前些天出宫去了,一直未回来。”其中一名官员立即回道。
“出宫去了?可知为了什么事?还有,她知道皇上的病情麽?”当初,东方卜利用东锦瑜这一颗棋子来设计了皇陵之事,直觉的,云止觉得东锦瑜这个时候出宫与东方卜有关。东方卜想要成功的继位,第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先证明自己的身份。要东申泽立遗诏,也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传东方卜,身份重中之重。
“六公主说,她知道有一种草药可以救皇上,所以亲自去采。出宫之时,身边只带了一名宫女。”
云止对这样的话,自然是不信的,沉默了一下后,换了一名自己带来的侍卫,小声的吩咐了几句。末了,道,“去吧,不得有误。”
侍卫应‘是’,领命下去。
片刻,一只白色的鸽子落下来,落在殿外的屋檐下。
云止认出那一只鸽子,知道是花千叶传给自己消息。于是,亲自过去取下字条。
字条上写着:景色很好,只是有大煞风景之人捣乱后,再美的画也让人提不起兴趣了。本宫且回,左相保重!
云止一眼看完,自然明白其中意思。其实,这还写得太直接了。那一个人,果不出她所料,真的出现了。只是没想到,林思画不趁机逃命,竟还敢回来连景夕的墓都不放过,着实可恶。
“来人,给本相加派人手,谁能取了林思画的首级回来,本相定重重有赏。”若不是这个时候无法离开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