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琰落漠地坐在御书房内的台阶上,目光呆滞,她又和宇文琰言归于好,还在今日嫁他为妻。而这些,他不知道。
他近来一心想着做个好皇帝,想着怎样不辜负先帝的期许,不辜负她静默的支持。
可是,他赢得了天下,却输却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大总管低唤一声:“皇上,该用午膳了!”
他一动不动,这些日暂时不曾忆起了素妍又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言一动都是这样的媚惑人心。
她的笑,许是世间最纯净的阳光。
她的声音,是他能感受到的暖泉,总能温暖他的心。
丽贵人、雅贵人……
无论他的后宫有多少个女人,在他心里,最爱的始终唯素妍一人。
想到今日是她嫁给别人为妻的日子,他的心没由来的痛了。
新皇厉声道:“你们都知道?是不是?”
大总管没应声。
他猜的没错,所有人都知道,唯有他不知道。
“为什么瞒着朕,为什么?”他咆哮着,眸光里闪着火苗,似随时都要把大总管给吞食了。
大总管低垂着头,语调里带着胆怯,“老奴以为……皇上一早就知道了……”
可他根本就不知道!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素妍与宇文琰重归于好,还愿意再度嫁给宇文琰。
宇文琰有什么好的?
新皇痛苦地捂住脸,想要不要再纠结,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甘。昔日千里奔走,只为了追上她,当她告诉她一句: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欢你!
长安郊外雪野里的偶尔相遇,她笑容浅淡。伸出援手;大渡码头,他遇刺客,她伸出援手,轻若流云的身姿映入眼帘,再难忘记……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是什么时候将她的名字铸入脑海?
在他毫无防备,毫无思虑之中。她就这样走到了他的心底。
当他在闯阵之后,发现了她身份的秘密,他是那样的欢喜……
然后,再多的美好。也抵不过现实的残忍:她嫁人了,新郎却不是他。
新皇能感受到一波胜过一波的痛楚,就如那时,他知晓素妍要选择宇文琰一般,这比上次痛得更激烈。痛得更彻底。
不,他不要失去!
哪怕是抢,是夺,他也要把素妍给抢回来。
新皇倏地起身,朗声道:“起驾左肩王府!”
大总管一怔。低呼:“皇上。”
新皇握紧拳头,“朕的东西,没人可以抢走!江素妍是朕的!她是朕的!”
似在告诉旁人,又似在告诉他自己。
话未落,御书房外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所以皇上今儿是想抢人?”
舒太后立在殿门前,在宫人的簇拥下迈入御书房,一脸严肃地看着新皇。
若不是她,他早和素妍在一起,或许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
新皇大吼:“以前是母后阻碍朕、不许朕娶她。如今,你还要阻拦朕?”
舒太后抬手,示意左右退下。
御书房大殿上,只余下舒太后与新皇母子相对。
舒太后面容严肃,“皇上忘了,安西现在是你的御妹!曾经不能,往后更不能。一国之君岂有强娶御妹的道理,皇上背负得起千古昏君的骂名?”
他不管!
“朕就要安西!”
只要她入宫,他愿意给她一个尊崇的地位。
舒太后为什么好好儿的收素妍为义女,就是想打消新皇的念头。
曾经心死,曾经放手,却在得到素妍与宇文琰退亲之后又有了新的想法。
舒太后冷笑一声,“当日你前往逼婚,她宁死不从。皇上以为,以安西的刚烈,她会应?”
“她若不应,朕就杀了江家上下。”
他懂她。
她是孝顺的,更是一个重情的女子,万不会弃全家的安危不顾。
“你这样逼她,只会让她再度走上绝路。”
她做过一次,那次险些丢了性命。
他不会忘记,即便被他逼迫,被他伤害,她还是原谅他,理解他,甚至从来不曾怨过他半分。
“弱水……”新皇轻呼一声,他该拿她如何是好。
他是这样的喜欢她,喜欢到痴狂、发癫的地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宇文琰自退亲后,就一蹶不振,就借酒浇愁,愿意为她从此堕落。
素妍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可以让人喜欢到骨髓里,深爱到灵魂里。
舒太后见他冷静,肃声道:“轩儿,安西与你不是一路人。她要的,你给不了。除了安西,你想要谁,为娘都为你弄来。她是宇文琰的妻子,是曾默默帮助过你的人。”
新皇浑身一颤,眼泪悄无声息地蕴藏在眼里,却怎么也流不出来。他将脸转向一边,不舒太后,只讷讷地望着窗外。“弱水为朕牺牲了很多,她口里所说的父王救过的神秘人……”他停了一下,“根本没有。”
“没有?”舒太后大叫一声,“她怎会知道那么多的事,难不成……难不成她是静王的人?”
新皇回头看着舒太后,“她对朕的情,并不比她对宇文琰的心少。为了替朕化险为夷,她一次次用‘损寿占卜术’,她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护佑朕的平安。母后,你懂吗?那些不是她知道的,是她用性命为朕占卜出来的。”
舒太后问:“这是她告诉你的?”
卷2:相夫理家
正文 593 双双惜
新皇摇头,神色痛苦,“她剩的日子已不多。她从来没打算告诉朕,是朕派出的暗卫查探出来的。不想让她知道朕知晓了这个秘密,也许这样,她在朕面前能装出很轻松、高兴的样子……”
舒太后也被这事给怔住了,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哀家从未想过,她为了你,竟然会……”
新皇吐了口气,“就算后宫三千又如何,恐怕再没有一个人会如弱水这样待朕好,为了朕愿意牺牲自己。她从未要求过任何东西,她所求的,只是要朕做个好皇帝……”
如若昔日,他在她和帝位之间,果决地选择了她,是否就没有现下的遗憾。
后宫三千又怎样,那里面没有他最想要的那个。
他和她,只能两两相望。
舒太后知道素妍在暗中帮助新皇,却不知道素妍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安西是一个不甘心后宫生活的女子,你若真心为她,就不要将她强困于后宫。她能真心为你,你也能真心为她……”
明明是真心,却不能在一起。
错过,是一种深深的遗憾。
重来,却需要太多的缘分。
他注定了错失她,即便想要拥有,却难以得到。
她退亲,他欢喜,甚至在她入宫探望太后时前去相见。
那时候他像个孩子,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
多想再冲动一回,哪怕是出宫把她抢来也好,可理智告诉他,他的逼迫,只会让她走上绝路。
“来人!”
大总管从偏殿过来,“皇上,老奴才!”
“取酒来!”
舒太后看着一脸痛色的新皇。悠悠轻叹,“皇上要酒,取上两坛来。尔等用心服侍!”
他想醉,就让他醉。只要他不出宫。只要他任由素妍与宇文琰成亲。
不阻止,虽不是放弃,却也是他选择了成全。
新皇定定心神,在大总管将要离开的时候,道:“取一壶上等竹叶青,摆午膳罢!传令百官,明日照常早朝!”
舒太后露出释怀的笑。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优秀的。无论有多少劫难,都能振作起来。
其实醒着比醉了更痛,而醉后醒来的痛却又比一直醒着更痛。
他需要痛着,痛得清醒。清醒地痛着。
对杨云屏是敬,对丽贵人是怜,对雅贵人是悯,对端妃则是重……千般情思,唯对素妍是爱。是刻苦铭心地爱,是欲得却不能得,是想求而无法求,似曾拥有,又本未拥有的情愫。
他饮了一壶酒。用罢午膳。还和以前一样,将膳桌上的美食一一赏赐给他后宫的嫔妃,看着那一盘卤食拼盘时,他示意大总管夹了一块,放到嘴里,他本不喜欢这个味道,可今儿吃来却另有一种美味。
她是喜欢卤食的!
如若他未曾迎娶舒秀仪、许纤玉二人,他是否能如愿地娶得她。
只是永远没有如果,因为那将是另一种生活。
他只能在心下暗自遗憾、感慨命运的变幻莫测。
多想用帝位换回她,多想可以与她携手笑游天下,与她赏遍世间的美景……但他不能,从今后,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只是他们却再不复最初。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两两守望。
*
在陪奁陆陆续续抬入左肩王府后,尚未尽数进入王府大门,酉时一到,素妍的花轿自大门而入。
司仪高唱:“迎新娘下轿!”
宇文琰拉着弓箭,对着轿门一射。喜娘大声喊着吉祥话。宇文琰将弓箭递给下人,走近轿门踹了三脚。
大门前放了只烧着艾草的火盆,“新娘跨火盆,日子火火红红,万事大吉!”
左肩王府的上房花堂上,宾客们分站两侧,左肩王夫妇端坐案前,左肩王笑容灿烂,王妃笑得木讷,仿佛这一日的笑,早让她倦了、累了。
她顶着大红的盖头,听着周围人惊呼的夸赞声,这一件嫁衣是宇文琰令宫中针工局绣制,是她见过最奢华的嫁衣,漂亮的粉色珍珠,耀目的金丝银线,而上面的图案更是贵丽无双,这真正是一件霞的衣裳,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目。
人群里,立于朱武身后的唐观一阵悲怆,心微微疼痛着。
朱武面色平和,他虽是宇文琰的先生,但他更希望素妍能配唐观。
拜天地、拜公婆,夫妻对拜,她听令司令的高呼,与宇文琰共拜花堂。
从今后,她是宇文琰的妻子,与他要风雨同舟……
然而,想到她知晓的结局,心就微微纠结着。
“送入洞房!”
一根红绸,中间系着绸花,一头系着他,一头牵着她,两侧是白芷与白菲,二人搀着素妍,跟着宇文琰自穿花长廊,出垂花小门,再入洞房。
人群里,传出徐成熙的声音:“琰世子要快去快回,我们今儿不醉不归!”
十王爷曾在心里静默地喜欢过素妍;十一王爷也曾一度有过好感;徐成熙言说讨厌素妍……但今日,宇文琰娶走了江素妍,与她做了夫妻。
宇文琰扭头笑着,笑颜如花。
青霞郡主低声道:“哥哥笑得真傻!”
左肩王看着小郡主,“我遇到你娘时,比他还傻。”
这一傻,就傻了一辈子。
左肩王妃起身招呼客人,左肩王也招呼宾朋入酒席。
素妍坐在喜榻上,浑身都不舒服。
宇文琰问喜娘:“把称杆给我。”
喜娘愣了一下,“世子,天还没黑呢。”
“她头上的凤钗、珠簪也够沉了,赶紧取称杆。”
刚入洞房,就迫不及待的给素妍挑了盖头。
喜娘递过称杆,笑道:“称杆挑盖头,称心如意。”
素妍面敷薄粉。颊现桃红,目含秋波,漾出星辉。真真是一个妩媚十足的女子。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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