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越夫搬来好几卷书简,跪在那里随时把昭娖手中阅完的简牍给换下来。吴丫拿了麻巾和篦子跪在她身后整理那一头长发。
虽然时下男人时常剪理一下头发,不使得头发过长。而昭娖并不时常剪头发,由得一头长发长到腰际。虽然比起平常男子她的头发要长,但是和女子比起来她那头发还是短了。
即使□的麻巾擦过一遍,发梢还是止不住的滴水。吴丫小心的把她发梢一手捧起来,跪直身子用篦子给她梳头,篦子梳齿极密,在梳通发丝之时,还刮下不少水。
张良放下羊皮出门走动时便是看到她手持书简,披散着长发懒洋洋晒太阳的样子。昭娖的头发乌黑茂密,梳理后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她的侧脸在乌发的映衬下越发白皙。
听见身后足音,昭娖放下手中竹简。示意身后吴丫停住篦发,回首道“张子,出来了?”
昭娖脸颊被温暖的阳光晒的起了两块红晕,衬着她原本白皙的皮肤甚是好看。身后黑发柔柔得擦着她脸颊落在身后。露齿一笑,唇红齿白。
青年脚下一滞,眼睛望着那张可以称的上明艳的面孔。面前那张脸并不圆润只有比巴掌大些,鹅蛋似的脸型,甚至还能看见阳光下脸上那一层软软的绒毛。
他自是知道面前的乃是个少年,可是这披发摸样和那些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良也是一笑“看书有些乏了,出来走动一下。”眼角瞟到昭娖放在手边的竹简,“瑜也在读书?”
昭娖低下头看了看手边的竹简,“闲来无事,打发空闲而已。”
此时文化普及率很低,虽然官府会派人在庶民中说法普法一展秦朝重法的本色,但是民众大多目不识丁还是普遍国情。竹简是用钱都买不来的珍贵资源,基本都是在那些贵族和士族里面代代相传,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宝贝物什。昭娖当初出门的时候顺手拿了些当做路上用。
“张子若是有兴趣,成甚感荣幸。”不用昭娖吩咐,越夫已经取来了一个干净的坐垫恭恭敬敬摆放好。
张良取过一卷打开来看,简牍上是秦小篆,这一番看下来,他眉头微蹙,放下竹简道“这书中杀气颇重呐……”
“尉缭子的确杀气颇重,不过兵家之言无论言语是否温和,差不多都是如此。”就算说的再温和,一旦和兵这个字扯上了联系,哪怕言语间再温和也难免带了一种肃杀。
昨夜张良读的那书,也差不多是如此了。虽然……她看得是半懂不懂。
张良一笑,“的确如此。”
“尉缭子若是在几十年前的大争之世,还是颇为得用。”昭娖看着他卷合上竹简出身道。
现在天下大定不过才几个年头,只要年纪大些不是懵懂幼儿都会对那世道有感触。
张良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蹲是变得有些坏。原本膝盖上的两只袖管慢慢的向上凸起,他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现出寒冽的杀气。但是一瞬过后他就闭上了双眼。
昭娖看着心里确定了他很有可能是六国之后。平常百姓和那些士族并不太管谁做君王的,老百姓只管有没有饭吃,并不管谁做君王。而士族,春秋战国几百年的游士之风,反正和找工作一样。今天给这个主公出出谋略,要是前途待遇不错,大有发展前景就留下来。要是环境不容于人,逃跑找下家的大有人在。除非是那几个找到真正知己者,抱着“士为知己者死”信念的那几位,还真的少一根筋的士人。
反正是这家不行就那家,大争之世,人才谋士从来都是诸国之间的抢手货。
昭娖想张良怕是想起家国被秦所灭的事情来了,而秦在战事上所行与尉缭子中的杀气还是颇为相似。秦人因常年与西戎作战,风气彪悍,即使是女人都可入军,再加上商鞅变法后以人头记功,博取爵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别说这秦人本来就个个悍勇。光是白起一人便是杀了六国几十万之众。
再看秦王之后与六国战事,杀伐之气更甚,动辄斩首几万,与尉缭子之杀气甚是相似。
“大争之世……吗?”张良闭上双眼缓解心中波浪汹涌的恨意和痛楚,缓缓睁眼。大争之世各国交伐频繁。那是所有谋士向往的时代。
男人们,尤其是有志向的男人们,难免都带了嗜血之气。安定之日只会将他们消磨掉泯然众人。
而昭娖眼前的张良也不例外,她在一旁瞧着他的样子,“张子,你日后必当大用。”
“大用?”张良抬头,半饷嘴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不会出仕于秦。”
“不是秦。”昭娖冲他眨眨眼,脸上的笑容比方才生动了许多。在阳光下颇有些耀眼。
张良不留痕迹的别开眼,淡淡道“瑜这话是做何意?”
昭娖脸颊边的乌发随着她歪头的动作弯出一个甚是妩媚的弧度。
“张子以后所出仕的必定不是秦。”昭娖不想给他说的太多,免得被当做神棍。虽然她现在说的这话有一种深深的神棍味儿。
张良闻言,回过眼来,看着面前的少年,盯她一会发现她仍是歪着头望她,眼神清亮不似作假。
他也一笑,叹出口气,“以后之事谁又能说的准。不过……”他抬眼看向昭娖,眼光于刚才不同。
昭娖被他投过来的视线弄得不自在的扭了下身,她伸手去摸脸:应该没有沾上什么奇怪东西啊。
张良手伸出从她的发上掂下两瓣桃花瓣,他目光温和的看着她,手指间夹着那两瓣花瓣。
“以后这摸样还是不要叫别人看去了。虽然道男生女相乃是贵相。但是被有心之人看去总归不妥。”他起身向屋内走去。
昭娖怔怔坐在原地,手摸了摸脸,稍后她转身问越夫“我方才的模样很是奇怪么?”
越夫顿时就楞了:他哪能知道啊。要知道奴隶是不可以看主人的脸,否则那是大大的冒犯。
但是主人的话还是得回,越夫趴伏在地“少主之姿,少有人能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不变的真理。
昭娖听了一撇嘴,对身后垂首待命的吴丫道“继续篦发。”
“诺。”吴丫应了一声,跪起来手持篦子为她梳发。
之后几日张良都是清晨就起,坐在窗台下读书。有时候投入到竟然会忘记进食喝水一直到夜□临才记起自己原来还没有进食过。
昭娖心里暗暗佩服张良,要知道这时候平民一日只有两餐。蚤食是要到中午的时候才会进用。晚饭在下午左右。能这么不进食的从清早一直看到晚上,还能不昏过去,昭娖对他身体之强表示相当佩服。
但是好景不长,等到春雨降临。昭娖听着外面沙沙的雨声醒来,脚向侧一伸就要起来。没想到这次不是和往日一样而是直接踹上了个软软的温热的物体。昭娖一惊之下赶紧起身,却发现张良满脸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辗转反侧口中呻*吟。
昭娖立刻两步踏至他身边,她伸手探他额头只探得一手冰凉,她掀开被子发现他手按住肋下。
“嗯……”似乎是痛的厉害他按住那里从牙缝里发出声响。
昭娖见他面上血色全无,不由得伏低身子唤他“张子,张子。”连唤几声都不见他回应,昭娖直接换了称呼“张良!张子房!你听得见就回我一声!”
张良原本紧闭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她,和着苍白的脸色很是有气无力。
庖厨那边,听得整理衣物窸窣响,吴丫和越夫两人小步快跑而来。
“少主?”
昭娖抬头看向他们“吴丫你去准备热水,越夫你去东面的医馆里把医者请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哪怕留个爪印咩……嘤嘤,俺写着都觉得好孤单……
☆、木簪
“无事!我无事!”张良一把抓住她的手,强撑一口气道。他额头上冷汗津津,抬眼看她,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额角仍有汗珠落下。
张良虽然看上去面色苍白,但是他攥住她手腕的劲却大的有些不符合常理。
“张子欲丧命乎?”昭娖身上只着中衣下裳的坐在他身边,任由他抓住她手。吴丫和越夫自然是听她吩咐早就溜出门叫医者去和下厨烧水去了。
“待会医者来,成不能以眼下这种面目相见,可放成穿衣?”
张良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眼前少年身上只着中衣,这等模样要是被人瞧见实为不妥。他扭过去收回手。
昭娖立刻起身去穿衣洗漱。
请来的医者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老者一进门,昭娖也不想去讲那么多虚的礼仪,直接把医者请到榻前,医者见病人冷汗不止连忙放下药箱诊治。医者解开张良的中衣和蝉衣,挪开他按在肋下的手,露出一道长的伤疤。这道伤疤昭娖以前也见过,看伤疤长度似乎是被剑之类的兵器所造成。
昭娖站在医者身后不远处,看着医者伸手不断按压那条狭长伤疤附近。然后又看张良脸色舌苔。
“君可曾曾经受过刀剑伤?”
榻上张良闭上眼点了点头。
望闻问切之后。医者吩咐身后跟来的小药童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小木盒。
“君之疾在肌理骨髓,施之针石方可见效。”医者对张良道。
张良点了点头“可。”
昭娖看着药童把张良上衣给扒了个干净,所幸被子还是盖着下半身。要知道这会可没有内裤这东西,所有裤子都是开裆裤。昭娖瞧着用不着自己也退至一旁腾出更多的空间给医者。
等到施针完毕,医者转身对昭娖道“这乃是万年伤口处理不慎所落下的毛病,或许是当时着了寒冷,所以到了湿冷之时便会发作。用热巾敷旧伤可缓解。”
“多谢医者。”昭娖拱手对医者稍稍一拜。
等过了一段时间取针,医者留下一些关于休息饮食上的嘱咐后便取了诊金走了。
昭娖抄手站在塌边看着眼下衣衫不整的张良,笑得颇有些玩味。秦法规定若是聚群而殴打闹事不管对错罚作鬼薪。看张良这算不上强壮的身形,竟然能和人拔剑斗狠还真是让她想不到。
见他系中衣的衣带手指并不是灵活,昭娖干脆走过去弯下腰手指勾过原本他手上的衣带,替他打结。
张良突然间衣带被昭娖夺过,有些惊讶。
“你才好些,要是再受凉就不好了。”昭娖手指划过张良中衣上的布料,那是士人里普遍用的白麻。中衣领子用的是黑色布料和他苍白的脸色形成相当大的反差。昭娖拢过蝉衣替他掩好被子。
“张子可是要好好注意身子了,不然欠成的人情恐怕会越来越多。”昭娖看着他秀美如女子的面庞笑道。她此时俯着身子,甚至可以看清楚那双黝黑的双眸。或许是对着此时柔弱无力的张良,她的话语里不自觉的带上一种匪气。
张良望着她微微勾起的嘴角,似乎也不觉两人这种动作的暧昧。
“良日后定会铭记。”
昭娖起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日后膳食还是按时用,虽然明白张子的苦读之心。但是膳食若用之不当恐怕于身体有大害。”
说罢,她扭过头去小声嘀咕“要是折腾出结石了我才不会管你。”
张良见她低低的用从来没听过的话语说了一句话。语音甚是奇怪,完全听不懂。
“若是不介意,这几天成可为张子读书。”张良这两天恐怕又要在塌上渡过了,按照他前段时间读书的狠劲来看,弄不好可能在榻上阅书。这个时候可没有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