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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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之初- 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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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初对这为龙隐先生虽有些好奇,但却没有认真去了解过,听李桓这么一说,她直觉这个人一定有古怪。不过是开间酒楼,虽然这酒楼建得很好,很讲究,但也不至于隐匿行踪吧?有才能的人通常都会希望自己能学以致用,空有一身才能却无处施展,这对多数贤能大才来说都算得上是一件特别痛苦的事,否则像诸葛武侯那样的人物为何还需要找到一个名主来让自己辅佐呢?

“小娘若是对此人感到好奇,不如李桓替小娘去查探一番?”李桓自动请命道,他不知自家小娘的好奇心何时变得这般旺盛,但他见王初如此感兴趣,便想替她将此事查探清楚。

“这倒不必,既然阿叔都没找到他,想必不是那么好找的,何况我就是随口问问,”王初摆摆手道,“别忘了咱们今日来此的目的。”

“是,小娘。”李桓服从地答道,他突然将环首刀抱在胸前:“小娘请戴上面衣。”

“怎么了?”王初疑惑地望着李桓。

李桓指了指院中,道:“有人来了。”

王初今日没有请慕容翰到王府去,而是邀他来龙隐的原因便是因为出入这里的权贵很多,慕容翰和自己来此不会过于显眼。

她不想让旁人发现自己与慕容翰的这一次见面,毕竟她要与慕容翰谈论的,是一件对整个国家都会产生不可逆转地巨大影响的机密事件,不可不谨慎。为了保险起见,她和李桓都是经过一番乔装打扮的,她自己更是一路都戴着面衣。

王初一面拿起面衣,一面转目往院中望去。虽然她没有看到人,但她还是将手中的面衣戴了起来,因为她相信李桓的目力。

不多时,王初便看见先前的那名侍者领着两位侍女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她赞赏地笑道:“不愧是李桓,果然目力非凡。”

“小娘过誉。”李桓一如既往地谦逊。

领着侍女上过点心,茶水,侍者笑容满面地问道:“贵客,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何时上菜?”

“待人来齐了再上,你先下去罢,这里不用人伺候。”王初道。

“好嘞,”侍者脆声应道,“请女郎慢用,那位贵客来后小人会引他过来。”

侍者退下后,王初与李桓的谈话也告一段落。

王初往门外张望了两眼,心里盘算着从酒楼的主楼走到这间雅室便已经用掉了一些时间,自己和李桓又在这儿闲聊了几句,一刻钟大概早过去了,可是慕容翰怎么还没来?

看见王初等得不耐烦,李桓劝道:“小娘莫急,慕容王子兴许已经到龙隐了。只是小娘也知道,从外面走进来总要费些时候。”

听了李桓的劝,王初耐着性子吃了几块点心,用了些茶水,这样又过了好一阵子,慕容翰却还是没到,王初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雅室相见

就在王初在雅室中等得心焦的同一时刻,慕容翰正站在龙隐门前,望着竖立在酒楼门前的店招上的龙隐二字出神。

这是在龙隐酒楼建成后的第二年间,江东书画名家张淳所书。

慕容翰也曾听过这个张淳之名,当今江东书画名家大多出自北来之侨姓氏族,唯有张淳乃江南吴郡张氏族人。他的书名与王廙不相上下,并称为江东双绝,但他为人简傲疏狂,纵任不拘,书画流传出来的很少,当年他会主动为龙隐留下墨迹,仅仅是因为龙隐之酒对了他的脾胃。

慕容翰定定地望着那招牌,字如其人,笔势雄健潇洒,毫无拘束,有飞仙鹤舞之态,果然不愧为一代名家。只是张淳在这店招上运用的笔法并不是此时江东主流的钟繇之书法,而是鲜有人好的飞白书。

一般商人定然会千方百计讨好顾客,不知这龙隐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魄力在酒楼门前竖起不为人所好的飞白书。

慕容翰照常穿着一件白衣红缘的轻袍,从秦淮河边吹过来的春风,使他的衣袍微微飘动着。只一个仰头望着招牌的侧脸,却引得往来此处的行人经过时每每忍不住要望他一眼。

“郎君是否要进去?”站在慕容翰身后的侍卫出声询问道。

慕容翰的目光从招牌上收了回来,他看了看地上太阳的影子沉声道:“再等一会儿。”

其实慕容翰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绊着他的脚步,每当他想进去的时候都会阻止他迈进酒楼。今日他原本比王初来得还要早,但到了之后他却一直在龙隐外驻足不前,即使看见王初与李桓步入龙隐。他也没有最终下定决心踏进酒楼。

昨日接到王初的邀请,慕容翰便觉得很诧异,上次见到王初还是在三个月前司马裒的丧礼上。这一向自己与王初也没有甚么交集,为何她会突然邀自己到龙隐来?

这阵子慕容翰到访王府好几次,除了因为司马邺之事秘密拜访王导外,旁的时候他都是正大光明去王府的。可作为在年少时曾共患难的朋友。他却一次也没有去看王初。他不是在避开王初,而是在逃避一件他暂时还无法抉择的事情。

龙隐内的行酒之声,丝竹之音,穿过街市上那些喧闹嘈杂的声音隐隐传出。侍卫见慕容翰丝毫没有要抬脚前行的意思,忍不住再次提醒道:“郎君,时候不早了。咱们莫要教王家女郎等得太久才是。”

这时方才接待王初的那位侍者正走了出来向外张望,他一看见慕容翰,便小跑着迎了上来。笑逐颜开地招呼道:“贵客您来了,那位女郎同那位郎君已经在雅室等着您了。”

“你怎知道我家郎君与他们约好了?”慕容翰身边的侍卫疑惑道,。

“那位女郎说她要等的人是一位看起来高远超脱,似神仙中人的郎君,小人还从来没见过比这位郎君更似神仙中人的儿郎,所以便斗胆上前来了。”那侍者恭维道,“所幸小人虽眼拙。却并未认错人。”

这侍卫只要听见旁人赞自家郎君便禁不住心中欢喜,他笑道:“算你有眼力。咱家郎君的样貌那是……”

这个骨都侯,每次一打开话匣子便收不住了,慕容翰趁他还没跟这侍者聊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头,他面无表情地吩咐道:“骨都侯,咱们进去罢。”

“哎,”名叫骨都侯的侍卫知道自己又犯了话多的毛病,他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应道,“郎君,骨都侯知错了。”

侍者见慕容翰似乎不喜欢人家提及他的样貌,忙略过这个话题,笑哈哈地引着慕容翰二人往酒楼里走,他边走边说道:“两位请随小人来。”

慕容翰却站在原地没有动,骨都侯是个急性子,他见慕容翰今日如此优柔寡断,不禁有些焦急,他的嗓门不觉提高了一些,道:“郎君,怎么还不进去?”

侍者忙收住步子,小心地问道:“郎君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无事,”慕容翰摇摇头,收拾起散乱的心绪,抬脚随侍者走入酒楼。

当终于看到慕容翰出现在雅室当院的时候,王初才真正放下心来,白日里的慕容翰比那夜周身散发着生冷决绝气息的慕容翰要亲切得多了。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戴着面衣的王初,慕容翰诧异地瞅着她,一时间忘了移开目光。

王初站起身出来上前迎他,见慕容翰似乎被自己的样子给惊住了,便笑道:“来了。”

“久等了。”慕容翰回了神,亦笑道。当他真正面对王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不像原先以为的那样起伏不定,而是变得出奇的平静,安稳。似乎之前的纠结在见到王初之后,一下子全都理顺了。

侍者躬身站在一旁,微抬着眼睛朗声向王初询问道:“贵客,现下是否要上菜?”

龙隐的侍者都是经过严格的挑选和训练的,他们的规矩之一就是,绝不可盯着任何一位女郎的脸孔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虽然王初面上戴着面衣,但这侍者每次与王初说话的时候依然不敢直视她的脸,说话间除了偶尔与王初有一两个必要的眼神交流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微垂着头的,绝不敢认真打量王初。

王初其实不怎么注意这种细节,她只是觉得这里的侍者比别处的要让人感觉更舒服一些,她笑道:“既然人到了,那咱们便上菜罢。”

“好嘞,您四位稍等,小人去替四位传菜。”侍者

侍者下去传菜,王初虚手向慕容翰让道:“坐。”

待与慕容翰先后坐下,王初才发现李桓不知何时又站到自己身侧去了,她心知现在有外人在场,李桓是绝不会在自己这个做主上的面前坐下的。更何况慕容翰带来的侍卫都还站着,李桓又如何能坐,王初看了看慕容翰身后的侍卫,面带笑容地问道:“不知这位老兄如何称呼?”

“不敢,”那侍卫忙拱手道:“女郎唤小人骨都侯便是。”

“骨都侯,”王初重复了一遍,问道:“是恩赐的意思吗?”

听见王初的话,骨都侯惊喜地说道:“女郎懂我们鲜卑话?”

“我既与你家郎君是好友,又怎会完全不知鲜卑之事呢。”王初随和地答道,说完还冲慕容翰笑了一笑。她这话说得不假,因为慕容翰的缘故,她对鲜卑的语言,文化多少都有一点了解,但此时她提及此事却是为了慢慢软化慕容翰的心防。

果然,听王初这么说,慕容翰看向她的目光愈加柔和了。

王初指了指慕容翰座塌旁边矮一些的胡床,对骨都侯说道:“你也坐罢。”

胡床在汉时便已从胡地传入中原,只是当时并未受到重视。但在王初所在的晋代就不同了,这时胡床已经变作风靡一时的贵族用具了,乃是权贵家中的必备之物。原本胡床要比寻常的座塌高些,但在龙隐酒楼,反而特意将风行于上层社会、仅限贵客使用的胡床做得矮于座塌,为得就是让地位稍低的人入席时不仅不会感到低人一等,还会因为自己坐在比座塌的等级要高的胡床上,从而心中感到自豪。

“女郎,这如何使得。”骨都侯忙不迭地推辞道,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就坐。

王初转目看向慕容翰,笑道:“想来骨都侯是怕受你责罚,不如你来叫他坐下。”

慕容翰早看出王初之所以先叫骨都侯坐,是因为她不想让李桓站着。他笑着摇摇头,对骨都侯吩咐道:“既然王家女郎叫你坐,你便做罢。”

骨都侯这才敢坐下,他跟慕容翰的日子也不短了,两人之间的情谊也算深厚,加上在草原上,大家都是兄弟,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尊卑也不会分得这么清楚,所以不太讲究这些规矩。但自从跟着慕容翰来到汉人这里,他才发现原来侍卫是不可以在主上面前坐下的,像王初这样待下人如此亲切和善的汉人主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王初转脸对李桓说道:“你也坐罢。”

既然慕容翰的下属已经坐下了,李桓也不再推辞,他也在王初身边的胡床上坐下了来。

“这雅室还算清幽吧?”

慕容翰目光闪动的看着王初,他微微一笑,道:“我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清幽的雅室。”

不知是错觉,还是心虚,王初觉得慕容翰刻意在清幽上二字加重了语气,她笑道:“不过是想寻个能说话的地方。”

“想寻个能说话的地方,”慕容翰往座塌后靠了靠,他以手摩挲着茶碗的碗沿,口中缓缓重复着王初的话道,“这么说你今日找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王初原先还想着在闲谈中探得慕容翰对司马邺之事的打算,但看他问的这么直接,似乎是不打算跟自己闲聊。她心中有些忐忑,面上却笑道:“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

第一百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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