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多年了,为何太后忽然……”
“先前阿靖小,如今阿靖已经懂事,哀家不能再忍,也是时候了。”
两人三言两语说罢,凤涅打量着懿太后那一脸决绝的神色,遂笑了一笑,缓慢地看了一眼周遭,殿内依旧空荡荡地。
“皇后意下如何?”懿太后便问。
凤涅道:“臣妾觉得,还先看上一眼比较妥当。”
懿太后道:“无妨,你自看,先帝遗诏,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看到的。”
凤涅看她一眼,抓了那遗诏出来,竭力将手稳住,缓缓打开,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揉了揉眼睛,道:“这殿内的光真不甚好……”将遗诏举起来,借着身后烛光又看。
懿太后冷笑道:“皇后可有什么疑义?”她不紧不慢地道,“皇后可要留神,这殿外四处都有哀家的侍卫,若皇后有什么闪失……哀家一声令下……皇后你自知道,哀家连天子都要废了,若杀一个皇后,可真如捻死一只蚂蚁一般的简单,只不过哀家不喜欢看血溅五步的场面,皇后可也要谨慎了。”
凤涅道:“太后说的,臣妾自要惜命才……”
遗诏上的字,透着一股杀气,末尾那玉玺的盖章,让人不容质疑,凤涅望着遗诏,看一眼懿太后。
懿太后道:“皇后还有什么疑虑?”她的声音蓦然提高,与此同时,殿外忽地响起刀兵之声,子规的声音隐隐传来:“你们想干什么?”
凤涅一转头,隐约看到几个铠甲鲜明的侍卫上了檐下,雪亮刀光一闪而过,不知情形如何。
凤涅心头一紧,懿太后道:“皇后可有了决断了吗?”烛光暗淡里头,她的脸色似有几分狰狞。
“太后切勿着急,”凤涅笑着,心里发凉,“此事重大,臣妾自要想好了才能决断。”
懿太后“嗯”了声:“啊,蝼蚁尚且偷生……”
凤涅道:“臣妾斗胆问一声,太后手中所以倚靠者,可就这遗诏了?”
懿太后道:“不错,这遗诏,便能将他置之于死地。”
凤涅道:“可臣妾觉得,这遗诏否单薄了点儿,太后可还有其他……凭证什么的?臣妾只想要万无一失一些。”
懿太后微微一笑:“有几个昔日的御医,跟老宫人,可惜死的死,逃的逃。”
“那只能靠这遗诏了。”凤涅点头叹道。
懿太后喝道:“不错,你啰嗦够了没有?哀家没有时间跟你耗。”
凤涅道:“臣妾已经有了决断了,臣妾觉得……”
她款款地起了身子,眼睛看向懿太后,忽地一转身,大袖轻扬,将手中那份展开的遗诏向着身后的烛火之上覆了过去。
火树上,高高低低地点着有十几根蜡烛,烛光摇曳,被锦帛一覆盖,有的蜡烛便熄灭,有的却死灰复燃地一闪又亮了起来,烛火碰到锦帛,有的地方便被烧焦。
懿太后霍然起身,震惊之极:“你!”
凤涅看一眼她,又看看那将要烧起来的蜡烛,将身往火树前一挡,一笑:“太后这神情,倒让我放心了,这遗诏果真是真的……”
她的双眼有些发红,笑着又叹道:“真没有想到,这戏码里头,还有舍身成仁的一幕,恐怕哪个编剧也想不出来吧……朱见清,你这冤家真好命啊……”眼中泪光朦胧,笑着一摇头,两滴泪便跌了出来。
耳畔,懿太后的声音幽幽传来:“你真愿意,为他而死?”
凤涅吸了吸鼻子,出一口气,索性大声道:“你他~妈的!老娘都已经这么做了,你还问问问这不是废话吗?我现在为他而死他更要记挂我一辈子了,也省得操心他会不会变心倒痛快!”
懿太后望着她,目瞪口呆,却又放声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好……好……”
这功夫,外头有声音道:“圣上到!”一片甲胄碰撞之声,有声音齐刷刷道:“参见陛下!”
凤涅很意外,看眼懿太后,一转头,望见那极快地进殿的熟悉身影。
朱玄澹双眉紧皱,也不行礼只叫道:“小凤儿!”极快地到了她身边,将她一把抱住,上下看了一眼:“没事吗?”也不等她回答,就将她用力拥入怀中。
凤涅模模糊糊被朱见清抱住,却听朱见清道:“太后想如何?为什么外头布置那么多侍卫!”
凤涅极力探头出来,却听懿太后轻声道:“你终于来了,……听到皇后在这里会遭遇不测所以才赶着来的吗?也好……不枉费她愿意为你舍生忘死。”
凤涅一惊,隐隐约约地察觉有些不对,又转头一看,见那蜡烛上的遗诏,已经快被燃烧殆尽,可懿太后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去抢救的意思。
朱玄澹声音冷冷道:“太后到底想如何?”
凤涅挣扎出来,却见懿太后缓缓地落座:“哀家……只想见一见天子……如此,而已。”她咳了两声,道:“外头的侍卫,让他们散了吧。”
凤涅忽然发现,懿太后的脸色,有些异乎寻常地白。
她看看懿太后,又看看朱玄澹,一颗心忽然怦怦地跳
作者有话要说:肥,快吃~
虽然我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剩下的情节写好了细细地提纲),但忽然极发懒,动力超级不足,极想要躺倒休息中,唉,来点鞭策
98
凤涅挣着从朱玄澹的怀里出来;他兀自牢牢捏着她的手腕不放。
凤涅看他一眼,那边儿上懿太后抬头,望着他两人;脸上露出笑意来;道:“天子真的没有宠错了人啊……”说话间,身子略微晃了晃。
凤涅看她脸色有些异样,急忙将手用力从朱玄澹手中抽出来;跑到她的身边;将她扶住:“太后?”
懿太后看一眼朱玄澹,又看凤涅:“先前我还以为……你不过是虚情假意……都说‘夫妻本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你却……肯为他舍了性命。”
她的脸上露出一种又欣慰又有些凄然的笑意;手将凤涅的手牢牢握住:“好孩子。”
凤涅又惊又疑:“太后,您为何要这样……”
懿太后低低道:“哀家想……有个真心疼他的人啊。”
这声音极低,凤涅飞快看一眼朱玄澹,不知他能否听到,她心里极为忐忑,像预感到什么不祥:“太后……”
懿太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坐直了身子,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曾有人同我说,为天子者,当为天下……除了天下,其他的都不紧要,而要当一个圣明天子,就也要学会无情,尤其对后宫,要雨露均沾,不能专宠,……太宠一个人了,便有可能变得昏聩,以,哀家担心呢。”
她笑着看凤涅:“哀家只怕,天子对你的宠爱,会坏了他的圣明,而你……也不值得他如此对待,可现在看来,哀家错了……方才你若肯从了哀家背叛了他,哀家就真的会命外面那些人将你……”
朱玄澹在旁边听了,双眸一利。
凤涅不知要怎么说好:“太后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朱玄澹听到此,便也上前一步:“太后……”欲言又止。
懿太后道:“哀家没事。”握着凤涅的手,就看朱玄澹,“天子、你……过来。”
朱玄澹只好又走近了一步,懿太后伸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朱玄澹一皱眉,觉得有些异样,却到底没有挣脱。
懿太后细看眼前之人,他的眉目,他的口鼻,他的发鬓,他的肩,从头到脚,似乎头一次看到他,又似乎怕少看一眼就不见了。
朱玄澹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凤涅望着懿太后的眼神,却只觉得心惊肉跳。
平日里并未留心,如今两人坐在一块儿,她看看懿太后,又看看朱玄澹,忽然发现两人的容貌上似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懿太后女子,天生甚美,但朱玄澹极有男子气概,懿太后容貌上那种美化在他的身上,便不怎地突出,可细细看来,他的眼睛……那斜斜挑起的丹凤眼尾,那一点儿不为人知的意味……竟跟懿太后……
凤涅口干舌燥,却偏偏什么也不能说。
懿太后道:“天子……还记得你哥哥吗?”
朱玄澹本正不悦,听她忽然提及了前太子,便有些黯然,沉声说道:“朕从来不曾忘记太子哥哥。”
懿太后看着他暗沉下来的脸色,心里揪痛,却强笑道:“你昇哥哥在的时候,曾多次对哀家说,你这个弟弟,是个很了不得,很好的人。”
朱玄澹一怔,就看懿太后。懿太后道:“当时哀家不太喜欢……天子,可昇儿是很喜欢天子的。”
朱玄澹听着她的声音,蓦地便想到了朱明昇,年轻的太子曾经一度是他生命中的暖阳,太子的死,也是他心中难以迈过去的一道坎,一道永远无法平复的伤口,太子身亡的那几日,他也几乎性命垂危,后来虽然渐渐地恢复,但却仍旧难忘。
他心里一时难过之极,垂着头无法言语。
懿太后看着他的神情,笑容里有一丝苦涩:“昇儿身死,其实是哀家的错。”
朱玄澹大为意外,蓦地抬头看向懿太后。
懿太后牢牢地握着他的手,道:“昇儿常说,有你这个弟弟,他的福气,当时大臣们都说你好,昇儿也说,如果太子的位子让给你,他也没有怨言。”
朱玄澹红了双眼:“昇哥……”
懿太后道:“可是哀家不高兴,哀家不高兴,就做了些事,太子妃也跟哀家一样的想法,那时候,天子在太子府上做客,哀家同太子妃商议,要一了百了。”
朱玄澹的身子阵阵发抖,死死地盯着懿太后,甚至想把手从她的手里抽回去,可身体却好像麻痹了一样,动也不能动。
懿太后苦笑着,笑容里有无限自责跟无限地艰涩,却仍旧说道:“可你那太子哥哥,你的亲哥哥……他那么喜欢你,他知道了我们的计策,他被逼的没有法子,他也知道,倘若他在的一日,我们就不会放过你,所以他……喝了那一碗掺着毒药的汤。”
朱玄澹猛地将手抽了回来,站起身倒退回去,死死地瞪着懿太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懿太后对上他的双眼:“这么多年来,哀家一直对自己说,你害死的昇儿,你逼他喝那碗汤的,可哀家自己知道,哀家自己把昇儿逼得无处可走了。哀家把罪责归在你身上,就是想让自己觉得好过,想让我自己觉得,一切不是我的错。”她凄然地笑了。
朱玄澹浑身发抖:这么多年,他大概也知道当时的事情个极大的阴谋,大概也猜到了是谁主使的,可是他仍旧无法原谅自己,他仍旧不能戳破所有,他尽量地尽着孝道,因为这天经地义的,也因为朱明昇临死之前曾经叮嘱过他——
“好好地替哥哥,孝顺母妃。”
那是朱明昇最后的心愿,所以他也遵从着他敬爱的太子哥哥的心愿行事,可是……
真相这么的残忍,尤其从她嘴里说出来……如果可以选择,朱玄澹宁可选择永远都不知道这真相,那么,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仍旧遵从他太子哥哥的心愿,孝顺着他的母妃。
那天本来他要喝那碗汤的,太子哥哥却急急地赶来阻止了,当时他哪里知道那掺和着毒药的汤水,他很热情地让太子喝,太子怔了怔,可却没有拒绝。
事后,他想到那一幕,就会忍不住流泪。——他哭着对父皇说着当时的经过,他一直以为太子是替了他去死的,他觉得以后的种种都是他欠太子哥哥的。
他无法忘却,也不能不自责,就算以后他一步步地成长,后来有了凤涅,可他心里仍旧背着这个包袱,沉重地压着他。
可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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