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娖突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低低的拳脚落在*上的声音。换做平常她懒得管,但这几日连续的厮杀高度绷紧的神经和炎热的天气让她的性情变得有些焦躁易怒。
她直接冲着那团叠影大吼一声“何人妄视军律,给我滚出来!”一声暴喝引来陈平略带惊讶的注视。
昭娖在陈平眼中是幽静的湖边,即使这湖水里搀和了一丝血沫,但也还是静怡动人。如今这一怒喝,倒是在这幽静中凸显出一丝与往常不同的怒意来。陈平惊诧过后看着她双眼仍未消去毫不掩饰的怒火,又不禁莞尔。
作者有话要说:陈平美人啊……你赶紧的啊……
81李由
“给我滚出来!”即使昭娖发出的声音嘶哑如少年,但是她身上不同于其他普通兵卒的衣物还是让那些斗殴的兵卒停了下来。中间滚做一团的两人似乎是没察觉到周围人的异常依旧打的厉害。
昭娖皱了皱眉,下巴朝那地上厮打做一团的两人一扬“将他们拉开。”
“嗨!”兵卒们莫不太清楚这个人的军职;但铁定不低。因此赶紧低头答了;将那两人拉开扭着压到昭娖面前。
两人突然被拉开一时间无法从方才的状态中拉出来。一直到被拖拉到昭娖面前了其中一人还有继续斗狠的趋势。
另外一个倒是迅速的沉静下来;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因何闹事?”昭娖双手搭在一起问道。
“回将军;乃口角。”旁边有兵士代答。军营里一点小事引发口角,兵痞们借着一些小由头整治新兵的情况多了去。昭娖拢着双手看着一声不吭跪在她面前的人,夜色朦胧,但身前人的身影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得昭娖觉得越发眼熟。
“抬起头来。”
地上跪着的人闻言缓缓抬起头来。而昭娖也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楚了他的脸。这还是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的脸,更重要的是这脸她曾经对着看了好几年。虽然大多数时候她看到是这个人的后脑勺。
少年等昭娖能看清楚他的脸后又将脸稍稍垂下去。
“你们二人去伍长那里领棍子;此事若是日后再有……”昭娖话没有说话,但未完的话语中意思是相当明了。军法酷严,今日她放过他们,若是再被人抓住脖子上的吃饭家伙定是不保。
“嗨!”两声应下。被人押送去伍长那边挨打去了。
昭娖对身旁一直观看的陈平颔首,两人离开。
“昭大夫可是认识那名兵卒?”走着听见陈平如此问道。
昭娖双眼微睁,唇边添了一抹笑“那个曾是我仆侍。”昭娖早已经将申深放良,如今在这楚营再次遇见,还是有些意外。
在军营允许的范围内两人一圈转下来,昭娖背后也起了一层薄汗。陈平的额头上也起了一层汗珠,他本是魏人,身材颀长比起大多身长短小的楚人来说,他更加耐不得热。昭娖也看见他发鬓边发丝上的小小水珠。赶紧找了个理由分别彼此回各自的营帐里去。
昭娖营帐里早有人备好了热水,自己抹擦身子再换了一套簇新的细麻衣后,将一个小伍长叫来问了问之后又让人去把申深寻来。
申深挨了打,走路的样子格外滑稽。但是一进昭娖的营帐稍稍抬眼见着昭娖斜躺在塌上,立即跪了下来。
“少主!”他身子完全拜伏下来;只让昭娖看见他的后脑勺和甚是恭谨的背部。
“罢了,如今你也不是我的骑奴了。起来吧。”昭娖手中的酩酪放了下来说道。
“奴不敢!不敢!”申深的额头在地上又磕了好几下然后才起身,他的眼只停在身前那一块小小的空地。
昭娖手中的陶杯放下,手指敲打在手下的扶几上。
“我方才问过你的伍长,他说你勇猛过人。我有意调你在我身侧做为亲兵,不知你意下如何。”
五大夫之爵为大夫之首,身侧多设置有亲兵之类。可惜昭娖因为自己是女人不敢随意定下个人选。如今再次遇见曾经在自己身侧服侍过的申深,不禁也动了这个心思。
申深闻言不禁面露惊讶,大夫身边的亲随远远要比做一个无名小卒好太多。等于是一下子从泥土上被拨拉到传说中东皇太一居住的天宫了。
“你可愿意?”昭娖靠着凭几笑问。语气里虽然带有询问的意思,但昭娖也不怕他不答应。
少年垂首片刻后冲昭娖磕头,“奴多谢少主大恩!”
昭娖靠在凭几上受了少年的全礼,她微微低下头看着额头完全贴在地面上的少年。
“去将你的物什收拾一下,待会会有人将你带到新营中。”昭娖道。
“诺。”
那些习惯了欺负人的兵痞也没料到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兵突然之间就得了一个五大夫的青睐。在羡慕嫉妒之余又不免私下嚼舌头。
“想必一定是看上了这竖子。”兵痞拉着几个兵嘻嘻哈哈哈笑道。“拿他泻火呢!”
军营中除非是私藏妇人,一般是没有见着妇人的踪迹。兵士之间难免就会有些龌蹉事。
“瞧那副身子……”
昭娖这会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说成有男风之好的人。前方有斥候回报,一支秦军已经向定陶而来。估摸着是想要解开项梁对定陶的攻势。定陶是秦军一个重要据点,早在景驹做楚王之时,齐楚两军曾经合力攻打过定陶,不过因后来两国的一些争执而作罢。
项籍听闻这个消息,面上也不见多少大敌当头的焦急。他仔细观察了一段从现在秦军驻扎点到定陶的沙盘走向。幕府里他用手中的翎羽指着沙盘的某个方向。
他知晓这支秦军是由秦丞相李斯长子李由带领。心思更加活泛。
“叔父如今攻打定陶,定不能让此宵小之辈阻我叔父大业。”项籍道。
“这是当然。”站在一旁的刘邦出言道“只要用得着我刘三的地方,刘三死不相辞!”当然最后一句话是假的。刘邦叉手义正言辞的模样倒是让项籍笑出来。
虽然项籍心中隐约看不清刘邦的沛县亭长出身,但他手下的部下作战的时候都带有一种草莽身上才有的狠劲。而项籍恰巧就欣赏那一股子狠劲。也对刘邦另眼相看了些。
“你的心意我知道。”项籍笑道,然后又转过身看地形图,一座座山蜿蜒而下。他唇边的笑徒然加深。
“沛公,你我立功的机会来了。”
刘邦听见项籍的话语,抬起头去看他。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大将眼里的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当晚项籍就让昭娖和陈平挑选好几个声音洪亮的兵卒,挑选出来务必用最快的速度让他们学会几句秦语。昭娖和项籍一样都是在南方楚地长大,楚语越语吴语说的顺溜,可是这秦语让昭娖大为为难。关中她一次都没有去过根本就不可能教人。最后昭娖让申深去营中选来曾经在秦长城处或者是咸阳服过徭役的兵卒去教习秦语。
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兵卒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学秦人的鸟话,但军命难违而且只要学那么一两句话,学的也算快。
几日后,项籍和刘邦合力在雍丘迎战李由带领的三川郡秦军。项籍帅江东主力攻打三川秦军,另外也有楚军绕过项籍刘邦和李由的战场直奔雍丘城而去。
由于楚军突然从半道杀出,秦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且阵型为完全成型,赤色和黑色还有其他五行之色交汇在一起。
就在双方杀的格外难舍难分中,附近的山林中突然爆发出秦语。
“秦军败了!秦人败了!”悠长洪厚的老秦腔在青山见绕绕转转相互重叠。四周环山百人长啸声在山间环绕最终荡至战场上。
昭娖这次并没有参加战斗。她手扶在一棵老树粗壮的树干上。那些被挑选出来的楚兵大声吆喝。
“大声,再大声点!”昭娖一拍手下的树干。“待到雍丘城破,诸位皆是用功之人,功名俸禄不在话下!”
诸人得了她这句话,想着雍丘城破后香喷喷的白米饭妇人还有财宝瞬时卯足了劲。
陈平在一边看着,身上赤色楚军军服将他的面色衬显得格外白皙。周围树木纵立。他一双桃花眼透过那层层障碍直视那血肉横飞的战场。黝黑的眸中是极点的冷静。
战场之上,楚军听不懂树林里在嚎什么,但主将项籍皆冲锋在前,心里边安稳下来跟紧主将向前。
李由也听见传来的秦语,他在秦都咸阳长大,对于秦语自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身边的兵卒不禁面露哀戚。秦兵一开始就被楚军冲乱阵型,且冲在最前面的将领如同杀神,见秦军皆杀。他路过之处尸首成堆根本就没有人能阻挡住他的冲锋。
“楚军威武!”虞子期杀的手中刀上鲜血淋漓,他大吼一声。胯*下的战马随着的大喝扬蹄而起。
“楚军威武!!”江东子弟大声道。手中的长戟和秦军劈砍对上。
“中军,中军!”李由拉住躁动不安的战马,看着不远处的赤色。此时阵型也乱了。他带的是三川郡的驻守军,并不是秦中央军。阵型被冲乱,一直羽箭飞来直接将传达军令的旗手射死。
军心大乱,李由也不得亲自迎战。一名赤衣楚军浑身鲜血将手中长矛刺进李由坐骑的脖颈中,死马倒下连着上面的李由也摔落下来不等他挥起手中的青铜长剑。一抹残影急急朝他脖颈冲来。
一丝冰冷和疼痛从脖颈上蔓延开来。
李由的人头滚落而下,落入泥泞不堪的土地里。一丈高的鲜血从无头的脖颈喷涌而出。曹参下马一把揪起李由头颅上的发髻大喝道“秦将已死!”
“秦将已死!”他一手拎着李由的头颅叱喝着。
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昭显了这支三川郡秦军的大败。
攻城略地,杀人盈城。这是战国时代常见的事。昭娖见着那些堆成小山的秦军尸体已经没有半点感觉。她瞟眼望见陈平也没半点反应,他身上和昭娖一样只是楚军轻便打扮,并不穿沉重的铠甲。他们在一众刚刚厮杀过浑身血腥的将领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项籍坐在上首位置,他面前的案上放着此战最大的战利品:秦丞相李斯长子,三川郡郡守李由的人头。李由的人头上血污处处看上去血腥狰狞。可是这并不影响幕府里众人的好心情。此战击毙秦将,无论如何都是大胜。尤其这秦将还是秦丞相的长子。
“赶紧用盐腌渍了,送向定陶!”项籍发令道。
“嗨!”立即有军士领命端了装着人头的盒子下去了。
前几日和秦军作战没有一次能像今日这般能让楚军兴奋。丞相之子,这个被砍了脑袋的秦将在他们心里比那些以往的秦朝将领值钱多了。
“今夜我们定要好好享受一番钟鼓之声。”项籍对左手边的刘邦如此笑道。
“那么刘三在此先谢过将军了!”
一时间幕府里男人们的笑声轰然而起。
军营之中无妇人,项籍原本把虞姬带在身边的,结果被老范增一顿骂给骂回去了。现在他想宴请众将士只能从县府里养着的那些官奴婢里挑选出几个伶俐好看的出来。
看惯了虞姬这种娇嫩花儿,再回过头看这些清秀有余美艳不足的女子项籍觉得十分乏味。
但聊胜于无。诸多将领几个月都没正正经经见过女人。如今见着妇人也不免蠢蠢欲动指指点点。
昭娖坐在席中,看着那些被挑选出来的舞姬身着白衣,手持灯台起舞。
这些舞姬的舞技也只能说的上一般般。但一群男人还是看的两眼绿光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