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柴房门口。
“贱人!恶妇!竟敢算计二太太腹中的孩子,来人,灌药!”
“二爷,不要!这也是你的孩子啊。”
她护着自己的肚子,痛苦的央求着,有了孩子,她就有一个相依的亲人,即便对于这个丈夫,她又敬又怕,可她真的渴望有个孩子。
俊美的男人顾不得她的央求,强行给她灌下了药,看她痛苦地扒在地上,冷冷地凝视着。“像你这等毒妇,我不稀罕你生的孩子!敢算计二太太的孩子,我便杀了你的孩子!来人,从现在开始,柳姨娘不再是姨娘!告诉二太太,她可以任意处治柳多鱼……”
柳多鱼,他居然叫她柳多鱼,这是她原来的名字啊!
柳飞飞沉陷在噩梦中,快速地摇头,嘴里呢喃道:“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梦里,她还在柴房,却有一个孱弱而美丽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她高昂着头,俯视着自己,狠厉地道:“臭女人!贱蹄子!敢害我的孩子,我便要你一生一世都生不出自己的孩子。”她的手里拿着根簪子,狠毒地扎在她的身上。
落在哪儿,哪儿就痛。
痛得撕心裂肺。
“你们都是死人么?给我按住她的脸,她不就是凭着这水灵的脸蛋勾引了爷么?我倒要看看,她往后拿什么勾引男人!”
痛,刻骨蚀魂的痛,那女人狠狠地扎在她的脸颊,重重地划过,一道又一道,痛得仿佛要将她的脸生生划成碎片,她在剧痛中晕死在柴房。
“不要!不要伤害我!我没有害过人,我没有……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吧……”
柳飞飞反复的梦呓,惊醒了一边的江展颜,她推壤着柳飞飞:“柳姑姑,柳姑姑……”
她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蚊帐顶,看着熟悉的人。
江展颜低声道:“柳姑姑,你刚才做梦靥了。”
梦,原来是个梦。
可是,梦里的感觉好真实。
她看到了无情的丈夫,看到了要害她的主母。
“师姐!师姐!”柳飞飞突地忆起来,她记得二更时在左肩王父子的帐篷里,素妍与她说过那些话,一定是真的,一定是的。如果她不听素妍的,就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柳飞飞跌跌撞撞地穿上绣鞋,出了小帐。飞一般往慕容氏的帐篷奔去,挑起帐帘,“扑通”一声就扑在榻上。
慕容氏吓了一跳,大喝一声:“谁?”
柳飞飞像个孩子,道:“师姐。我做噩梦了,好可怕的噩梦。”
素妍还来不及反应,习惯性地搂住了柳飞飞。
师姐妹紧紧地拥抱在一处,柳飞飞继续呢喃:“梦里,我和师姐说的一样,我给人做了小妾。那个男人给我灌毒药,那个女人用簪子划花我的脸,他们都欺负我。都冤枉我……”
那不是梦啊,那是她在前世发生的凄惨过往。
素妍更紧地搂住了她,与柳飞飞之间,有着两世相识的情缘。那时候,她多想能开口说话。也许这样,就能安排柳飞飞。不用看着她那么年轻就去了。
今生,她们结识得更早,有着师姐妹的情份。“飞飞乖,你有师姐,师姐会保护你的,没人敢欺负你,就是六哥也不敢欺负你。乖,你只是做了一个梦!”
柳飞飞惊恐地抬头,望着素妍道:“师姐,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听你的话,我会永远听你的话。”
“傻瓜,你没婆家前自然听我的,有了婆家你就得听他的,听你自己的。但是,只要你遇到了难处,可以来找师姐。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最好的姐妹。”像小时候在山上相依过日子那样,她低头亲吻着飞飞的额头,“就是做了一个梦,你不用担心!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生,柳飞飞已经是她的亲人之一,她会护着真心对待自己的人,自然亦包括柳飞飞。
慕容氏看到这样的师姐妹,就忆起自己的姐妹来,那时候她也做噩梦,她也这样紧紧地抱着姐姐,一转眼,连女儿也快出阁了。“飞飞,既然来了,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柳飞飞正巴不得,忙道:“二嫂不会嫌挤吧。”
“这床够大,挤一晚没事。”
柳飞飞不敢再睡,生怕又做那个梦,太可怕了,居然有人毁她的容貌,还要下药打掉她的孩子,那个男人的心也太狠了。
素妍宽慰了她几句,柳飞飞调整好心情,梦里没有师姐,如果有师姐,师姐就会保护她。她现在还遇到了江书麟,师姐是对的,师姐总是为她好,因为遇到师姐,她也学了一生的本事。这样自我安慰一阵,她的心总算平静下来,很快又睡着了。
*
天色,刚蒙蒙亮。
柳飞飞就睁开眼睛,她先是看到身边的素妍,心里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自从和素妍相伴以来,她已经习惯看到素妍了。
素妍道:“瞧什么呢?”
“师姐,就算你把自己弄脏了,可那双眼睛我还是认得出来。”
素妍睨出一丝眸光:“贫嘴。”又合上眼睛,“你帮我把药熬了吧。”
“好!那我去厨房了。”
柳飞飞下了床,要寻外袍,这才回过神来,她昨晚因为做噩梦,就跑到这边来了,外袍可都在原来的帐篷呢。吐了口气,穿上鞋,挑起帐帘,见外面没有巡逻的卫兵,这才小心翼翼地回到帐适,着好外袍,又风一样地奔回,拿着药锅去厨房。
待她熬好药,素妍已经起床漱洗了,依旧扮成士兵模样。
药凉得差不多,素妍与柳飞飞折往左肩王父子的帐篷,站在外面,柳飞飞低声道:“左肩王,琰世子该喝药了。”
宇文琰还在睡梦中,听到这声音,立即道:“进来吧!”
他醒过来了!
素妍心下大喜。
正文 215 事破
左肩王扯了一下:“不继续享受了?”
宇文琰立时回过神来,继续装死。
左肩王取了袍子,三两下着好,咳嗽两声:“进来吧!”
素妍与柳飞飞进帐篷,随道打起帘子。
左肩王微微一笑,走近铜盆,捧了水洗脸:“江丫头,你这药是不是没下对,世子怎么还没醒。”
素妍昨儿查看伤口的时候,已经看到没那么瘀青发紫了,看来,毒是真的解了,或者说其实宇文琰是服了药的。
“也许是真的没下对。”素妍恼羞成怒。
明明听到宇文琰喊了声“进来吧”,虽说是父子,可他们的声音素妍还是能分辩得清的,也许因为前世做了数年的哑巴,对于声音她有着超乎常人的分辩力。
她转身笑道:“师妹,回头抓两把巴豆熬到药里,好好儿地拉拉肚子,把一肚子的坏水都拉干净,就不会再昏了。”
宇文琰心头一沉,这下惨了,被她发现了。
左肩王一脸无辜:“丫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先看看世子,他怎么还不醒。”
素妍走到榻前,揭起蚊帐,宇文琰穿着丝绸亵裤,上身裹着包扎伤口的布带,未着衣袍,四脚伸得笔直,闭着眼睛,扮单纯,装可爱!
妈的!居然敢骗她。
素妍握起拳头,“啊——”一声惊叫,宇文琰大叫出声。
她冷冷地怒瞪着宇文琰,果然在骗人,回想昨日,素妍怒火燃烧,她一片关心,居然被他给骗子。
可恶!可恶……
宇文琰道:“你……”
“宇文琰,骗人是不是很好玩?昨天就在给我装昏。你一早就喝了解药,却想搏取我的同情。宇文琰,你就是一彻头彻尾的骗子!大混蛋!”言罢,抬臂又是一拳,这次直击宇文琰的腹部。
“啊!江素妍,你不能下这样的狠手!”
柳飞飞见素妍被骗,也怒目相对,双手叉手:“可恶!我再也不给你熬药了。还有左肩王,你也太过分了,我们都当你是长辈。你居然合起世子一起骗我和师姐。”
素妍领先出了帐篷,站在外面,又骂了句:“宇文琰你个王八蛋!混蛋!”
休想再让她理他!
骗她。还诱她用嘴给他喂药。
他真昏便罢,偏是假的,他居然吃她的豆腐,不可饶恕!绝不饶恕。
宇文琰扱上夏季撒鞋,追出帐篷。只看到素妍与柳飞飞远去的背影。走了很远,柳飞飞回头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个揍人的动作。
他转身回到帐篷:“父王,怎么就让她发现了呢?怎么就发现了?”
“你笨啊!柳丫头站在外面说该喝药,你就叫进来。”
“我和你的声音不是相近么,她们怎么就听出来了。”
左肩王道:“还是你太贪心。昨日那丫头都给你喂药了,如果再昏迷。也太不正常了。她还给你检查了伤口,余毒已清,你怎么还装昏。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你在装?”
宇文琰跳着脚,急得团团转,“你不肯帮我!要是你提醒我,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这下好了,她一定生气了。昨天肯喂我吃药。就以为我是真昏,现在知道是假的。指不定如何生气。”
左肩王微微一笑:“臭小子,你不是说她昨天是用竹筒喂你吃药的?”现在看来,完全不像是那么回事,连老爹都骗。
“人家是姑娘家,这种事让人知道,让人怎么看?她喂我吃药,是真用竹筒喂的……”
似是而非的答案,却亦在证实一件事,她用嘴喂药,但宇文琰不能讲出去。对外,还得说是用竹筒喂药,就如营医给昏迷的将士喂药一般。
不能让左肩王知道,万一传扬出去,女儿家的名声就全毁了。
宇文琰有种如坐针毡的难受,坐不是,走不是,躺着更不是。
药就搁放在案上,吃还是不吃?
健康第一,宇文琰捧起药碗,皱了皱眉,一饮而尽,脑子里都是昨晚她喂药的情形,那感觉真好,很温暖,很甜蜜,哪里是吃药,压根就是饮蜂蜜水。
素妍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她在慕容氏的帐篷里住着,白天、晚上龟缩在那儿。
柳飞飞时不时往帐篷里去,几个丫头还上午、下午地跑到胡杨林里喊一通“县主”,最初是着急,看着柳飞飞该吃的吃,该睡的睡,除了那晚做了噩梦,半点都没有担心的样子。
展颜怀疑了!
接下来,初秋觉得古怪。
再然后,白芫越发觉得柳飞飞应该知道些什么。
柳飞飞出去,几个人就开始议论起来。
初秋道:“你们还记得,就是县主不见了的第一天,柳小姐急得跟什么似的,眼泪都急出来了。”
白芫道:“对!也太古怪了,我记得那日二奶奶叫了她去,回来后就不急了。”
笑笑歪着脑袋,看着展颜,亦是一脸纯粹的疑惑。
这几日展颜也急了,正好奇她父亲、母亲怎么不急,看到江书麟急得一日几趟地往胡杨林跑,胡杨林周围也就派了十几个人轮流看着,硬是连只鸟都没飞出来过。江书麟带着丫头们,每天都去胡杨林周围喊“县主”。
展颜暗想:如果小姑姑真出了事,父母亲一定很急,因为之前祖父写过信,让他们照应小姑姑。出了事,以祖母那泼辣不讲理的性子,定会骂她父母的不是。可这回,连她爹娘都不着急了,更奇怪的是,她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脾性,敢和她娘赌气,还搬到士兵大帐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