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男人正从遥遥的远处带着他的奴隶和他的宠物而来。他一抬头,看到远处佛塔上围着一圈又一圈跳跃的星火,忽明忽暗的闪动,就好像天上的繁星精灵怜悯的降落在这片土地上,从夜空中划过,将光明从天上带到地上,将远方的道路都照耀的清清楚楚。
就在他思念着那光亮之处便有着他心爱的姑娘之时,轰然间,无数的信徒在僧人们的带领下齐声唱起来来自遥远记忆的经文。他们悼念着宗喀巴大师,他们也在叨念着自己的生活,一切杂事,在这时不复存在。
来自遥远地方的诵经声让仁青诺布加快了疲惫的步伐。他又抽打了一下马匹的屁股,就要到了,再快点吧,再快点。
众人诵经的场面难以用简单的“肃穆”“庄重”来形容。人们将自己埋藏了一年的烦心事告诉菩萨、告诉神灵,在欢乐中达到心灵的净化与放松。
信徒们手中的经筒飞转,各个村寨的男人们开始骑上马匹,带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柏香树枝,到村旁的神塔前,高诵悼词,举行盛大的的煨桑仪式。
大家将手中大把大把的柏树枝投入煨桑炉中,白烟蒸腾,如同沙漠中的狼烟,在无风的夜里,直直升到月亮之上。
“拉——索罗!”神呐,必胜!
热烈的欢呼声响起,人们一边高声的冲天大叫着,一边并向天空抛撒印有狮、虎、龙、鹏的“龙达”。这些美丽的龙达,也称风马,用汉语说就是经幡,主要是为了祈求神灵保佑自己吉祥如意。
龙达有纸和布做的两种,上面印有图案和经文,呈正方形或长方形,中间印有一匹驮摩尼宝珠的骏马,上有日月,四角印有龙、鹏、虎、狮四种动物,还印有“六字真言”或“八字真经”等密咒,据说表示法力无边。
龙达正中是扬尾翻蹄引颈长鸣的骏马;骏马上空是展翅翱翔的鲲鹏和腾云驾雾的青龙;骏马腹下是张牙舞爪的老虎和气盛血涌的雪狮。藏族图像学中,虎象征着身体;狮象征精神;龙象征繁荣;马象征灵魂;鹰象征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就在这样风风火火的仪式中,气氛变得格外的热烈,节日被推向了高氵朝!所有的人,包括尊贵的土司老爷,也会在这时仰天长啸:
“拉——索罗!”
一时间,梅朵就在这烟花缭绕中,被这天地之间只剩下的神必胜震在了原地。她被这种发自内心的庄严惊得不敢高呼一声,就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偷到家里糖果的时候,不敢高声语。
所以说,她是讨厌宗教的。宗教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沉迷,让人脱离不得。
继而,骑手们为寺院的僧人们和全村寨的人们,表演马术;男女青年跳起“锅庄”,老人们坐在看台上边喝酒、聊天,由歌手唱祝愿歌,由能说善唱的艺人们说唱着古老的故事、遥远的神话。
梅朵带着央兰也混入了人群之中,看着人们开始的一个又一个的活动。热情的人们向她双手献上燃灯节中最美味的食物“藏粑面粥”。藏粑面粥是用糌(zan)粑面,即青稞炒熟后磨成的面、茶叶末和少量盐巴煮成的粥。燃灯节第一美味。
行走在到处都灯火通明的街道寨子,好像人们的酥油灯储存了一年,紧紧是为了这一晚的芳华展现。
就在圆月逐渐升高,盛大的燃灯节进行到后半段时,终于有人带着大宗行李到达了这里。
仁青诺布看着已经明晃晃辨认不出小路的寨子,揉了揉秋秋稍微圆圆的肚子。
梅朵,你在哪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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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姑爷
仁青诺布牵着马,马鞍上面有个兜兜,正处于娇贵期的秋秋就窝在兜兜里,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新鲜的地方。
小奴隶婆郎也牵着一匹马跟在主子的身后。从来没有出去过麦其家领地的婆郎就好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呃,这个形容不对,雪贡土司的地头还算不上是“大观园”一说的,恩……就好像是上层干部的小跟班下乡一样,对于这个主子未婚妻在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婆郎也是见过雪贡家大小姐的,远远的。
即使是婆郎也很奇怪,能孕育出那样一位天仙般女主子的地方,得是多么的钟灵毓秀,但是一路上看过来,好像也不怎么样。
婆郎的年纪比小白玛稍微大一点,但是因为是个健壮的小牛犊,因此看起来比小白玛大人多了。
“少爷,我去问问路吧?”
仁青诺布一来到这个寨子里,就收到了无数关注的视线。
忽然而来的外乡人?雪贡家的人们毫不客气的打量着面前的主仆二人,而天生没脸皮的两个人自然也就任由他们打量。
片刻之后,当观察到这对主仆的脸上都带着些许茫然和疲惫的神情后,善良大方的人们便又豪爽的展示了他们的热情。烫嘴的藏粑面粥被双手送到仁青诺布的面前,而仁青诺布自然也不会介意,端起来就大口大口的喝了。
在见到这里的人们对他们并不怀有敌意后,婆郎大胆的向主子提出来去问路的请求。
然而,仁青诺布却摇头拒绝了。
问什么路?顺着亮堂的小道,向着有着最灿烂光芒的地方,他敢保证不消片刻便能找到雪贡土司的官寨。问路?
仁青诺布斜了眼婆郎,眼神里有着“你是笨蛋”的明显意味。
婆郎缩回了脑袋。
主仆二人便在热情人们的注视和客套下,继续向前。
桑吉米玛和她的丈夫还有儿子正站在家门口,跟着左邻右舍聊着天,唱着歌,互相敬酒,互相瞎扯。
“哎呀,希望我家的旺堆以后能够健健康康的长成个强壮的小伙子!”
“会的呀,会的!你家的旺堆赶快长大,我家的闺女还打算给你家当媳妇嘞!”
“你家闺女?你家闺女才两岁,还不知道长大了美不美嘞。要是不美我家旺堆才不要呐!”桑吉拍着身旁旺堆的脑袋,将他梳的柔顺的头发摸得一团糟,但是笑得很温柔。
旺堆很不满。抬手将阿妈的手推开,一点一点的捋整齐自己的黑头发。
看得对面的妇人哈哈笑了起来:“旺堆都爱美了哇!”
桑吉米玛也大笑:“还不是今儿个从官寨里出来时,大小姐夸他今天头发收拾得美,这就惦记上了。”
边说着还边低头看着儿子,看这个小家伙固执的就要把每根头发都按压到该待的地方。
对面的妇人满是羡慕:“你家娃让主子看上了,以后可是要重用呦!”
这话说到桑吉米玛的心窝里,她也是觉得大小姐对旺堆不错,不过她还是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摆着手道:“哪儿呀,就咱这身份,哪有资格在大小姐身边侍候。再过一年多,等大小姐嫁出去了,连我的事都没有了,就更别说他了。”
对面妇人依旧羡慕着。桑吉米玛给大小姐当奶娘,每个月就能赚不少银子,她的娃娃旺堆现在也让大小姐看重,即使不能跟去麦其家,以后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谁都知道土司老爷那么看重大小姐,对于大小姐看重的人肯定也是错待不了。
妇人已经开始想着,自家的闺女长大以后嫁给对门的旺堆,以后她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这边两个妇女还在闲话着家长里短,那边桑吉米玛的丈夫,这里唯一的外乡汉族人迦那,低声向他的儿子问道:
“给大小姐请安了吗?”
旺堆闻言一怔,而后今天本来就不怎么开心的心情更加的低落了。今天上午,直到阿妈把他从官寨里带出来,他还是没有说出“大小姐吉祥长寿”这句话,仿佛这句话就是毒药一样,一说出来就要死一片人。
他静静的垂下脑袋,缓缓的摇了摇头。
一看到儿子这副失落的模样,迦那便明白他胆小的儿子旺堆并没有向大小姐表明尊敬的心意。
迦那拍了拍旺堆的脑袋。他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要让他教旺堆学汉语,但是,正如大小姐打动他的那句话一样,他希望他的儿子能有一天到汉人的地方走一走,去看看自己父亲的故乡,去看看那个神奇美丽的地方。
大小姐以后会嫁入麦其家,而麦其家又是距离汉人地界最近的一家土司,如果旺堆以后能跟着大小姐离开雪贡家,到麦其家去,那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
而同时,教导旺堆学汉语这件事情也极大的发泄了他思乡的情怀。以往,在这里他憋屈的难以生存,因而周围的人总说他发疯。但是现在,在将自己所有的汉人情怀流转到儿子的身上以后,他看到了继承的光彩。
“好好学吧,等你学的多了,就能大胆的对大小姐说了。”迦那安慰着旺堆道。
旺堆点了点头。鉴于阿爸最近一段日子不发疯了,他决定相信一次阿爸说的话。
就在这闲来无事的交谈中,仁青诺布带着婆郎,一人牵着一匹马从桑吉米玛的门前路过。看着这两个明显是从外地来的人,桑吉米玛一家表现出了充分的好奇。
周围的人也都在窃窃私语。
“哎呀,哪里来的人呢。”
“他们要去哪里?”
“前面那个男人长得还是很英俊的嘛。”
“长得真是高大,把他身后那个小家伙都盖住了呦。”
婆郎耳尖,听着周围人的评价,汗颜。确实,主子的身子都把他遮住了,导致他一直跟着主子在走,都不知道走的路对不对,走的方向有没有偏。
于是,在路过桑吉米玛时,婆郎想着还是先打听清楚再前进比较好,所以没有给主子做汇报,三步两步的牵着马到了桑吉米玛跟前,询问道:
“大姐嘞,我们是麦其土司家的人,来你们土司老爷这里做客,不知道雪贡土司的官寨怎么走啊?”
这可真是问到懂的人头上了。
桑吉米玛闻言一怔,然后反应过来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个人,奇怪,最近也不知道有客人要来呀?
见到桑吉米玛不答话,婆郎生怕她不相信的伸手指向还往前走着的仁青诺布:“我主子那可是麦其家的二少爷,你们土司老爷大小姐以后的丈夫呢!”
大小姐以后的丈夫?!
这下子桑吉米玛清楚了。早前就听管家说麦其家的二少爷要来,但是不知道确切日子,没想到二少爷怎么偷偷摸摸的就来了。
亮亮的一拍手:“哎呀,原来是姑爷来了啊!我是大小姐的奶娘,来来来,我这就带你们到官寨去!”
之前梅朵前往麦其家,并没有带奶娘,所以奶娘不认识仁青诺布。这会儿看了仁青诺布的背影,没想到还是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看着突然间就变得兴奋的阿妈,旺堆皱了邹眉,向阿爸问道:“什么是姑爷?”
迦那回道:“麦其家二少爷以后会娶大小姐做妻子,所以咱们雪贡土司老爷家的人就称呼麦其二少爷为姑爷。”
会娶大小姐做妻子?
旺堆猛地扭头,向仁青诺布离开的方向看去,然而,已经不见踪影了。
麦其家的二少爷,是……姑爷?
【待续】
☆、第五十五章 巧遇
就在婆郎和奶娘桑吉才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已经商定好由奶娘带领着去官寨的功夫,一扭头,仁青诺布就消失不见了。
婆郎大惊:“少爷走这么快?!”
奶娘也是连连惊讶,方才还见着是慢慢悠悠的,怎么消失起来跟幽灵一样?
惊罢,奶娘桑吉赶忙跟丈夫打了声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