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鸿道:“嗯,皇上下旨,明儿开始休朝。”
休朝了,江氏父子便呆在家里安安心心地过大年。轮到谁回朝坐班时,才去呆上一两日。各部的人手倒还算充足,若有大事,又有各部尚书主持,倒不用他们费心。
父子数人往书房方向移去,说说笑笑,素妍最关心的还是这次书画拍卖的事儿。
*
皇宫,养心殿内。
吴王拜见皇上,小心地递上了素妍亲手所写的请辞封地的折子。
皇帝面露疑色,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手工整又漂亮的行书,这让他忆起江书鹏的字,也是很漂亮的,有些相似,却各有风格。
江书鹏的字,中规中矩,得体得像是从字帖上临下来的一般工整,多了匠心,少了独有的个性、风雅。
素妍的字,很有风骨,有着男子的刚劲有力,又有着少有的洒脱自如。虽不如江书鹏的字工整,却让人心生喜爱。
皇帝赏完了字,这才瞧清折子上的内容,“她要请辞封地?”
“安西郡主说皇上厚待江家,江家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皇上再赐封她世袭罔替的爵位,她愧不敢受。说宁西郡主随父征讨,已有数年,是用性命才有了今日荣华,而她微薄寸功,不敢受封。”
这丫头倒也有趣。
世人恨不得荣华富贵,可她倒好,反而要请辞封地。
“皇祖父,据孙儿所知,江书麟与长平县主在西北之时,就是情投意合的一对。皇祖父何不借此机会给二人赐婚,也便成就良缘。”
皇帝眼神聚敛,化成厉箭,“这话是安西郡主托你说合的吧?”
他脸上写得有么?
吴王不敢欺骗,这的确是素妍所求。含窘带笑:“不瞒皇祖父,她与孙儿说了江夫人不同意长平县主与江书麟的婚事,好像还张罗着要给江书麟另订名门女子。安西与长平县主情同姐妹,又是同门师姐妹,自为她忧心。她无心一提,孙儿却想为这对有情人求个恩典。”
皇帝早在他们未回京前,就知道柳飞飞和江书麟情投意合的事。二人时不时相伴出营骑马,上树摘果子,这分明就是一对动心的男女。做个顺水人情,也不无不可,猜着若是江素妍所求,他心头有些不悦。
吴王的回答,倒得得体,不是江素妍的意思,只是他的想法。
江素妍怎么就请辞封地,难道只要一个安西郡主的虚名?
“听说安西在阳城时,带了长平去拜访世外高人。”
正文 263 趣事
这样的女子,皇帝竟有些猜不透,要么是太过有心计之人,要么就是不求富贵荣华。前者让人心里难安,后者却有些无法掌控。
吴王道:“她不仅在江南寻访到附庸山人,还意外结识了附庸山人的几个好友,有擅长诗词的谢文杰,有世外乐仙玉若笙,还有字写得极好的白峰居士。孙儿昨日在右相府里可是大开眼界了。就连朱先生一见到那些字画,都赖着不肯离开了。”
朱武见到不肯回家了,那定是极好的字画。皇帝听到这些名字,除了附庸山人,旁的一个也没听过,难道这些大才子都躲在民间,而非朝堂?
好东西都应该在皇宫里,怎的右相府的好字画这么多。
吴王道:“这次安西带回的字画要统一拍卖,所得的钱用来开‘义富济贫’医馆。”
他是皇帝,但凡是好的,都应该孝敬给皇帝。宫里的嫔妃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御花园的花是世间最珍贵的花,宫里的瓷器也是精心烧制……就算是最好的字画,也该是他的。皇帝立时有些泄气:“拍卖?”
“拍卖就是喊出一个价格,欲得的人跟着喊价,每喊一次涨价一百两银子,谁出的价高,谁就得拥此物。平西候的两位公子与孙儿约好,我们俩一起开办拍卖行,出宫之后便得与他商量,选择地点。”
皇帝冷笑一声:“你王府名下不就有好几家酒楼、茶肆么?”
还选甚地点,从里面挑选一个合意的就成。
吴王要与平西候之子做生意,只怕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亲近安西。
皇帝立时又道:“罢了,这种小生意就留给江家人自己折腾吧。你是要做大事的。”江舜诚虽是臣子,可惹上这人难缠得紧,要是招惹他女儿也一样难缠。
吴王心下暗自猜测着皇帝的用意。不让他和江传远兄弟做生意,他要做大事?是什么大事?一脸狐疑,带着审视地望着皇帝。
皇帝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更像是在听一些无干紧要的事,对于他来说,吴王所说的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大总管禀道:“启禀皇上,左肩王求见!”
“宣!”
吴王抱拳道:“皇祖父吉祥,孙儿告退!”
左肩王衣着紫色蟠龙袍。迎面遇到吴王,彼此一笑当是打过招呼。他迈着好看的八字步进了养心殿,见拜了礼。皇帝赐座。
“今儿倒是有趣,安西郡主托吴王给朕上了一道请辞封地的折子。”
真上了?左肩王听人说过素妍不想要封地,倒是想要免死金牌。笑道:“这丫头有些意思。”以为只是说说,却当真呈递上来,看来这丫头是真的不喜欢封地、沐食邑之类。对于旁人是求之不得的宝贝,于她却不是想要的。
皇帝喜欢字写得好的臣子,字如人的脸面,有的字越看越喜欢,而有的字,看上一眼就厌恶。“这折子写得更有意思。连半句赘语都没有。”
左肩王道:“安西这丫头,写折子惯来如此。还说那些华词丽句都是废话,每份折子里。有用的就那么几句,非得弄出几十上百句来,只怕皇帝都看得厌烦。”
写折子惯来如此……
皇帝的圣颜微敛,越来越凝重,“她……经常写折子?”
她的话意似对奏折里的客套、废话很是了解。
左肩王凝重点头。“西北时,她写过几回。一个是臣弟为西北将士、百姓叫苦的折子。是她草拟的,臣弟照着誊抄。”他亦改了几句,不过大凡是因素妍以她的名义写的折子,左肩王恐被人非议,改成了他的语调,所奏之事还是一样。
一个小小的女子,这等军国大事的折子也敢草拟,这……还当真是令人意外。
这样的女子,怎能嫁予吴王?若是吴王登基,岂不由她掌控朝政,加上她的那个父兄,岂不要酿成大祸。万万不能让吴王娶了这样的女子。光是她江家的那几个父兄就不是寻常之辈,到时候这大齐的江山还不得改姓江。
她为什么要请辞封地,难不成是要让他误以为她不在乎名利权势、荣华富贵,实则,她想要的是整个天下。
皇帝想到深处,只觉背心一阵冷汗淋漓。
她想做第二个武则天?
“后来就两国议和的事,亦是她出的主意,说要在议和前打几个胜仗,为我朝立威,不过她的十面埋伏阵设得极妙,这才助三军一路势如破竹……”
武能打仗,文懂得收买人心,这便是这丫头的厉害之处。
不成,绝对不成!
他不能让她嫁给吴王,就是任何一个皇子、皇孙都不可以。
最好的法子,就是将她嫁给一个寻常的文官,唯有这样才是最稳妥的。
左肩王轻缓地说着,不见皇帝回话,唤道:“皇兄,皇兄……”
皇帝回过神来,“以你之见,她请辞封地,朕赏她些什么好?”
这丫头压根就不在乎权势富贵。附庸山上、玉若笙这些人都是不慕名利之人,怕是受他们影响极深。
“回皇兄,不如就赐她一枚免死金牌。”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么?
回头正好可以利用一下,遂了她的心愿。
皇帝沉吟道:“免去死罪,贬为庶人……”
左肩王不晓今儿皇帝是怎么了,时不时的走神,“皇兄今儿遇上难事了?”
皇帝微愣,也许只在左肩王的面前,他才能如此毫无顾忌。轻叹道:“吴王大了,到了迎娶正妃的年纪,许侧妃已有身孕,可他还不肯回吴王府。”
左肩王颇是紧张,“皇兄心里可有合意的人选?”千万不要是素妍,要是素妍许了吴王,宇文琰还不得发狂。他的儿子他自个了解,如今是打算在江素妍那一棵树上吊死了。
皇帝将朝中合意的几位大臣之女都想了一遍。最让他懊恼的便是十一皇子,昔日一口气就挑了安国公的嫡长女安大小姐,又选了闻其贵的嫡女为侧妃。
江素妍甚有才华,但现下看来,绝对不能做吴王妃。
崔珊最合意,怎耐是个娇纵的性子,全无女子的端庄大方。
突然,皇帝的眼睛前一亮,想到一个合意的女子,越想越是合适。道:“以你之见,镇国公家的宁西郡主如何?”
左肩王愣了一下,皇帝怎把杨云屏和吴王扯到一块儿了。杨云屏已有二十又一,翻年就二十二了,尚待字闺中,可真真是个老姑娘。不过,她的年纪与吴王倒也合适。只比吴王年长不到两岁。
“宁西为人大度,行事大方,端庄有礼,自她母亲早逝之后,一直是她在打理镇国公父子的起居饮食,是个能干的好姑娘。满朝文武大臣家中,很难寻到一个如她这样的女子。武能上战场,文能主持中馈、料理家务。”
皇帝朗声笑了起来。
这母仪天下的人。自得为人大度,行事大方,看来真真是个好人选。
杨云屏无论出身、功勋,都足可以得配吴王。
左肩王话题一转,“只是……这吴王能同意么?”
皇帝厉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乾明早逝。我这个做祖父的为他订下一门好亲事,他岂有不乐意之理。”
舒太妃弄了一堆的女人回府,吴王索性搬出王府另做,都有半年没回吴王府了,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吓跑吴王。
左肩王摆了摆手,万事还得些小心些的好,吴王到底不是小孩子,他有自己的看法与主意。“皇兄,此事还得先让他知晓才行。万一他闹腾起来,怕是要生出一场风波。皇兄还是选个合适的时候与他细说的好。”
吴王不回王府,是因为心系素妍。他得想过法子把素妍给打发掉,若是她另许人家,吴王没了念想,还不得乖乖回府迎娶杨云屏。
堂堂皇帝岂能因为这等家务小事被难住,当年的乾明太子这个年纪时,也不大听话,他为太子挑选的杨氏女不喜,非得迎娶舒氏女为正妃。想到这事,皇帝心下有闷闷然,但他突然发现,难不成皇家真与杨氏女有缘,当年乾明太子未能迎娶杨秉忠的妹妹,现在他又有心将杨秉忠的女儿许给吴王。
如此也好,正好续了前缘。
或许,还真能成就一段良缘。
左肩王起身,跪拜见礼。
皇帝道:“你行此大礼,有话就说。”他们是自家兄弟,左肩王为他守护疆土,南有贼匪就剿匪,北有战事就请战。左肩王是皇帝最信任和倚重的兄弟。
“皇兄,臣弟想请皇兄为阿琰、安西赐婚!”
“你要为阿琰迎娶安西?”
他刚拿定主意,不让安西嫁入皇家。
左肩王肯定地答“是”。
皇帝却甚是意外,“你可了解安西。”
“臣弟自是了解,虽有些小性子,却是能制住阿琰那匹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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