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也见过皇嫂一次,然而臣弟总是觉得那件事……难以启齿的,就没说清楚,这回皇嫂同皇兄自中津回来,臣弟来探太后,同皇嫂不期而遇,臣弟便鼓足勇气,终于向皇嫂坦白了此事,免得皇嫂总是对臣弟心怀芥蒂……”
朱玄澹听他徐徐道来,还真有几分道理,便又看凤涅:“当真如此?”
凤涅悄声道:“正是,陛下方才来的时候,三王爷正说了些关于此事的不入流的笑话,臣妾一时忘形,就笑起来。”
朱玄澹一想,便有那么几分了然。
朱镇基道:“臣弟虽知道所做荒唐,然而臣弟心里也很苦啊……皇兄,臣弟一方面很是喜欢……那啥,比如刘休明又出京去了……”
朱玄澹一听这个,脸色便略黑几分。
朱镇基咳嗽了声,又道:“臣弟也知道皇兄不喜臣弟如此,因此臣弟也处处自律……于是就也不敢妄为,因此心中分外的苦……”
“够了。”朱玄澹喝了声,“你再多说一句,朕便再把你拉出去!”
朱镇基慌忙道:“皇兄,那臣弟就不说了,臣弟的本意就是让皇嫂释去心结……臣弟是用心良苦啊……”
凤涅不时地敲一敲边鼓,朱镇基便主唱两句,一唱一和,倒是恰到好处。
朱玄澹听了这番解释,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便只仍旧训斥朱镇基,只不过仍旧是那几句“丢了皇族颜面”“毫无羞耻”之类,倒也不提要打他了。
朱玄澹训斥了朱镇基一会儿,朱镇基也自乖乖地做痛心疾首状,又求道:“皇兄,臣弟虽然嘴上仍旧说说,不过是为了让皇嫂别总是记恨臣弟,其实于行为上臣弟还是极为检点的,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臣弟有这病……绝大多数良民百姓还是不知道的,请皇兄宽心。”
“住口!”朱玄澹皱着眉,“你还敢再说!既然已经同皇后说清楚了,那么就赶紧地滚出宫去吧!”
朱镇基眨巴着眼道:“皇兄,皇嫂对臣弟甚是同情,已经不记恨臣弟了,皇兄……也不要如此苛刻地对待臣弟好吗?”
凤涅在旁边看他又做出那种仰着头眼巴巴看人的模样……这幕表情若是在林见放的脸上,倒的确有些“楚楚可怜”的无辜之意,会让看的人心生怜惜地原谅她,但是如今却是在朱镇基的脸上……那副伪娘的表情,看的凤涅“惊艳不已”。
而朱玄澹一阵恶寒,恨不得把这败家不良子按在花丛里狠狠地揍上一顿。
朱玄澹把朱镇基踢出宫去,只觉御花园内清净许多,便叹了口气。
凤涅站在边上,见状问道:“陛下怎么了?是在忧国忧民吗?”
朱玄澹闻言,嘴角抽搐一下,便道:“忧国忧民……也忧眼前人。”
凤涅望天道:“三王爷已经出宫了,陛下可宽心些许。”
朱玄澹道:“唉,不要提他。”
凤涅见朱玄澹双眉微蹙,目光有些飘忽,显然是有烦心的事,然而以他的性子,恐怕这心思也并不在朱镇基身上。
凤涅垂眸望着怀中慵懒的小猫,便轻声道:“陛下回宫以来就甚是忙碌,要多留心身子啊。”
朱玄澹闻言,便转头看她:“小凤儿,朕……”
凤涅一笑:“想必陛下是来净心的,臣妾还是先告退吧。”
她便要行礼退后,朱玄澹探手,将她的手腕握住:“小凤儿。”
凤涅怀中的小猫受惊,顿时喵地一跳,从她怀中跃向地上,在花丛底下窜来窜去,便不见了踪影。
凤涅想去找那猫,却又被朱玄澹紧握着手,无奈回看他:“陛下还有何吩咐吗?”
朱玄澹对上她晶莹有光的清澈双眸,眼神几度变化,终于道:“没什么,……就如你所说,好歹是回来了……朕最近有些忙碌,又正当天气变化,节侯变幻,你在后宫也要多留心自己。”
凤涅心头一动,望着他的眼睛,自然知道这几句不仅是无关紧要的叮嘱而已,当下盈盈含笑,若无其事地行礼道:“臣妾遵命。”
朱玄澹这才松手,凤涅退后,康嬷嬷派了两个宫女去找猫儿,便陪着凤涅回了凤仪殿。
刚坐定了,康嬷嬷道:“娘娘,奴婢有一件事,必须要禀告娘娘。”
“何事?”
康嬷嬷面色颇有几分忐忑,将头垂着,道:“娘娘,昨儿咱们回来的晚,事情忙碌……今早上冷宫里的奴婢过来说……”
凤涅听她说到“冷宫”,心中陡然一跳,隐隐地有种不祥之感。果真,康嬷嬷继续说道:“那奴婢说,湄妃病重不治,在两天前去了……”
凤涅的手一颤,差点儿把桌上的一盏茶给扫落下来。镇定了一下心神,才道:“不是说,是小病吗?”声调虽然稳,但是听起来却极冷了。
康嬷嬷道:“好像是因为节气变化,旧疾复发又添新症候,便没救回来……”
凤涅皱着眉:“那么芳嫔她们呢?”
康嬷嬷急忙道:“娘娘放心,她们倒是好好地。”
凤涅寻思了会儿,点点头道:“此事你去跟子规说声,等他腿脚好的差不多了,让他细细过去打听打听。”
康嬷嬷领命。
接下来两日,凤涅都不曾见到朱玄澹的面儿,只不过宫内又发生了两件大事,头一件,便是威远侯家的二小姐谢霓,被封了妃,自从新帝登基,这是头一位入后宫便封妃的达官家贵女。
而另一件,则是平宁王府的郡主娘娘柴仪曲,被惠太后认作义女。
此日凤涅去拜见惠太后,便见郡主伺候在太后身边,凤涅见了礼,双双说了几句闲话,太后便问起中津之行。
这功夫就只能报喜不报忧,凤涅便道:“中津倒是个极好的地方,下次太后一定要去,这样臣妾等也才呆的安心。”
太后笑道:“那地方,先帝在的时候,也去过数次……的确是个避暑消闲的好去处,只不过天子不清闲,才去了这几日,便又被叫了回来。”
说到此,旁边的柴仪曲便道:“娘娘,妾听闻,范家的梅仙小姐不留神失足落了水?如今还昏迷着,不知真假?”
凤涅道:“是有这回事,目前陛下准她回府安歇呢。”
柴仪曲道:“可见这风光秀丽之地,也有些凶险在,似我这笨手笨脚地,还是留在太后身边最好。”
凤涅笑道:“郡主是个福大之人,何必忧心那些,不过郡主对太后一片孝心,倒是极难得的……”
两人缓缓说到此,太后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捻着佛珠,道:“她倒是个规矩的好孩子,只不过见清没有这个福气。”
凤涅便笑着垂眸,同柴仪曲对视一眼,柴仪曲便也垂了头。
太后又道:“对了皇后,前几日,有几位谏官对天子所说的话,你可也听说了?”
凤涅道:“臣妾略听说一二。”
太后道:“你是个懂事聪明之人,就不必我多说了……这些臣子,虽则有些逾矩,但终究也是为了天子好,都是忠心耿直之人,何况天子登基几年,都毫无子嗣消息,天子虽则青年正好,但想想到底是让人着急,也难怪他们疑心天子独宠。”
凤涅道:“太后明鉴,这些臣子的忠心臣妾自不敢怀疑,也不会有何微词,只不过陛下乃是个圣明君主,绝不会做出些无道之事的。”
“嗯……”太后点点头,“我对天子也很是放心的,只不过他虽则智慧,但……”
“太后有何顾虑?”
太后叹了口气,终究小声道:“天子聪明果敢,睿智天生,但……委实是有些太重‘情’了。”
凤涅心头一动,小声道:“太后的意思是……”旁边柴仪曲却悄悄地转了眸子看向惠太后。
“皇后你该明白,”太后波澜不惊道:“凡事太过,便容易适得其反,——自来我便知道天子对你是格外不同的,可是他宠爱虽是好事,但在外人眼里,对你,却又并非是好事。”
凤涅低头道:“臣妾明白了。”
太后道:“故而先前我说,你尽快地有个孩子出来,倒也可以封住那班人的嘴,让他们少说一些闲话了。……这就不必我多说了。”
凤涅慢慢回到了凤仪殿,一路上想着太后说的“孩子”,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
此时将要八月下旬,天气反复无常,时而秋凉,时而暑热不退,在凤仪殿内坐定了,大概是连日事多,又在太后处耽搁许久,只觉得口干舌燥,便想喝口凉的。
康嬷嬷力劝道:“娘娘的身子虚,不能总是喝凉的,怕受不住,何况入秋了,需要滋补。”便叫御膳房把早上炖着的汤水送来。
宫女思且在殿门口接了托盘,便小步送进来,康嬷嬷亲自端了献上,凤涅用调羹舀了两下,觉得温热,正要喝间,外头朱安靖自国子监回来,如一阵风般地冲进殿内。
凤涅见他回来,生怕他横冲直撞地,把汤洒了,便暂时放下。
这功夫,那只小黄猫便悄无声息进来,康嬷嬷一时没留心,小黄猫躬身一跳,便上了桌子,在那一碗汤旁边嗅来嗅去,喵喵地低声叫起来。
康嬷嬷一看,怕它撞翻了汤水,便急忙将它抱过去。
果真朱安靖匆匆见礼,而后便跳过来:“皇婶,我回来啦!”
这几日入了秋,他又不常在太阳底下晒,一张小脸儿养的白净起来,也不知是看常了还是他真的越长越出息了,竟有几分眉清目秀。
也是,朱玄澹跟朱镇基都是一流出色的容貌,同是皇族血脉,虽不曾亲眼见过大皇爷的容貌,但想想也知道差不到哪里去。
凤涅笑道:“一路又跑回来的?”一抬手,手指沾到他鼻尖的一星汗珠。
朱安靖嘿嘿笑道:“我就想着要早点回来见皇婶啦。”
凤涅看他跑的这样,便将桌上的汤碗取过来:“瞧你急的,是不是知道皇婶在喝好东西,所以赶紧地回来也吃一口啊。”说着,便舀动那调羹,慢慢地舀了一勺汤水。
朱安靖见状,便立刻“啊”了一声,乖乖地张开嘴等着吃。
康嬷嬷笑眯眯看着这一幕,她怀中的小猫仰着头,两只眼睛骨碌碌瞪得极大,声音微弱地冲着这边叫个不停。
74、第七十四章
凤涅面带温柔宠溺笑容,舀了汤水,便要喂给朱安靖,阿靖仰头张口,像是嗷嗷待哺的巢中幼鸟,若是旁人看来,毫无疑问便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这边朱安靖昂着头,那边小黄猫在康嬷嬷怀中也昂着头,乌溜溜地眼睛盯着凤涅手中的碗,康嬷嬷察觉它在挣动,低头望了一眼,便笑出了声:“娘娘您看,这猫儿也都馋着,脖子伸的这样长,恨不得要跟少王争一口似的呢。”
凤涅闻言,便瞄了一眼小黄猫,随口道:“要不怎么叫馋猫呢。”
朱安靖张着嘴,便也道:“是啊皇婶,方才它也还想吃呢,别给它吃……没见这么馋的小猫!”
凤涅哈哈笑了几声,正欢快间,心中咯噔一声,手势也跟着一顿。
凤涅原本笑意盎然地,转念之间,一颗心便冷得如被冰雪,虽然见多识广,在各种危难情形之中也都游刃有余,可是此刻,面上的笑却也有点挂不住。
嘴角仍旧挑着,弧度却有些僵硬,手却微微有些发抖,却竭力控制着。
凤涅垂眸,望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