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被欺负的是谁。
“对了,”郑七小姐忽然想到,“母亲说你绣的扇面真好,”说到这里郑七小姐扭捏起来,伏在琳怡耳边压低声音,“太后要过寿辰了,我还没有东西能拿出来,你和三小姐能不能帮帮忙绣块流苏。”
琳怡看向旁边的琳婉,琳婉正和董家小姐说话。
郑七小姐红着脸,“是我看三小姐的针线好,又想到你更胜一筹,才想出这样的主意。我也能请绣工帮忙,只是她们画的样子都极难看,拿出这样的寿礼我肯定要被那些人嘲笑。”
那些人。是说宗亲、贵女们吧!
郑七小姐悄悄道:“这几天母亲都拘着我,让我在房里学女红,说我要是在寿礼上让她丢脸,以后就别想出来了。”
看着郑七小姐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恳切的表情,琳怡也不忍拒绝,“好。”
郑七小姐才要高兴,琳怡立即提条件,“不过有一条,若是我做的不好你被人笑话了,可不要怨我。”
郑七小姐笑嘻嘻地道:“那是自然。”
郑七小姐话音一落,琳怡只觉得屋子里一下子静寂下来,听得外面清朗的声音,原来是林正青拜见长房老太太。
大家开始隔着竹帘张望。虽然视线被遮挡却能看到翩翩少年郎英俊的脸孔。角落里的琳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不想去看林大郎却不受控制地抬起头紧盯着那个身影,他刚才在耳边的呢喃也重新回到她的耳朵。
“咬死你。”说的那么孩子气,那么可怕。那双黑眸子闪耀着微笑,就像深深的潭底,她从中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浑身一丝也不能动弹,只能忍他摆弄。想到这里琳芳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心脏不受约束慌乱个不停,最重要的是,她汗透衣襟却不想逃。
琳怡刚刚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琳芳,手就被齐三小姐拽了一下,“我哥哥。”
琳怡抬起头来,看到长房老太太跟前站了个穿着宝蓝直缀,目朗眉秀,行动端正的齐二爷。齐二爷话不多,看起来和两个妹妹的性子不大一样,是个万事规矩,肩头沾不得半点尘土的人。琳怡立即想到父亲口中,在翰林院出入的那些文官,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指甲整洁,领口严紧,不拘言笑,出口成章。齐二爷在国子监进读,等到入了场必定博个功名,靠着齐家的声名也能进翰林院。
表面上看来林正青做事轻巧圆滑,齐二爷刻板正直。怪不得在女眷里听到提起林正青的时候更多些。
郑十九呢?琳怡突然想起那个凤仪出众的男子,仿佛无论头顶如何风云翻滚,他都能似闲看落花般泰然。
行过礼之后,大家又留下来说了会儿话,然后才陆续离开。
送走客人,陈家自己关上大门,长房老太太还是问琳芳,“到底去哪里了?”
琳芳畏缩着看了一眼田氏,“真的……是摔了……”
长房老太太抬起眼睛仔细地盯着琳芳看,直将琳芳盯得低下了头。
“孙女不敢胡说。”
长房老太太冷笑,“让我去请厨娘来对证不成?看看你是不是去厨房帮手了?这多亏是在自己家,随你怎么说都行,要是去了外面还不丢了整个陈氏一族的脸面,”长房老太太说着将手里的一串铃铛拍在矮桌上。
田氏看到铃铛,再看看琳芳的表情也不禁动容,“这是……”
琳芳抬起头恶毒地瞧了琳怡一眼。
长房老太太像挥苍蝇似的摆手,“不用在我这里分辩,我这关好过,别的太太、小姐可都瞧着呢,六丫头不敢声张偷偷将铃铛取下了,刚刚是我跟她要来的。”说着看向田氏,“你侍奉佛祖这么多年了,有些话比我说的好,相夫教子哪样都不能懈怠,你今日就将琳芳领回去问个清楚。”
白妈妈站在一旁差点笑出来,二太太刚才还说凡事要先做好子女、妻母。现在老太太将这句话不软不硬地回给她,看她还有什么脸面打着孝顺的旗号住进来
第三十九章 慈母
田氏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再争辩下去没有她的好结果,干脆上前认错,“老太太别生气,都是我平日里管教不严。琳芳玩心大了,想去看看南院能不能划船,结果却脚下一滑摔在岸边,其他的就真的没有了。那铃铛许是凑巧了,琳芳怎么会害她妹妹。哪家女眷不玩丢铃铛球,我听说宋家下人常陪着宋大爷玩的,所以听到铃铛声响才会追出来,琳芳一个小姐如何能和一个心智不全的人……有什么……老太太真是冤了琳芳。这话若是传出去,琳芳真的不要做人了。”
“我冤枉她?”长房老太太看一眼白妈妈,“去将仇大媳妇叫来和四小姐的丫鬟铭婴对质,看看是谁在说谎话。”
铭婴听得这话腿一软顿时跪下来,“老太太奴婢错了,是奴婢出的主意和四小姐无关,四小姐也没有要害六小姐,只是让奴婢到时候拿了铃铛将大爷引出来在女眷面前丢了脸面,这样宋家就不会总提起小姐的婚事。”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串铃铛,“奴婢准备的铃铛在这里,奴婢说的话也是千真万确。”
一直坐在旁边没有任何表示的琳怡抬起了眼睛。田氏好厉害,这么快就安排好了让丫鬟顶包,而且还用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算仇大媳妇一口咬定是琳芳要害人,田氏也可以说仇大媳妇站得远不能将话听得清楚。
长房老太太冷笑着看地上的铭婴,“倒是一个护主的奴婢。不过有这种腌臜的心思没得教坏了好好的小姐,我看这样的人就算卖去妓坊也不算冤了她。”
卖去妓坊?丫鬟犯了大错,一是拉出去配了小厮,二是卖给牙婆子,如果在牙婆子手里打点,兴许还能去个好一点的人家做下人,可是直接卖去妓坊就再没有了指望……铭婴又急又怕,顿时哑了嗓子,“长房老太太饶命啊,长房老太太饶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说着不停地磕头。
长房老太太垂着眼睛看地上的铭婴。她已经这般说了,这丫头还是不肯改口。可见被人拿捏死死的。
旁边的玲珑可怜起地上的铭婴来,主子交代下来的事就必须去做,万一东窗事发只能拿来被牺牲,这就是做奴婢的命。玲珑想着侧头看一眼琳怡,多亏她的主子是从来不会做错事的六小姐。
一同审讯下来,铭婴一口咬定是要让宋大爷出丑,琳芳事先并不知晓。琳芳的错处只是不该去南院。田氏让人将铭婴压了下去,对长房老太太又是一顿哭诉,一场戏演的淋漓尽致,琳芳也流下了悔恨的眼泪,跪在长房老太太脚下恳求原谅。
到了这个份上对方打死不认,还真的能对簿公堂不成?
长房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着田氏,“你也该好好教琳芳了,过几年就到了出阁的年龄,名声放出去还怎么嫁人?”话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无论将来琳芳许给哪家,必定来问长辈,长辈若是说出个不字,加上今天这么多人亲眼目睹,就算没事也能传得满城风雨,好人家就别想再去了。
这一次田氏干脆装作听不懂,任琳芳哭了好一阵子。
琳芳开始还哭得作假,可是想及今天所受的委屈,伤心难过地一发不可收拾。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二太太田氏才带了琳芳回二房歇息两日,养好精神再来侍奉长房老太太。
田氏和琳芳上了马车。琳芳闻着田氏身上檀香的味道,浑身脱力般靠在田氏身上。田氏捏着手里的佛珠,看着各家夫人送她的佛经,垂下眼睛一动不动似佛龛里的泥胎,半天才轻轻敲了敲车厢的门板。
马车慢下来,立即有婆子靠上前听吩咐。
“铭婴呢?”
邹婆子道:“在外面跟着呢!”
田氏露出慈悲的表情,“从小在小姐身边长大细皮嫩肉的,送去妓坊也是被糟蹋。”
琳芳听得这话心中燃起一线希望,母亲慈悲,铭婴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她实在舍不得将她放出去。
田氏淡淡道:“扔去城外的乱葬岗,给她老子娘一百两银子,就说让外地的牙婆买走了,断了他们的念想。”
邹婆子早已经习以为常,平静的应下来。
车厢里的琳芳却睁大了眼睛,“母亲……母亲……不能让铭婴……死啊……”
田氏叹口气,温软的目光看向琳芳,“我也不想,铭婴那孩子我也很喜欢。只是……我要保护你啊,我做了那么多善事,说到底都是为你和你父亲积福,为的是你们能平平安安,可是到了要护着你们的时候,我又要做个坏人。铭婴不死,长房老太太就会揪着这件事不放,将来哪个人家肯要你?万一将来铭婴说漏了嘴,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只能剪子头发做姑子,或是在毒酒和白绫里选上一样,到时候族里压下来,我和你父亲就真真的没了法子。”
琳芳嘴唇颤抖着,眼泪掉个不停,都是长房和琳怡做的事,若不是她们铭婴也不用死了。
田氏用手摩挲着膝头的佛经,“我只有多抄几分经书为她超度,盼她下辈子能做个富贵人家的好小姐。”
琳芳想再求田氏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田氏伸出手轻轻拍打琳芳的肩膀,“母亲总不会害你,好了,这回能告诉我在南院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就晕倒了?”
第40章 变故
到底要不要跟母亲说?
将林大郎捉弄她的事全盘托出,让父亲、母亲为她做主,可她私自与林大郎相会在前,林大郎若不娶她,她日后要怎么见人?她独自一个人躺在南园那么长时间,脸上、身上又如此狼狈,会不会有人质疑她的清白。母亲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待她?
林家大郎说出那样心狠的话,一定不会顾她生死。
她不能说,对谁也不能提起。否则不但她在家抬不起头来,出去了更会被人笑话。琳芳终于发现有些秘密连父母都要瞒着。
琳芳摇头,“都是我笨手笨脚的不小心。”
田氏仍旧不动声色,“你是不要是去见林家大郎?”
琳芳一惊抬起头来,脸上所有的表情落入田氏眼睛里。已经瞒不下去,“我是想去见,”琳芳热滚滚的眼泪又淌成河,“可是我没见到人,却摔在地上晕了过去,多亏铭婴及时赶到,否则真的要出丑了。”
田氏拿出帕子给琳芳擦眼泪,换了一种试探方法,“那林家这门亲事,你还要不要?”
琳芳眼前立即浮起那个可怕的身影,脊背上一阵酥麻,仿佛有千万条虫子在上面扭曲,她苍白着脸,刚要说话遮掩,只听外面传来婆子的声音,“快将车靠边。”
然后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待那些声音渐远。
田氏敲敲车厢,婆子来回话,“是一队官老爷,冲着长房方向去了。”
田氏目光一沉,吩咐婆子,“让人去悄悄打听。”
琳芳听得有官兵去了长房。心里一轻,“这么说,我跟母亲还回来对了。”
长房老太太喝着茶。白妈妈笑着道:“现在可是好了,要不是四小姐出了事,还不知道怎么将二太太一家送回去。”二老爷送走客人就向老太太行礼走了。最能纠缠的就是二太太,二太太平日里一副好性子。做起事来到底不含糊。
长房老太太看一眼在内室软榻上休息的琳怡。
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