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卓一声轻哼:“还想吃菜?自个去街上买去!”
沈鸿锐便嘻嘻一笑:“没菜也一样。”他瞟了眼女子的一双玉足,心跳有些乱,却是摇头晃脑笑道:“秀色亦可餐也!”
宁清卓暼他一眼,将脚收起盘腿坐在窗沿上,却是勾唇道:“沈公子,你拿酒坛的那只手,是不是刚接过什么东西?”
沈鸿锐脸色一僵,急急换了只手拿酒壶,连声咳嗽掩饰。宁清卓便一声轻笑,在如水的夏夜里,斜着身子歪靠在了窗棂上。
宁清卓许久没有这般开心,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起床,她看见窗户外的那颗大树,都莫名觉得心情敞亮。只可惜,这种好心情只持续到了中午。她看店面归来,发现大树被砍了,只余一光秃秃的树桩。
宁杰见她盯着那树桩,上前解释道:“今日你离开后,那个时常来找你的锦衣卫便来了。他说这颗树碍着了京城的风水,不能留!叫了一批锦衣卫来,把那树砍了。”
宁清卓脸色便沉了下来:影响到风水?亏孙剑锋能想出这理由!
她有些恼怒,却也有些庆幸:所幸她昨日没有同意让沈鸿锐住进院子,否则那个疯子砍的,怕就不是那颗树了……
她以为这便是孙剑锋对此事件的反应,却不料,四天后的清晨,她正在店中清点茶叶,沈鸿锐赖在一旁与她闲谈,却听见街上一阵骚乱。一队锦衣卫在云雾阁门前勒马,而后气势汹汹闯入了店中!
为首之人便是那时常为孙剑锋送东西的锦衣卫,他佩刀立在店中,眯眼盯着沈鸿锐,一挥手:“把他扣起来!带回天牢候审!”
便有人上前去拿沈鸿锐!宁清卓大惊!沈鸿锐也皱眉,厉声斥道:“且慢!”他看着那为首的锦衣卫,问道:“大人,你要抓我,可以,但是总该有个理由吧?”
那锦衣卫一声冷笑,从怀中摸出了一本薄薄的书,甩在沈鸿锐面前的桌上:“散播淫。秽书籍,败坏风俗,这个罪名,足够你下诏狱!”
宁清卓低头看去,便见那书本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偷香记。
作者有话要说:京城早报头版头条:
《甲午年净网专项行动成效明显:沈大学士之子涉嫌散播淫。秽书籍被抓》
感觉自己萌萌哒o(* ̄▽ ̄*)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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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他的私心
沈鸿锐自是坚持那书与他无关,可锦衣卫不听解释,强行将他带走。宁清卓心中焦急,但她在京城势单力薄,思量之下,只得派宁杰去沈府知会沈通和。她则拿起桌上那本《偷香记》,翻看起来。
沈鸿锐现下虽然被赶出了府,却到底是沈大学士之子。若他的罪名只是传播□□书籍,孙剑锋还不敢抓他入狱。那人定是找了更好的由头,传播淫。秽书籍只不过是个幌子。宁清卓首先便得弄清楚,孙剑锋敢公然拿人的真实原因。
她将那书粗略一翻,大致了解了内容。男主角是个文采风流的书生,女主角是个大家闺秀。两人于上元节灯会相逢,书生对小姐一见钟情,为她作诗一首,明示情谊,小姐亦暗生情愫,还了块手绢。之后两人多次以各种名目再见,情投意合,终于私定终生。
书生准备禀明父亲,向小姐家提亲,却不料,一名高官看上了小姐,棒打鸳鸯,占着有权有势,霸了小姐做侍妾。
书生心灰意冷,本以为今生再无缘相见,却不料一次夜宴上,他竟然与小姐偶遇。两人都是情根难斩,又逢天时地利,遂私相授受,翻云覆雨。
之后便是男女之事的香。艳描写。宁清卓合上书,眉头微皱: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一篇黄色小言,又怎会扯到沈鸿锐头上,还让他下了天牢?
她将书翻到扉页,果然看见了一个私章:修贤山人。心中暗道:难道这修贤山人,是沈鸿锐为人所知的别号?
可是,单以印章断定这书是沈鸿锐所作,未免太过武断。孙剑锋定是还找到了其他证据。
——会是什么呢?
她正皱眉思考,宁杰却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当家的!我已经将消息通报沈大学士了!”
宁清卓拿着书册,心不在焉点头。宁杰自个倒了茶喝,又喘匀了气,这才凑到宁清卓身旁,啧啧道:“真没料到,这书竟然真是沈公子写的!”
宁清卓心中一凛,扭头看他:“你看过这本书?”
宁杰连连点头:“当然!这书这几天可火呢,隔壁书生都在看!”
宁清卓便是一皱眉:孙剑锋造势还不小!只是她与沈鸿锐都对这些书册不感兴趣,倒是忽略了这一信息。宁清卓凝重问:“你还知道什么,都说与我听听。”
宁杰挠挠脑袋:“这个……我也是听坊间传的啊,当家的你听了别不高兴。他们说啊,这书说的,是沈公子和冯小姐的故事!”
他见宁清卓并不介意,这才继续道:“那冯小姐是工部冯尚书之女,前年入了宫,深受圣上宠爱,现下已经封了珍婕妤。她与沈公子便是在上元节灯会时相识的,沈公子还为她赋诗一首,”他拿了宁清卓手中的书一翻,指着几行字道:“就是这首诗!当时两人的关系被传得沸沸扬扬,京城里谁不知晓!还以为要成一段佳话,却不料……冯小姐最后还是入了宫。”
宁清卓只觉心沉了下去。
既然这书生指的是沈鸿锐,小姐指的是珍婕妤,那拆散他俩的高官……岂不是指当今圣上!
无怪!无怪!无怪孙剑锋敢将沈鸿锐下牢狱!他根本无需确凿证据,因为……他很可能获得圣上的直接旨意!
自己宠爱的女人被平民妄议意淫,圣上如何能不震怒!他根本不在乎这《偷香记》是不是沈鸿锐写的,他只是要找个借口发泄怨愤。而传闻中曾与珍婕妤相处甚密的故事男主沈鸿锐,就这么被推了出来……
宁清卓无意识将手中书卷攥紧,心中生寒:好生阴毒的计策!前世,孙剑锋便已经够可怕了,却不料这一世,他的谋算还更周全了!
——恐怕,沈大学士此番要救出沈鸿锐,是要大费工夫了。也不知道沈鸿锐在牢里会不会受皮肉之苦……
宁清卓心神不宁过了一天,到了晚上,沈大学士那竟然还没有消息。宁清卓不料事态进展会如此缓慢,心中愈发担忧。她立在柜台边出神,却见着门口行进了一个人,飞鱼服侍,竟然是清早来抓人的锦衣卫之一。那人行到宁清卓身前,躬身道:“宁姑娘,孙大人请你出外一聚。”
宁清卓偏头看柜台的沙漏,已是戌时末(21点)。她眉头微皱:“如果我不去呢?”
那锦衣卫依旧恭敬,却是答非所问道:“孙大人让我转告你,他想和你聊聊沈鸿锐的案情。”
宁清卓心中一声冷笑:又来了!除了威胁利诱,孙剑锋还会干什么!重活一世,这人还是本性难移!
——可是,她要不要遂孙剑锋的愿呢?
思量之下,宁清卓还是决定跟那人走一趟,或许能收获些有用的信息也不一定。她也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孙剑锋既然是沈鸿锐被抓的幕后黑手,现下让人找她去,定是想好了周全的应对,哪里会给她可趁之机?可只要有一线希望,宁清卓便想试试,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傻等在这里。
却说,被宁清卓暗骂了无数次的孙剑锋,的确掌控了有用信息。赏荷会结束后,他的人虽然没有找出直接证据,但数条线索都指向陈晋安。此次《偷香记》案件亦是如此。加之孙剑锋懂得陈晋安的执念,他基本可以断定,两次暗害沈鸿锐的人便是陈晋安。
可这些事,孙剑锋并不打算告诉宁清卓。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孙剑锋已经发现,陈晋安比他前世记忆中更强大。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次次出手必带杀机,谋算堪称精彩。
孙剑锋并不知道,因着前世的恩怨和现世的巧合,宁清卓已经将陈晋安犯下的这些事都算在了他头上。他只是暗想,若是留着陈晋安,不准哪天,这人还真能将沈鸿锐给害成了去!既如此,他为何不留着那人,待到沈鸿锐全无威胁后,他再向宁清卓揭发一切,坐收渔翁之利?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今日圣上震怒,他便自请揽下了差事,心中打定了主意:陈晋安此番造势甚大,不准《偷香记》后,还有后招。届时,他就算不为姓陈的提供便利,也可以睁一眼闭一眼,方便那人行事。若是有机会的话,还能让沈鸿锐在牢里吃吃苦头遭遭罪。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突然想到了法子,可以借着办差的机会,与宁清卓亲近。
宁清卓跟着那锦衣卫上了马车,一路行去,竟然到了镇抚司,心中便是一惊一慌:孙剑锋怎么会让人带她来这里?难道……他又想像上世一般,带她去天牢,让她看人严刑逼供沈鸿锐?!
再转念一想:她还真是自己吓自己。沈鸿锐又不比上世那些囚犯,他有家世有背景。沈大学士还顶着官衔好好呆在京城呢,孙剑锋怎么敢屈打成招!
果然,那锦衣卫领着宁清卓在镇抚司中绕了一段路,在一栋小楼前停下,躬身道:“宁姑娘,孙大人在里面等你。”
这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小楼,屋檐上没有挂牌匾。宁清卓缓步上前,推开屋门,便闻到了空气中有淡淡的纸张气息。室内光线不佳,一眼望去,都是足足两人高的大书架。
宁清卓扫视一圈,没有见到孙剑锋,思量之下,从正对门的两排书架间行进了屋中。她见到一旁的书架上写着两个字“仵作”,心中明了:这是锦衣卫镇抚司里用来存放藏书的地方。
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孙剑锋为何会将她带来这种地方?!
虽然心中疑惑,宁清卓还是忍不住放慢脚步,扭头去看书架上的书卷。她看得模糊,依稀只见到书脊上标了几个字,“……丙寅,毒……卷二”。似乎是编了号,方便查阅。她有心想多看些,因此并没有留意她已经走到了室中间,而孙剑锋正站在二楼的回廊上,定定看她。
男人穿着黑色的便服,面无表情站立,四周的空气在他的压迫下,仿佛都阴沉了许多。宁清卓终是抬眼,便撞上了他凝视的目光,惊得脚步都顿了一下。
孙剑锋见她发现了自己,沉声开口道:“上来我这。”
宁清卓犹豫片刻,行到屋侧一角的狭小楼梯边,拾阶而上。然后她站在离孙剑锋尽量远的阶梯口发问:“孙大人,你让人找我来这,到底所为何事?”
孙剑锋不答,只是抬手,在墙上一拍!安静尘封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了轰轰的响声。
宁清卓定睛一看,便见到一架阶梯远远滚动着朝二人行了近来。那阶梯亦有两人高,顶端有个小平台,想来是供人取书籍时所用。
阶梯滚到孙剑锋身旁停下。孙剑锋躬身,用衣袖擦了擦那小平台,看向宁清卓道:“坐上去。”
宁清卓眯眼。她四下扫视一圈,发现这屋子里只有一座阶梯,便皱起了眉:孙剑锋让她坐上去,那他自己呢?难道还会站在这儿看着她?
——想想都知道不可能。这人根本是想和她坐一起吧!
宁清卓摇头拒绝:“不了,孙大人有事直说便是,不必绕这许多弯子。”
孙剑锋盯视她半响,忽然道:“辰卯年,户部刘侍郎卷入一文字案。有人在京城散播文章,指名道姓评议朝廷大员,而所有线索都指向他。可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