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松听文忠候的,江素婷则听文忠候府老太太的话。
翌日,江素婷依旧带了儿女出门。
张德松昨晚喝醉了,天色大亮,还扒在榻上昏昏欲睡。
江素婷絮絮叨叨一阵,无奈地看了一眼,“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才回来几日,便醉了两回。”
一回是江书麟成亲那日,再便是昨晚。酩酊大醉,被下人送回屋里时,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
正文 364 罚刁女
素妍微微笑道:“起来吧!你们三姐妹且挑喜欢的料子各做两身新衣服,好在吃酒的时候穿。”
锦绣回过神来,学着姐姐们的样补行万福礼,小小人儿做得像模像样,娇俏可人间又透出一股子的灵透性,直惹得素妍娇骂:“真是个皮猴,这会儿才想到小姨了。如果不是我要给你们做新衣,怕是连小姨这儿都不来的?”
看着面前的锦绣,素妍不由得忆起了自己幼时的模样,也是这般被家人宠溺着,为所欲为,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父兄也会百般设法,寻个像星星般的宝石捧来讨她欢欣。
锦绣笑着,一脸急切地想要新衣服。
锦瑟答:“小姨,我们也想来,可听说小姨最爱清静,不敢来打扰。”
“乖!”素妍拉了锦瑟在身边坐下,“可喜欢哪两种,且先拿了去让绣房赶在二十八前给你们做出来。”
锦绣大声嚷道:“还有表姐选的那块粉色宫缎我也要做一身。”
锦瑟愤愤地瞪了一眼,“最是个不讲规矩的,小姨别理她,给她做一身就成。她正长身子,只怕穿不了两回又小了。”
锦绣一听,跳了起来,跺着脚指着锦瑟骂:“你这个偏心的,为什么你就能做两身,我只得一身新衣,我偏要做四身!”
锦瑟的理由很简单,她长得少了。做两身到时候让绣娘做得长些,稍大一些,便能穿两年。可锦绣最是个不讲理的,每次都非让绣娘做得合身,结果穿不了几次就又小了。不能再穿。
展颜皱了皱眉:“我瞧着大表妹、二表妹做两身甚好,五表妹才六岁,一年比一年长得快。这么好的宫缎,一匹就得近百两银子,花钱事小,这样的好缎子,要是做成新衣,穿不了两回就不能穿。真是可惜了。”
锦绣挑着秀眉,见展颜也这么说,气得小脸变色,“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耍赖。
素妍忍住笑意,将脸转向一边。
锦瑟更是气急。“说你几句,你还不听了。这两年你糟蹋了多少好东西。又不懂爱惜,再好的东西给你都被你糟践了。”
锦绣哇哇大哭,素妍想要劝两句,却突然发现,自己劝大人还成,偏这哄孩子的法子一点没有。
锦绢蹲下身子,暖声道:“五妹快起来,小姨又没说不给你做,且把上好的料子存在小姨这儿。等你大了,再找小姨讨去做新衣岂不更好。你先做两身,等明年再来找小姨做两身更漂亮的。你一下子做四身,当时觉得好,说不准过几日就不喜欢那式样了,你说是不是?”
锦绣不管不顾,依旧破锣嗓子般的大嚎着。哭得满脸是泪,脚在地上乱蹬着,或用右脚蹬左脚,过上片刻,又用左脚蹬右脚,扯着嗓门嚎啕大哭,仿佛不如她意,就要想找人拼命。小手儿相互摩擦着,气得用右手将左手五根手指一根根的自扯了一遍,左手五根手指扯罢,换着再扯右手的手指,如此往复,直哭得一抽一搐。
展颜道:“都说眉姐儿是个调皮的,眉姐儿比她好说话。”
锦绣伸手指着展颜:“表姐偏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不知道又给二姐姐多少好东西,只给了我一只镯子便将我打发。”
展颜一张俏脸露出窘意,她因与锦瑟年纪相当,又与锦瑟投缘,是给了几件女儿家的玩意,不过是自己绣的荷包、香囊什么的。
锦瑟急了,“小姨,我看还是别给她做了,你瞧她跟市井的泼猴一般,这么漂亮的衣服,被她坐在地上,都弄脏了。”
锦绣想要四身新衣服,锦瑟不同意,两姐妹偏还闹上了。
素妍离了座儿,伸出手来,面含肃色:“起来!”
锦绣眼泪汪汪,她今儿偏要做四身,谁不让她做四身新衣,她就和谁闹。这一招,在冀州张府时最是管用,无论是江素婷还是张德松都怕,家里的其他人自不屑说。
素妍厉声道:“再不起来,我可不给你做了?”
锦绣一听,从地上爬了地起来,拍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露出甜美的笑容:“真的?小姨,我要做四身,加上表姐的那块粉色料子,还有这桌上的,各一身。还有,我不要大姐姐、二姐姐和我穿一样的衣服。”
这……霸道的性子,素妍瞧着有些熟悉,对了,曾经的自己,也是在锦绣这般年纪,她瞧上了什么,也撒泼耍赖一定要讨到手。
若没有那一场变故,那一回蚀心入混的痛苦,她是不会改变的。
然,那样的代价着实太大。
那时要是父母再强势些,兄长们再严肃些,她是否不会固执地嫁给曹玉臻?
她突地觉得,对于孩子的要求,合理自然可以采纳,而不合理的自不能纵之。
素妍微微皱了皱眉:“只得两身,多了不成,你要四身,只能用颜色好的茧绸给你做。”
锦绣扁着嘴,有种被骗的感觉,还以为素妍服软,“哇”的一声又坐回地上,双脚在地上乱蹬,一声比一声哭得大:“不!我就要四身,我偏要四身,我要四种料子各一身……哇啦!哇啦!”
锦绢拧起了眉头。
还没做呢,她倒先闹上了。
这孩子还真够烦的,当年的她就是被长辈惯坏了,没个怕的。
她不能让锦绣也是如此,变成一个骄纵的女子。
素妍咬咬牙,纵身一闪,拽住锦绣的胳膊,纵身一跃,出了围墙。
锦瑟与锦绢惊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人,分明就似一只燕子,一片云,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几人追了出来,站在院门前,只见素妍立在林间,将锦绣抛在地上:“你爱哭是不?你既爱哭,今儿我就让你哭过够!”她一扭头,出了阵林。
锦绣抽泣着追了过来,没走几步,就发现林子移位,柳条飞转,击打在小腿上,她一声声地尖叫着,扶着痛处,“小姨,我听你的话,我不要四身了,别打我,别打我!”
素妍站在路上,静静地看着锦绣,前世的记忆里江素婷育有两子一女,并没有锦绣。厉声问:“长辈的话,你听不听?”
“听……呜呜,我听,我听小姨的话!”
便是大人也躲不了这样的枝条抽打,何况是小小的锦绣,小小的人儿站在林间,被周围转动的树木吓得寸步难行,避开树枝,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央求着,“小姨,我听你话!”
就在枝条即将抽到脸上时,素妍身子一闪,入了林间,抱住锦绣回到院门前。“下次再敢胡闹,我便把你丢进去好好的罚你。长辈们做什么决定,自有打算。你大姐姐、二姐姐到了议亲的年纪,自然得打扮得好看、漂亮地出来会客。念着你是幼的,大家疼着,你也要懂事,不可这么不讲理。”
锦绣对这些话不能全明白,但依稀能明白一些意思,小姨给锦绢、锦瑟做新衣,是要给她们寻婆家。紧紧地抱住素妍不撒手,生怕她再把她丢到阵林里。
素妍将她放在地上,她害怕地大哭,素妍一伸指头,厉斥:“不许哭!”她立时眼泪汪汪地望着素妍,咬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长到六岁,便是在家里也没人敢对她动一个小指头,这会子素妍把她丢到阵林里,任由树枝抽打。素妍一喝,立时就止住了嘴声,可双唇还是不停的颤动着,继续抽泣。
锦瑟心里暗乐,瞧这样子,锦绣是真怕了,那些树木都似会听素妍的话一般,居然转动着抽打锦绣。
那枝条抽在身上,定是疼的。
就算真疼,锦绣这会儿都不敢哭了。
锦绣走了两步,只觉小腿处一阵钻心地疼痛,也不知被会动的树抽了多少下,总之很痛。
素妍令白芷将收起的粉桃缎子取来,桌上便有四块布料了。“锦绢、锦瑟,你们姐妹先挑吧。”
二人走到桌前,锦绢谦让,要锦瑟先挑。锦瑟挑了粉缎和额黄粉蔷薇的;锦绢挑了大红色和紫色的。最后轮到正流着眼泪的锦绣,她挑了粉缎和额黄,又似喜欢紫色的。
锦瑟硬着心肠,这可是她的亲妹妹,看她被打,哪有不心疼的,可也该让锦绣怕怕人了,父亲怜她是幼女素来偏宠,就连母亲也是纵容的,家里的庶姐妹更是没人敢招惹她。
展颜问:“五表妹,你到底喜欢哪两块料子?”
她看着额黄与紫色,难下决定,都是这样的好看,最后还是挑了紫底带黄菊的。
素妍唤了白菲来,“给五表小姐洗把脸,带她们三个去绣房,让绣娘量了身段,赶在二十八日前把她们三个的衣服做出来。”顿了一下,“就照着今年皇城最流行的式样做。”
白菲应声。
到了后花园,锦绣可怜地拉着锦瑟的手:“姐姐,我腿疼!”
“活该,谁让你胡闹。你当是家里,小姨是谁,便是十一皇子、靖南候世子也没讨了好,你落到她手里,她不罚你才怪。”
正文 365 坏小姨
锦绣蠕动着嘴唇,想哭。
锦瑟道:“你哭呀,再大声地哭一回。回头我告诉小姨,你又大闹了,让小姨把你丢在会动的树林里,让那树儿再把你抽上一回。哼——”
早就看不惯父母骄惯这小妹妹的样子。
锦绣越发可怜,每走一步,小腿就疼得厉害。
锦绢有些瞧不下去,蹲下身子道:“我背你去!”
锦瑟不满地道:“别被她骗了,说不准是装的呢。”
锦绣虽然骄纵些,但还不会撒谎,尤其看她走路的样子,似真的很难受,转身撩起她的裙子,揭开裤脚,却见小腿是清晰的血痕,纵横交织。
锦瑟惊呼一声,捂住嘴:天啦,小姨真够狠的,居然让那些树儿把锦绣打成了这般。
锦绣带着哭腔:“大姐姐,我真的好痛……”因她人小,又穿着大摆裙子,看不到伤痕。
锦瑟不再说话。
锦绢背了锦绣,跟着白菲往绣房去,前面有两名捧着绸缎的二等丫头。
到了绣房,待丫头放下布料,白菲便吩咐她回去取药膏。
青嬷嬷听说取药膏是给五表小姐的,不妨多问了几句,知晓了原因,轻叹道:“郡主何必跟个孩子过不去?”
“锦绣太能闹腾了,不给她一点厉害,只怕往后更甚。姐姐与姐夫太惯纵了些,你几时瞧见过我被闹烦的?”素妍没说更多,只让青嬷嬷亲自把药膏送去。
展颜听说有了血痕,心下担心,领了笑笑去绣房。
与青嬷嬷一道把锦绣带到冰清阁,令人打了温水,给锦绣用帕子拭了血痕。小心地擦了药膏。
锦绣疼得直嚷“痛”,那眼泪扑簌簌地就滑落下来。
青嬷嬷轻叹道:“我的五表小姐,郡主小时候可比你厉害了,你和她斗,便是皇子都斗输了。你哪是她的对手。老候爷与老太太也都让她三分,更别说几位老爷,谁不让她。你怎惹恼了她?”
小顽猴遇上个大顽猴。锦绣败下阵来,挨了打不说,还无处可告状。
锦绣看着自己的小腿,全是枝条抽动的印痕,之前只觉得疼,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