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谨容暗自叹息了一声,可惜了她本以为若是能够救下范褒,日后范褒便会成为大房,或者是三房的大助力,可今日范褒配合陆建新做的这事儿,却是自断了退路,不拘范褒能够洗涮清楚自己与否,范褒也是再不能留在这里了。
陆氏的几个族老互相交换着眼色,都认为,要想与这一支的人保持现在这种良好的关系,最好的办法是不要掺和进去,撤退吧。但要如何理所当然地从正堂上顺利撤退,是个问题,于是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年老体弱的老祖公身上。
老祖公心领神会,准备来个现场晕厥。他们兄弟仨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他老人家累了,想歇歇。
有脚步声杂乱地从正堂外间的长廊上由远及近,两个满脸细汗的仆妇在门口探了头。陆建新得知,林玉珍阻拦宋氏的行动失败不说,还被推了一大跤,虽然微微皱眉,却没什么特别的表现。
陆建中得知,宋氏在去荣景居求救的途中,竟然半途被等候在那里的林玉珍给截了虽然宋氏精明强悍,但据说闹别扭称病的林玉珍本身在那里出现就颇为不寻常这是一个局,一个大局,前面范褒的指责,挖出的账簿,正在陈述的陈年往事都不是最厉害的杀招,而是一个铺垫和引子。他愠怒而愤慨地看向陆绍和陆经,难道这两个儿子就没听说其他的消息了吗?
正堂高大深远,外面再强烈的阳光也射不到头,他眯起眼睛往外看去,只见敞开的大门处,刺眼的日光下,碎步飞奔来一个人,那是他的心腹,陆建中眼神很好,他看到他的心腹满脸的张惶和害怕,他猛地回头,看向陆建新。
陆建新也在看门口,瞳孔缩得像针尖一样的小。范褒在安静的等待,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嘲笑。陆缄的声音带着些疲惫和微微的沙哑,但陆建中已经听不清楚他在念些什么,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抬起头看向老祖公,这么多年的情分,这么多年的照顾,给了这么多的好处,应该有所表示了吧?
老祖公得到他的暗示,心安理得地按住了胸口,只是哼哼,立刻就有陆冲问他:“老祖公,您老这是怎么啦?”
老祖公指指胸口,不说话。
陆冲就道:“哎呀,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陆凌道:“赶紧请大夫吧。”
陆缄自然而然地就停了继续往下念账簿的举动。
这群老家伙,闻腥而动,见风使舵,看到好处只如绿苍蝇一样的扑上来,一有麻烦就各种借口,各种做作,连装病都使出来了。也罢,本来这事儿进行到这里就已经差不多了,范褒的事情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不能把人给逼到死处,这一大家子人日后还要过活呢,做得太过分了,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该把事情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才是。
陆建新当机立断,立刻安排人请大夫,再将哼哼唧唧的老祖公抬了下去,又抱歉地试探老祖公:“是我们将老祖公请来这里的,不如先将这事儿停在这里,待我陪着老祖公看病,待您老无碍了又再说?”
如果老祖公就此拖住事情的进程,那便说明,他与二房确切是一伙儿的了,日后便是长房与三房共同的眼中钉了。他不想这样,他肯带着族老离开,便已尽了同陆建中的情分,所以他哼哼唧唧地表示:“不用,我这个是旧疾,缓缓就好,有几个侄儿侄孙陪着就好,你们继续。”
陆建新就诚恳地吩咐下人:“一定要伺候好老祖公。老祖公,待侄孙了断这家事,稍后再来看您老人家啊。”
族老们瞬间走得干干净净,正堂里安静下来,陆缄捧着那本账册,喉咙火烧一样的疼,实在是不想再往下念了。反正重头戏不是这个,何必浪费精神?
陆建中的心腹管事快步走进来,敬畏地看了一眼深不可测的陆建新,贴在陆建中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朱见福把胖和尚给锁住了,还有几个管事也等在外头……”
大铜盆里的炭火极其轻微地炸了一下,发出“噼啪”一声轻响,陆建中拿出帕子,费力地擦了一下额头上浸出来的油汗。冰火两重天。
陆建新和气地看着他一笑:“二弟,还要继续念么?孩子的嗓子都念哑了。”
陆建中有气无力地看着他:“大哥,你到底想如何?”
陆建新笑:“不想如何,就是要与二弟把这家事弄清楚,这是为了大家好。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过坏人。范褒指证你的事情,你认还是不认?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多年辛劳,心中不平,我也是能理解的,我们是亲兄弟,一奶同胞,我并不会和你过不去。我的意思是,一家人不要闹得这样僵,你若是肯把你一时糊涂吞占了的这些都还回来,那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三弟是个憨厚人,就更不会计较了。咱们还是好兄弟,还是一家人,你看如何?”
陆建中早就横了心的,坚决不认就不认。他才没那么傻呢,以为自己认了这个,陆建新就会轻饶了他。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他估摸着是老太太到了,不光要靠老太太,他还得自救。他猛地站起来,肥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悲愤地大声道:“大哥你实在逼人太甚父亲尸骨未寒,你就勾结范褒这狗奴才这般陷害你的亲手足我这么多年在家伺奉父母,打理家业,不说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却这般苦苦相逼,真是容不下我么?你想要铺子是吧?拿去你想要房产是吧?拿去想要我的命?也拿去”
见他如此,陆绍、陆经、吕氏等人全都嚎啕大哭起来,一时之间,好不悲惨。
陆建中瞄准门柱,算好距离,鼓足勇气一头朝着门柱上撞过去,大声哭喊道:“父亲不孝无能的孩儿来见您老人家来啦您老人家等等儿子啊,这里容不下儿子,儿子来与你做个伴……”
他的表演自然是不会成功的,他被陆建新、陆缄、陆建立给合伙儿拦在了门柱旁。陆建新摇头叹息:“二弟,好好的一桩事,硬生生给你折腾成这个样子。我一直都在问你,是不是换个方式处理,是不是算了,你非得犟着来,事情是你挑起来的,现在可好,闹到这里你又经受不住了,非得要死要活地胡闹。你怎么就不替母亲想想?她老人家哪里经受得住这个?这可怎么办好?我虽心疼你犯了错,却是不能任由你一直这样错下去,是非曲直是一定要分出来的,不然我们这家人就算完了”
陆建立也点头:“二哥,只要你肯认错,我不会太计较的。”
“看你把我给逼得……”陆建新继续道:“二弟,现在没有外人在场,咱们自家人说话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想必适才你也听说了,我拘了个贼秃驴,狗胆包天,竟敢借着给父亲做佛事侵吞我家的财物,我在想,是不是要报官呢?报官吧,我怕拖累家族的名声,拖累孩子们的前程。不保官吧,他又总是一口咬着你和大侄子不放,说是你授意他这样做的。另还有几个不懂事的管事,也说是知晓不少事情,你要不要听听,见见人,再帮大哥拿个主意?”
看着拄着拐杖进来,脸色铁青,愤恨地瞪着他的陆老太太,陆建中欲哭无泪,张口欲言,就被陆老太太一拐杖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他不敢躲避,硬生生地受了,陆老太太毫不手软,气喘吁吁地痛斥:“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贪婪狠毒,无事生非的孽畜我怎会就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你是想把我活活给气死么?”
陆建新赶紧抱住老太太,拼命苦劝:“母亲息怒,都是儿子不孝,没处理好这件事,那时候二弟当着族老们说要办这事儿的时候,就该拦着他才是。”
“孽障,孽障”陆老太太只是哭。闹到这一步,是谁的错?
然而事情还不算完,方嬷嬷委委屈屈地走进来,哭道:“大老爷,大太太给二太太推在地上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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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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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静默了片刻,陆建新陡然发作了他怒目看着躲在老太太身后的宋氏,厉声斥道:“宋氏有你这样做妻子,做儿媳,做弟媳,做母亲的么?你德行败坏,不配做陆家的媳妇”
宋氏晓得自己此刻面对的不是陆老太爷,陆老太爷有权出妇,会威胁她,却会为了她生养的几个孩子考虑,手下留情。陆建新却不同,他此刻只怕找不到机会把他们踩到泥水里去。陆建中自身难保,指望不上,她当机立断,跪在陆老太太跟前哭求:“老太太,我不是有意的。大嫂拦在路上,不许我过去,我担忧他们兄弟会失和,让人看了笑话,所以不得已而为之,但也真不是故意的。如果大嫂摔坏了,我愿意赔她。”
陆建新冷笑:“摔坏了人可以赔?二弟妹可真会说笑。你打算赔银子?还是她断了手你就赔她一只手?”
宋氏惊慌地抱住老太太的膝盖,凄惨地哭求:“老太太,我愿意给大嫂求情,伺候大嫂伤愈。只求您给我一次机会,您还记得么?当年,您病着,我伺候您,您曾说过,我是最孝顺的好孩子,我但有千错万错,却从不曾违逆过您老人家,老2他千错万错,对老太爷和您也都是真心实意的孝顺,他不过是贪财了点,不甘心不平了些才会犯糊涂……”
陆老太太只是闭着眼,捂着心口流泪。
陆绍踏前一步,怒喝道:“娘,何必苦求?大伯母为何会拦住您,不让您过去?她的脾气自来不好,多半也是她先动手挑衅。大伯父,怎么赔?待我来告诉你,大伯母摔了哪里我替我母亲赔要手还是要脚?”
“好个本分老实,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大郎”陆建新冷笑了一声:“做尽坏事,不念骨肉情分的是你们,伤人的也是你们,说要赔的还是你们,现在却变成我要逼死你们了。罢了,我只把事情的根由说清楚,请母亲做主就是了。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是没意见的。”言罢看向陆建立:“三弟你呢?”
陆建立犟拐拐地板着一张脸,冷冷地道:“母亲我自是要孝顺的,但是非曲直一定要弄清楚。二哥的名堂太多了,还这般地不肯饶人容人,既然他错了,就必须认错,按照先前大哥说的那个法子来办。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如何服众?”
陆缄暗里叹了口气,陆建新就等着陆建立的犟脾气发作呢,等的就是这句话。
陆建新为难地道:“也是这个道理。”偷偷看了陆老太太一眼,换了个脸色,吩咐道:“先把胖和尚带进来,视事态而定罢。”
陆建中淡淡地道:“罢了,大哥到底是书读得多,读得好,做官做的日子够久,心机深沉,事无遗算,我不是对手。我认输。”他走到陆老太太跟前跪下,磕了一个响头:“娘,儿子是贪了,但这有个根由。还请娘容儿子细细禀来。”
陆老太太擦了擦泪勉强打起精神来:“你有什么理由?”
陆建立暗想,又要妖言惑众了,正要上前去阻拦,就见陆建新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急,慢慢儿地来,于是忍住了,憋着一口恶气坐下来静候陆建中所谓的“理由”。
陆建中垂着眼,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是情非得已。母亲可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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