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府里就多了位正妃。
杨云屏轻声道:“母妃,我正想与你商量呢。早前,殿下与顾家就有婚约,是不是该将顾妹妹纳入府里?住对月那日,我回娘家,嫂嫂说吴王瞧上我大舅的侄女宜慧。”
傅宜敏,舒太妃到也听说过,这是傅丞相的唯一的女儿,却不知道傅家还有一个侄小姐。
杨云屏道:“宜慧妹妹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是我二舅的女儿,生母过逝得早,后来娶了继母,傅夫人想着宜敏无姐妹相伴,便将宜慧接到了身边哺养,也是如女儿一般养大的。”
若真是傅丞相的亲生女儿,未必舍得给吴王为妾,因是侄女,也是嫡出身份,倒也配得上吴王。
舒太妃笑道:“你是个大度的,我瞧着也喜欢。”
“要是母亲不反对,我就做主让人挑个良辰吉日,把二位妹妹抬到府里来。”
傅丞相的侄女,当女儿一样养大,这样也让吴王多了个帮手。
舒太妃明白过来用联姻方式巩固势力时,才恍然知晓自己给儿子选的两个侧妃,其实都不合适。立时想到,吴王最大的帮手是镇国公府的杨家,目光又落在杨云屏的肚子上,“不急!不急!吴王有话在先,一定得等你有了身孕,才肯再纳新人。”
杨云屏低头羞赧。
吴王待她温柔,也敬重。
她亦努力做到素妍说的那些,赢不到他的真心,就得到他的尊重。
舒太妃审视着杨云屏,左瞧右看一番,“瞧你这身子骨,一看就能是生养儿子的。许是太累了,这样吧,母妃帮衬你一把,让你轻松些,让你好生育子嗣。”
舒秀仪从鼻息里挤出一毕鄙视,“怀不上儿子那是各人的命。瞧瞧许妃,不过才一晚,就怀上皇家血脉。”
舒太妃怒喝道:“不想出来请安就给本妃滚回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舒秀仪摇摇曳曳地起身。“王妃姐姐。谁不知道傅丞相是你舅舅,把你表妹纳给吴王,当我和许妃是傻的么?你做何盘算,我们大家心知肚明。”
这事儿,舒太妃也知道,许妃也知道,可她们都不会点破。
就算是如此,这样的联姻也能拉拢傅家与吴王的关系。
皇帝处处为吴王打算,让傅翔为相,也是因为傅翔是杨云屏的亲舅。
舒太妃厉喝:“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越发不成个体统。吴王妃好歹是正室,是你姐姐。有你这样和正室说话的么?看来本妃真是太纵容你了。来人,拿了我的帖子,上报内务府,就说吴王侧妃舒秀仪,有失体统,请求降为妾侍。”
舒秀仪没想一时按捺不住,竟惹恼了舒太妃。“你是不是我亲姑母。不帮我便罢,居然帮着这个老女人……”
舒太妃扬手就是一巴掌。
许妃只作没瞧见,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她这辈子,有这个儿子就足够了,后半生的荣华,许家的荣华都能保得住。旁人如何,打也好、骂也罢,斗得你死我活,与她没关系。
“舒秀仪。我告诉你,本妃还是你婆母,我素来帮理不帮亲,你再胡闹,小心本妃做主将你贬入冷宫。这上报内务府、礼部的折子还没递上去呢,你是侧妃还是妾侍,得吴王妃和我说了算。”
杨云屏一早便猜到会这些。出阁前,六公主给她讲了许多宫里妃嫔的争斗和伎俩。轻声道:“母妃,算了。舒妹妹也是一时气话。”
舒秀仪厉声道:“你这是故意的,故意看我笑话,看我被罚……”
舒太妃低吼:“滚回去!免得瞧着你心烦。”她一扭头,有嬷嬷过来带走舒秀仪。
许纤玉一直觉得,杨云屏是个女将军,对于这后宅之事一窃不通,可这一个月瞧下来,当真是个贤惠的,吴王府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和舒太妃也相处和睦。更难得的是,居然会为吴王张罗纳妾,只这一点,是多少妻子都做不到的。
舒秀仪咬咬双唇,满含哀怨地转身离去。
舒太妃道:“越发不成个样子。云屏,你是个大度得体的,莫与她计较。”
杨云屏笑道:“母妃放心,都是自家姐妹,我不会往心里去。”
这一日请安,在舒太妃的发怒,舒秀仪被训中结束。
转眼就到四月十四,杨云屏始终静默地打理着吴王府,为了让她在吴王府能够有几个帮手,六公主也是尽心为她选备合适的陪嫁丫头。
现下,几个大丫头都能独挡一面,亦给她减轻了不少。
雪雁捧着羹汤进来,“王妃,这是太妃娘娘做的莲子羹。”
杨云屏接过羹汤,吃了两口。
雪雁皱了皱眉,“唤黄莺来瞧瞧,王妃的小日子有些时候没来了。”
杨云屏道:“且再等等。”
“王妃出阁前,六公主就给你配了上好的秘方调养着,又有安西郡主给你开的方子。也许是……”
“不能肯定的事,莫要乱说。”
翠鹂进了院子,一路快走,喘着粗气道:“王妃,殿下回府了,正往这边来呢。”
“让她们把香汤备好,还有,让厨房把他爱吃的糕点都送来。”
翠鹂吩咐了小丫头去备香汤,自己往厨房那边移云。
雪雁笑着退到了内室外面,刚出来,就见吴王一袭玄袍进来,瞥了她一眼,进了内室。
杨云屏站在窗前,手里拿着剪刀,正在剪窗花,上面是鲤鱼跃龙门的图案。
吴王张开双臂,从身后将她抱住,低声问:“好些日子没来,有没有想我?”
杨云屏吃吃笑着,“想你的人多了,还不晓得你在想谁呢?”
“我想的是你。一回府就往你这里来了。”
正文 444 真心姐妹
杨云屏搁下东西,回头看着他,伸手给他褪了外袍,“近来宫里的事多,你要在圣前侍疾。回到家里,你就坐着让我来服侍,让我们像寻常夫妻那样。小时候,我娘就常说男人不易,要在外面打拼,做妻子的就得多多体谅。”
吴王喜欢来杨云屏这儿,爱听她说话,总给人一种温暖。在她的身上,他总觉得能捕捉到熟悉的东西。是因喜欢她与素妍交好么?还是因为,她和素妍有着相似的东西。一样的不是深闺女子,一样的也曾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他静静地坐在榻前,看她为自己褪去外袍,为他递过不烫亦不凉,温度正好的羹汤。
他吃了两口,“是母妃做的?”
“每次母妃一做羹汤,我便知道你要回来。”杨云屏带着怨责,“为何母妃知道你回来,我却不知?”
吴王笑道:“下次,我让人也通知你。”稍顿一下,怕她多想,“我不是想让你高兴么。喏,前几日让内务府的人打造了一支钗子,你若戴上指定好看。”
他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支点翠钗子,随手给她插在发髻。
有这么一瞬,杨云屏心头犯起涟漪,她想知道这个男人是否有丁点地喜欢过自己。她晓得,他曾经疯狂地喜欢过一个女子,那是她的义妹。是,换作自己是男子,也会喜欢上素妍的。
杨云屏从未嫉妒过素妍,有的只有羡慕。
吴王问:“这样看我作甚?”
“我的夫君是天下最好看的男人。”她笑,抬手轻摸着那只金钗。
宇文琰最爱做的事就是跑到针工局挑了布料,让绣娘们照着素妍的身缎做四季衣裳。然后又去内务府,让他们给素妍做漂亮的首饰。乐此不疲,仿佛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倾注他对素妍的想念。
前两日吴王看到宇文琰这么做,明知素妍不在,可他还是做了。自己也与十皇子去瞧了瞧,十皇子也给将要过门的妻子傅宜敏打了一套,而他只在里面挑了支瞧着不错的钗子带回来。
于他。给女人挑首饰。已经是极限。
有下人提了香汤入浴房,吴王赤着上身走了进去。
杨云屏将他换洗的衣衫挑了出来,搭配妥贴,“里面备了香胰子和澡豆。”
宇文琰拿着帕子,挫着胸前,“江舜诚还真是厉害,一到晋地就搅得满城风雨。上书朝廷,讨要了二十个七、八品的武职官位,亲撰《招安告示》,让静王囤养的将士前往官衙接受招安。恩准不予追究其罪。这是恩。而他的威是逾期一月,若不接受招安者。便视为叛逆,人人得以诛之。诛杀一名叛贼,视为无罪,还能得官府赏银。”
杨云屏笑道:“有这等厉害的父亲,难怪教出了素妍那样非同寻常的女儿。”
“《招安告示》是悬赏《论家族兴亡》之后的又一悬赏。正常人看来,只要说得清楚便好,可这份告示写得让人拍案叫绝。不瞒你说,今儿晋地秘函传到宫里,连皇上都夸赞文辞甚佳。”
名士文人汇聚一堂,而江舜诚给的考题居然是《招安告示》,大家都写了,被采纳的便有五份,会同时将五份告示传发晋地各处,直至每个乡镇。五份《招安告示》风格各异:或恩威并济的,如唐观所写;或言词犀厉。通俗易懂的;或用词精准,干练明白的……竟把《招安告示》写得妙趣横生,再加上高额的赏红,得中头名的又是晋地出名的才子,更加深了《招安告示》对百姓们的影响力、感召力。
“告示发出才两日,便有五千人接受招安,还供认了不少散于民间的静王军,官府挂了名、入了簿,便不愁抓不到人。这样一来,静王军人人自危,或求前程、或求自保,用不了多久,都会前往官府接受招安。”
有江舜诚如此釜底抽薪,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扰乱静王党人的全盘计划,任是静王军诸人藏得如何深,都能被挖掘出来。有这样的父亲,其女又怎会愚笨?
六公主也曾与杨云屏说过,永远不要与江素妍为敌。
她怎会与素妍为敌,素妍心地善良,一心为她,她是真心拿素妍当妹妹看。
她们曾在西北共同御敌,生死与共,这样的情义极为少见。
杨云屏道:“晋地无碍,皇上就能少件心事,定能圣体早康。”她捧着搭配好的衣衫,轻柔地放在一边的贵妃椅上,“可要我替你挫背?”
“别和上回一样轻轻挫,你用力挫。”
杨云屏应声而入,拿了帕子,认真地挫了起来,到底不敢太用力,挫过之后,拿了香胰子涂抹后背。
吴王轻声道:“再说说她的事。”
杨云屏理所应当地认为是素妍的事,稍停了片刻,“素妍是个性情中人,她和琰世子倒也合适。在西北的时候,琰世子不知从哪儿听说她爱吃卤食,每过几日就赶好远的路给她买卤猪蹄、卤鸭脖,最初她是吃了。可后来不知什么缘故,江书麟从事作梗,诳骗了琰世子,拿了卤食和几个年轻的校尉、将军们吃了个干净。直至他们吵架,方将此事说出来,气得琰世子要找江书麟拼命……”
她爱吃卤食!
吴王心头一怔,虽然他的暗卫回禀过素妍和宇文琰的事,他却一直没有留意过,只当宇文琰没有见她的藉口,故意做出来的。
最爱的是卤猪蹄、鸭脖……
是了,在金州城时,那一日她骑了他的追月先一步进城,早早给他们备了晚餐,桌上便有卤食。
他曾以为,千里追逐,总能感动于她。
可那夜之后,她似乎并没有被感动。
那卤食不仅是她给他们买的,亦是她给自己买的。
而不知情的他,竟尽数赏给了难民。
后来他依昔听人说过,那一夜的她好像根本没吃饭。
是因为宇文琰比他更了解她,更懂得她,所以她选择了宇文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