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一副绣品的好坏,首先就是要看绣工。如果绣面不够平整,那就是下品。”瑾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若离,“你能知道这一点就好,以后还要勤加练习。”
既然已经点评了若离的,瑾夫子当然也不能忽略若露:“若露小姐的这一幅针线技法上强出不少。牡丹花朵硕大,花叶层层叠叠。若是没有十足把握,则要先用浅墨勾勒轮廓。然后就会很好绣了。”
若露听说自己的这个比若离的好,不免有些得意。但见瑾夫子正注视着自己,却不好太过表露出来。也学着若离的样子,站起来谦虚道:“多谢夫子指点,若露一定勤学苦练。”
若离心中冷笑,这若露还是有几分聪明的。从黎夫人被禁足之后,她对瑾夫子的态度就格外得好。在学习技法的时候也认真得多了。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又回到那咬牙切齿的模样。
这种时候,若是不把握机会狠狠打击一下若露,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一个月的时间。于是她也故意跟着说道:“若离也会好好练习,这样待到宝萱县主及笄之礼上,就可以送上自己亲手绣的贺礼了。”
听若离这样一说,若露也是眼前一亮。宝萱贵为汝国公嫡长女,又是县主之名。她的及笄礼上不知要有多少名流贵胄,才子佳人。自己要是能在宝萱的及笄之礼上出个风头,这其中的好处,可是数不尽的。
若露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瑾夫子就皱了眉头:“难道又想着去抛头露面!我教给你们的东西,可不是要你们出门去卖弄的!”
瑾夫子对于这种非礼之道十分反感,若离赶紧闭口不言。再看若露已经是一脸的向往与期待,若离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算起来日子,宝萱的及笄礼就在半月之后。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不知道若露的绣工能够长进到何种程度。
不管若露的绣工如何,若离相信经过自己这样一说,若露一定会亲手绣个什么送出去。因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若离早就发现若露最缺少的,就是‘自知之明’。
瑾夫子看了若离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直到天色不早,若露拜别夫子,一人先行而去。
若离这才缓下脚步:“瑾夫子可是有话要教导若离?”
瑾夫子正准备离开,听见若离的疑问。停下脚步道:“你天资不差,但莫要忘记嫡女为尊。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想来你刚才那番话是故意说给若露小姐听的。”
若离见瑾夫子已经说穿,也不否认:“夫子说得不错,嫡女为尊长幼有序,乃是天经地义。可世间诸法,难道不该先有是非,再论长幼吗?”
瑾夫子眼中带出一丝不屑:“是非对错,都是由他人定论。你若不敬嫡姐,不敬嫡母,谁人会计较其中是非对错。我已经给你忠告,听或者不听,自然由你。”
瑾夫子说罢就要转身而去,若离却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抬头问道:“瑾夫子可是庶女出身!?”
若是以平常人的心思,定然会以为瑾夫子是大家嫡女出身,所以才这样反感庶女。可是若离却发现并非如此。
瑾夫子厌恶抛头露面,却在各府奔走教习。她厌恶以才学作为炫耀,却有着一身响亮的才名。如此说来,她厌恶庶女,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己的身份。
瑾夫子的脸在面纱之下微微僵硬,却仍然冷傲的点了头:“你猜得不错,我正是瑾家庶女瑾琉。”
“瑾家?”若离对自己的孤陋寡闻有些歉意,“瑾家也是安阳城的家族吗?”
瑾夫子前一刻还充满了戒备,可是当她说出自己的身份时,似乎就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她平静的看着竹屋外的风景,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你不会听说过的。瑾家曾是京城人家,因数年前遭逢火灾,满门只余瑾琉一人。”
若离暗暗心惊,一场火灾之下,满门只有一个庶女生还。这其中得有多少曲折啊?再看瑾夫子,虽然陷入回忆,但眼中却不见悲伤之色。不禁道:“既然同是庶女,夫子应当知我本性。夫子愿意教导若离,若离也十分想听。”
“我在年少时候,也像你一样自诩有些才华。便四处卖弄,得了不少响亮名声。”瑾夫子看着若离,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后来惹得嫡姐相妒,几次暗害不成,竟命人把我锁在屋内,放了一把大火。我在屋内隔着窗棂,亲眼见嫡姐将屋外柴草火点燃。”
瑾夫子仍然平静,“那火本该将我烧死,可是我醒来之后,却听人说火势随风蔓延,速度极快极快。于是整个瑾家就这样没了。只剩下我这个该死之人。”
若离哪里想到,自己本来只为了跟瑾夫子争论对错,结果却争论出了这样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
“难怪夫子认为庶女不该风光荣耀。”
瑾夫子见若离已经明白,忠告若离道“庶女就该安分守己,莫要去妄想那些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须知道人言可畏!”
若离开始渐渐理解瑾夫子的心理了,她并不是讨厌庶女。只是被往事所困而已。原本此事错不在她,但是当其余无辜之人都因此丧命,她又难免自责。再说世人都以嫡庶作为标准,时常不问是非对错。瑾夫子这种行为,无非就是想找到一个答案而已。
若离扬起雪白的下巴,带着自信的微笑道:“何必在意他人之言,既然如今只有夫子一人好好活着,这难道不是上苍已有定论吗?”
第四十四章 一笔交易
更新时间2014…7…16 17:25:23 字数:2437
让若离没想到的是,原本安慰的话语此时却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上苍已有定论?”瑾夫子质问道,“你怎知道上苍不是在惩罚我?”
“你和我真的很像,希望将来不会是同样的下场。”瑾夫子说完,轻轻取下自己的面纱。露出自己曾经美好的容颜。
若离见夫子无论何时都带着面纱,心里早就产生过怀疑。可即便是这样,忽然看见了面纱下的脸,若离还是十分惋惜。
瑾夫子的脸颊与下巴,布满了深色的伤疤。那一看就是烧伤之后留下的疤痕。整块皮肤呈现狰狞的红褐色,与原本雪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若离学医的时候,见过的伤疤数以万计,自然不会被这一小块疤痕吓到。反倒是她目不转睛的注视,让瑾夫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你看到了吧,这下场才是上苍的定论!”瑾夫子用手轻触着脸上的疤痕,“一个女子,要带着这样的烙印过完一生。难道还不是惩罚吗?”
“夫子也太悲观了些。”
若离又看了那伤痕几眼,直到大约了解了夫子的伤情,便收回了目光。她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谨慎的开了口:“如果夫子脸上的疤痕能医好,是否就能证明若离才是正确的呢?”
瑾夫子原本就没打算跟若离说这些,可是此时若离提到能医治疤痕,却让她再次停下了脚步,用冷淡的声音说道:“瑾琉早已遍寻名医,皆言无法可解。”
这对若离来说是一个机会,瑾夫子个性执拗,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黎夫人请她来做夫子的目的已经十分明显。除了可以在老夫人那里获得好感之外,还有就是利用瑾夫子对庶女的厌恶,从而来压制自己。
若离不禁感叹自己的好运,若是没有今天这样一番对话。可能还真的要让夫人得逞了。不过既然若离知道了这其中的关键,自然不会放过。
“只要夫子有胆量一试,若离倒是有个奇方。”若离用了一个激将法,小小得试探一下。
瑾夫子眼中明明闪过一丝希冀之色,却又一脸索然无味的摇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你不要以为讨好了我,就能得到什么好处!”
话已至此,瑾夫子刚刚打开的心门又重重的关上。她重新带起面纱转身上楼去了。
若离知道瑾夫子并不相信自己的话,所以才这样走掉。不过要想让瑾夫子以后不再防备自己,而且成为自己的助力。这可不是一天之功就能完成的。
若离对着应经上楼的背影,大声说道:“夫子多虑了,若离想要的好处,从来都靠自己所得,无需他人施舍!”
接下来的几日里,若离都没有机会再跟夫子谈话。而那天所说过的就像是没有发生一样。瑾夫子仍然给予若露更多更好的指点,然后对若离的各种努力视而不见。
若离却十分自信,瑾夫子来找自己只是早晚的事情。像瑾夫子那样内心骄傲的女人,怎么会放弃医治疤痕的希望呢!
果然,未出五日。瑾夫子在若露走后叫住了若离:“你所说的奇方,当真有效?”
若离正要转身出门,听见瑾夫子所说,又慢慢的退了回来。既然夫子已经开口,就说明她愿意跟自己做这笔交易。若离不紧不慢回答道:“世上哪有百分把握的事,如果夫子愿意按我说的去做,好好疗伤。若离只能保证,五步之外难见伤口痕迹。”
五步的距离,就相当于两人迎面走过。这已经是十分近的距离了。若离一边说着没有十足的把握,却又能够承诺‘五步之外,难见痕迹。’若离几乎可以肯定,就算瑾夫子曾经去看过什么名医,也不会有人敢做出这样的保证。
果然,听见若离的话,瑾夫子的呼吸都微微急促:“你要让我做什么?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凭什么?咱们二人就各凭良心吧!我的方子若是能医好你的伤,只要你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护着我!”
若离的要求并不过分,瑾夫子思虑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只是因为若离医治伤口的方法十分复杂,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再加上二人都不希望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所以表面上仍像从前一样,就连一直跟二人相处的若露,也不曾察觉。
除了要准备给夫子治伤的药材,若离每天白天仍去赋思阁练习绣技,而下午回到五福堂,就开始着手制作宝萱的衣裙。
因为自己不便出门,所以若离早就吩咐了踏歌去汝国公府上,拿了宝萱裁衣的尺码回来。
有了尺码,接下来最要紧的就是衣料了。若离对建元国的衣料还不十分了解。于是只能带着问月去求老夫人。
老夫人在主屋里正和王嬷嬷说话,听见若离在门口与松儿说话。立刻笑道:“这若离丫头最近不知学了什么本事,每日都钻在西厢里不见出来,连我都难看见她一眼。还不快叫她进来!”
松儿听见老夫人的话,笑着将若离让进来,转身就去备茶。
若离几天没见到老夫人,此时也觉得亲切,上前撒娇道:“若离给祖母请安,这几日若离没来,祖母有没有想念若离?”
老夫人难得见若离这种稚气的模样,被逗得直笑:“我倒是没怎么想你,只是最近不时的想起你做的那些好吃的、好喝的来。”
王嬷嬷也跟着说:“不知道若离小姐今天来,可是带了什么好东西?”
若离一脸苦恼道:“这回若离没带好东西来,不光没带来,还要问老夫人求一样好东西带走呢!”
大概是因为若离从未求过什么东西,老夫人有些怜惜道:“有什么缺少的,让丫鬟报给王嬷嬷就行了。怎么求到我这里来?”
若离看出老夫人对自己的好,抿着嘴腼腆的笑笑:“不缺日常用的,那些东西都足够了。若离想求几匹上等的衣料,给宝萱县主做礼。”
“这事儿也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