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慎之也拿着把小刀跟着她跑,不时也在地里刨几下,不过刨的不是野菜,而是虫。抓了虫以后往往恶作剧地往荔枝手里塞,吓得荔枝叫娘,他自己哈哈大笑,乐此不疲地又拿了跑到后头去吓林五等人,惹得尖叫声响成一片。
他这个年龄正是爱闹爱调皮的时候,平日里被林老太爷拘得太紧,陶氏也盯得紧,林谨容心疼他,秉承着无人来寻她告状就不管的原则,任由他去闹腾。自己边挑菜,边听苗丫讲述留儿的趣事,林世全的二哥新娶的媳妇如何厉害,如何和马氏整日吵架,闹着要分家。苗丫讲得绘声绘色,听得林谨容和荔枝由不得好笑之极。
正热闹间,忽听有人笑道:“四妹妹,只有你和我们一般厉害,这多会儿功夫,就挑了半篮子野菜。我适才从那边过来,你几个嫂子、妹子连篮子底都没盖严实。”说话的却是二房的林凡之。
林谨容抬头,只见林凡之,林亦之,陆缄三人站在一旁,个个儿都将袍子撩起一角别在腰带上,人手一把小刀,刀上沾满了泥巴。陆缄身后,长寿提了个篮子,篮子里虽则装了不少野菜,却大多都是吃不得的。不由就笑了:“哥哥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们挑的菜虽然多,我却是不敢吃的,恐怕厨娘也不敢拿了下锅。”
林凡之笑道:“我们是男人,认不得也怪不得我们。”想了想,又道:“要不,四妹妹你帮我们把吃不得的菜挑出来?”
陆缄就接过长寿手里的篮子递到林谨容面前。
林谨容垂着眼道:“我也认不全。苗丫你帮少爷们挑一挑。”
“嗳”苗丫笑嘻嘻地伸手去接陆缄手里的篮子,陆缄却紧紧握着不放,又把篮子往林谨容面前递进了几分。苗丫不由吃了一惊,抬眼看去,但见陆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嘴唇却已经抿紧了,一双眼紧盯着林谨容,神情说不出的固执。
林凡之玩味地看着他二人,林亦之见势头不好,忙道:“四妹妹,都是自家人,错了也没人会笑话你。”
林谨容沉默片刻,终是接过了陆缄手里的篮子,头也不抬地将不能吃的野菜统统扔出去,从自己的篮子里每样野菜挑了一颗出来,一一介绍:“这是荠菜,这是蒲公英,苋菜、马齿菜、薤白,你们照着这个挑就好。不然就让苗丫跟着你们,让她教你们,总不会出错了。”
她的神色严肃,陆缄的神色也严肃,两个人不像是在说野菜,反而像是在说一件非常严肃的大事一般,没有人主动往前行一步,亦无人有多余的动作神情,两个人的眼睛都盯在那几株野菜上。林凡之看得无趣,便道:“你四嫂叫我,我过去看看。”言罢自去了。
“我只会这些了。”林谨容把篮子递给林亦之,转了个身继续挑野菜。
林亦之不敢不接篮子,却又记着陶氏让他招呼好陆缄的吩咐,小心翼翼地看了陆缄一眼,见陆缄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来,而是手拿着林谨容选出来的那几株野菜垂眸细看,不由轻轻松了一口气,笑道:“陆二哥,你还挑菜么?”
陆缄将那几株野菜扔回篮子里,瞥了林谨容一眼,道:“挑。”也不走远,就和林亦之一道,在离林谨容不远的地方继续挑菜,时不时叮嘱跑过来和他疯的林慎之几句:“别把衣服弄脏了,吃了饭就要去先生家里的。”
苗丫就有些好笑,低声和荔枝咬耳朵:“姑娘都不管七少爷,他倒管起来。表少爷挑菜就和写字儿似的……”她不是很知道林谨容和陆缄之间的事情,她只在去年冬天林谨容来庄子里小住的时候听荔枝提起过,只晓得林谨容不是很满意这桩婚事,下意识地就认为,林谨容这是嫌姑太太那个恶婆婆,其他她也没觉得陆缄什么地方不好,看着陆缄反倒比从前多了几分亲近。
荔枝回头去瞧,但见林五和周迈中间虽然隔了林家其他人,亦是一前一后,隔得并不远,林谨容和陆缄这样并不算出格和打眼,便把心放下来,低声道:“小心让姑娘听见。”
却见林谨容仿若什么都不曾听见、看见一样,专心致志地埋着头挑菜,只那动作像是和那野菜有仇似,又快又狠。再回头去瞧,但见陆缄先前那“写字儿似的”动作也不见了,亦是又快又狠,两个人都埋着头挑菜,一副恨不得把地里所有能吃的野菜都挑进自己篮子里去的样子。这样一来,那原本还算近的距离倒是越来越远了。
荔枝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这是又耗上了,莫非挑点野菜也要分出个输赢胜负来?照这样子下去,将来真成了亲,可怎么了得。太太原本是想让姑娘心里的疙瘩小一些,如此一来倒是起反作用了呢。正想着,突见陆缄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地朝林谨容看了一眼,回头看着林慎之笑道:“不要玩了,我教你认菜吧。若是先生问起,你也好歹能说出一两样来,若能亲手挑上一些带去做礼,先生一定喜欢。”
林慎之果然来了兴趣:“先生也喜欢吃野菜吗?那我和二哥一起挑,二哥你教我。”于是不再挖虫,认真跟了陆缄认菜挑菜。
荔枝回头去瞧,只见林谨容挑菜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不多时,有人来唤,道是老太太醒了,让众人回去。众人少不得拿出各自挑的菜来比,最多最好的自是林谨容,陆缄与林慎之挑的那一篮子虽不多,卖相却是最好,就连一根杂草和一棵不能吃的野菜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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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放心
香烟缭绕中,陶氏无限虔诚地跪伏在佛像前,口里念念有词。林谨容跪在不远处的蒲团上,安静地看着金光灿灿,含笑俯看众生的佛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既然让她重新回到了这世上,那就请一定让她活下去。
良久,陶氏停住,伸手给林谨容,林谨容忙起身扶她起来,陶氏痛苦地皱起眉毛:“老了,不过是跪这么一会儿功夫,腿脚就都麻了。”
林谨容就笑:“祖母和两位伯母年纪都比您大,所以她们跪拜不起。”
陶氏轻轻一叹:“是因为她们此刻没有我这般急切的念想。倘若她们有所求,你看她们能不能跪”与她和林谨容不同,林老太等人不过是在佛像前意思意思,就往后头去看温泉,看古碑,歇息喝茶去了,真正是出来游春看花的。
一旁的老尼姑智平煞有其事地道:“太太,您的虔诚和所求佛祖都能听到。”
一个穿着灰布僧衣僧鞋,却还留着长发的年轻女子走进来,双手合什行礼:“师叔,老太太她们歇息够了,要去后山看花儿,师父让我来请二位女施主。”
这女子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颈背微驼,肌肤微黑,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神情中总带着那么一点凄苦。林谨容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见着,不由多看了两眼。那女子感觉到她的目光,轻轻浅浅地一笑,默然进去收拾大殿。
陶氏便问陪在一旁的智平:“这是你们新收的弟子?因何出家?”
智平忙念了声佛,低声道:“三太太,她姓何,这也是个可怜人。家里穷,做针线活儿供着兄长娶了亲,自己却嫁不出去,还得没日没夜地做活儿养家,老母没了,和哥嫂吵了架,一时想不开,连夜跑来要出家,家里也不来寻。我和师姐觉着她可怜,也不是真心万念俱灰,不忍她青灯古佛清苦一辈子,便不许她落发。我们是出了红尘的人,不好操劳这些事,太太心善,若是有那不贪妆奁的,促成了也是功德一件。”
陶氏叹道:“世风日下,不贪妆奁的又有多少?那娶不着妻的穷汉又少了么?可也没听说谁家为了嫁女儿就不要聘财的。”
智平就失望地干笑了一声。
林谨容回头去瞧,只见那何姓女子佝偻的背越发佝偻,渐渐的和她印象中的另一个影子重合在一起——那一年她在江神庙时,庙祝的养女锦姑也是这样的遭遇。那时锦姑待她极好,她曾许下诺言,有朝一日脱了困,便要资助锦姑寻一门好亲……林谨容垂着眼在陶氏耳边低声道:“娘,今日咱们来礼佛,正好遇着了,兴许是佛祖的意思也不定,帮她一把,可不比买香烛纸钱更有意思?也是积德。”
陶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烦劳师太递个信出去,若有人愿娶她,我送她三十贯的妆奁。”
智平顿时喜出望外,高声宣佛,连赞陶氏心善,又说这何氏女命好,要让那女子出来同陶氏行礼道谢。
陶氏止住了:“何必多此一举,不是图她谢我,既然遇上了,也是缘分。”
智平猜着大概和林谨容低声说那几句话有关,真心道:“太太和姑娘都是好人。”
陶氏叹道:“想做好人也得有家底。”
智平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有家底也要舍得。”
林谨容沉声道:“这样的人很多吧?”
智平看了陶氏一眼,见陶氏没有阻止自己细说的意思,就叹道:“四姑娘日常金尊玉贵的,不知这世间的疾苦。穷人家的女儿,生来若是不被溺亡,或是遗弃,侥幸长大,也有许多贫不能嫁,或是老死幽居,或是给人做妾侍奴婢,或是流落市井,或是入身道观尼庵。府上收留的那位有福的留姑娘,可不也是这样的?世间苦啊所以这一世要修好,下一世才有福报。”
龚妈妈见林谨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笑骂智平:“你这老尼姑,句句都不忘你的本行”
智平也就识趣地不再提此类话题,笑嘻嘻地引了陶氏和林谨容去寻林老太等人。
后山风光虽好,但林老太等人又岂是那起能爬山涉水的人?不过是顺着小径意思意思地走了一段,立着看了一会子山水,使人去摘了几枝桃花也就罢了,自回庄子里吃喝玩乐,专等领了林慎之去拜访诸先生的林老太爷等人回来不提。
初来新鲜,但时间一长,林老太等人就觉着陶氏这庄子太窄了,有许多不便之处,少不得想早些回家,左等右等不见林老太爷等人回来,便叫铁槐家的去问:“从这里去诸先生府上来回要多少时辰?”
铁槐家的赔笑道:“算起来早够几个来回了。”
周氏便劝林老太太:“想必是与诸先生相谈甚欢,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若是那边要留饭,定会使人来说的。”
罗氏就酸丢丢地道:“留饭是小事儿,就怕晚了赶不回去,这里住不下。我们倒是随便哪个旮旯犄角都可以住,就怕老太太的身子骨受不住。”
陶氏心里记挂着林慎之拜师的大事,也是烦躁得很,听她说这酸话,干脆问林老太太:“要不媳妇让人去探探?”
林老太太皱了眉头:“不好,再等等罢。”
又过得盏茶功夫,就听林三老爷哈哈大笑着走进来:“成了”
陶氏喜得立即站起:“成了?”
林三老爷得意地撅着胡子进去,给林老太见了礼,炫耀道:“成了诸先生见了我们小老七,问了他三个问题,让他写了一篇字,然后就收了小老七挑的野菜,只是说了,他家条件艰苦,怕小老七年纪小,吃不得苦头……陆缄那孩子就说,让小老七跟着他住,他来照管,不会给先生和师母添麻烦。父亲就和诸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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