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问:“可算过,这些东西得多少钱?”
婆子答:“一千二百余两银子。金记铺子说,零头就算了。给一千二百两就成。”
凌薇想着,光是一个月就吃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听起来就骇人听闻,听说这王府上下有七八百人,也就是说一个人一月就得吃一两五钱银子。
“一千二百两,寻常五六口之家得吃多少年了。”她一面沉吟着,就听凌老爷在一边轻咳。
凌薇心下懂晓,“金记来结账时,带人过来,让我瞧瞧,我自写了条子给他,让他去账房领银子就是。”调头,又问绣房道;“绣房这儿呢?”
绣房管事道:“上个月,因着叶家五小姐夺了女贵客送来的衣料,虽做了几身衣裳,绣房是没有多少进项的,照着府里的规矩,还得给绣房发赏红,做一件衣料是五十钱,上月做了二十三件,共计一千一百五十纹钱。”
乔嬷嬷也不懂,凌薇只得往细里问:“绣房的收益都交到府内账房那儿了?”
“交了!府内的账房先生也开了凭契,老敬妃请看!”
管事取了个条子,递到凌薇手里,大致扫了一眼,绣房八个绣娘,又有四个学徒,绣娘每月有一两银子的月例,学徒原是没有的,管事是一两银子又二百钱的月例,如此计算一番,绣房这儿不亏,却也没进,但这一月的吃用总还得花银子。
凌薇看摆,对大厨房和绣房管事道:“多用心些,能省的就省着些,老王爷那边还为银子发愁着呢。”
二人应了一声。
她道:“你们都下去忙吧。”
最后就剩下大库房的管事,这是所有各房里最肥的差使,听说这管事原也是素妍的陪房,是个年轻精干的女人。
凌薇问:“田二家的,说说大库房上月的事儿。”
田二家的手里拿着几页纸,道:“二月初二,世子百日宴,各府都有人来,送的礼也都入了库,这是归拢入库的单子。二月里,有江家二房九公主长女满周岁,青嬷嬷奉了王妃令,从库里挑了对碧玉镯子送去;又有与我们府交好的荣国公府世孙办订亲宴,又挑了对金麒麟为贺礼……”
凌薇听了一阵,竟没听说威远候府家的事儿,“不是还给韩家送了寿礼的么?”
田二家的道:“听青嬷嬷提过这事,是从王妃陪嫁小库房里挑的东西,没从大库房里出。”
想到那串值钱的佛珠,凌薇就觉得心疼,“王妃原是个大方的,她待人家好,韩家可没当回事呢。”
像高门大户内,家家都有个簿子,上面清楚地写着交好几家哪位老爷几月几日做寿辰,哪位太太生了儿子等等,另到节日也要互相赠送节礼。
田二家的又道:“要进三月了,镇国公府的二公子要补办百日宴,到时候也要送礼!镇国公府的文馨郡主拜了王妃和王爷为义母、义父,两家又是亲戚、世交,这礼自要送得重些。
平王府大公子要订亲,也要办酒宴的,少不得又要送份贺礼。
还有江家大房两位奶奶生了小少爷。也要搁到三月办酒席,也得送礼。”
凌薇连连应声,“到了跟前的时候,记得来提醒一声。各家送了什么礼。要先弄清楚,免得送了忌讳的闹了笑话。”
田二家的应答一声,“食材库里,木耳剩得不多了。该采买补充。燕窝,原是每年年节前,宫里就有赏赐的,但去岁因赶上瘟疫,宫里也给忘了,听说南边的燕窝产量去年就极少,也是要补充的。莲子、红枣也剩得不到十斤了,也该采买……”
凌薇听了这大半晌,脑子里昏乎乎。今儿接手第一天。她有些明白素妍不易。她一个人府里、府外一并打点,当真是个辛苦的。“你回头拟个采买的单子来,我与大管家的、二管家商量着补充上。”
田二家的又道:“绸缎库里。有些历年的布料缎子,瞧着花样是过时的。但颜色和料子都极好,多是宫里赏赐的,我们府的主子少,虽早前给姚妃一些,还剩了不少。是继续留下,还是送些到卫州王府去,老敬妃也得拿过主意。”
凌薇想了一阵,宫里赏赐的,又不能卖,只能转赠人,“把不是宫里赏赐的挑出来,送到绸缎庄子上卖了吧。”
田二家的语调不紧不慢,“这些料子,原是各家送来的贺礼,知王妃年轻,都拣了好看的送来,任是花色还是质地,都和宫里赏的差不多。”
又不能卖,这是人家送来给素妍的。
素妍是江家的掌上明珠,打小什么好东西没有,怕她也是用不过来。
凌薇道:“那就搁着吧。”
田二家的道:“按照往年的规矩,到了五月,各家太太、奶奶们又要交换礼物,送来的料子也不少,绸缎库都放满了。”
凌薇瞧过绸缎库,一屋子的布料,比绸缎庄里的还多,各式花样,各式颜色的都有,清一色都看放在架子上,看得她眼花缭乱。
想着去年王府也办了好几场大事,傅承仪进门、青霞出阁,瞧库房里的东西依然不少。
凌薇看着一边坐着的兄长与侄儿,笑道:“你挑些好的出来,给凌老爷带回德州,送给凌家太太、奶奶们穿。”
田二家的应了声“是”,末了,又问:“挑多少匹合适。”
“男子穿的、妇人、小姐穿的,各样四匹。”
凌薇给娘家人挑了,也不好不给江家送。
江家养大了闺女,人家风风光光嫁给她儿子,素妍又是个极能干,这在皇城可都出了名。笑道:“你再挑十二匹,着人给江家老太太送去。”说完了,又觉得这话不妥,道:“先别送到江家老太太那儿,等到端午节再送。”
絮絮叨叨一阵,田二家的才算禀完了事,告退离去。
凌老爷眸子闪着光亮,“王妃让你打理府邸了?”
凌薇道:“她说了好多回,老王爷一走,就把府内的事务交给我了。说她只管府外田庄、铺子上的事,我管府内的事,千头万绪,繁琐得紧,从早上忙到现在,什么也没忙出来,就听各房的管事回话、禀事了。”
凌大爷光听大厨房的管事说一个月吃了多少肉就能吓一跳。王府主子虽少,可下人、奴婢就有好几百,又有护院、侍卫的,可不在少数。
凌老爷垂眸笑了一下,接过大丫头递来的茶水,“今儿与修贤商量了一下,如今凌家日子过得好了。你虽做了左肩王府的侧妃,当年没能给你陪嫁,做哥哥的想尽份心,给你添补嫁妆,田庄、铺子、首饰头面的都不会少。”
她都有孙子了,娘家哥哥居然说给她添妆。
凌薇突然想笑。
她这辈子,竟连新娘子都没当过,就做了娘、做了奶奶。
凌大爷道:“姑母,我与爹跑了一天,听说崔家获罪,名下的铺子、田庄三月初五便要陆续在拍卖行拍卖,我与爹去寻了九驸马,他帮着我们挑了些好的。说到了那日,他想想法子,让我们以合理的价格买下来了。正好都给姑母添妆做陪奁。”
822 添嫁妆
凌薇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都多少年了,哥哥快别说了,现下再添妆,也不怕人笑话。”
当年的凌家,过得节拘,只是小户人家。
这二十多年,凌老爷兢兢业业地持家、打理生意,日子倒也好过起来。长子修贤跟着凌老爷一直学做生意,次子、幼子寒窗苦读,想如祖上一样光宗耀祖,也挣份荣耀。
凌老爷一脸肃色,“哪家嫁妹子、闺女不给陪奁的,这原是该给的。”
他们父子也是一早就说过这事的,早前也说要添妆,但地时候凌薇没有名分,而今昔有了名分,就更应该添妆了。
左肩王府的老王爷有那么多的姬妾,要是不添,虽说凌薇跟着儿子、儿媳过活,好歹外人议论起来,凌家颜面上也无光。
凌老爷想着这二十多年愧对凌薇,与长子一番商议,决定将一半的家财添妆给凌薇,让她在王府的日子过得更好,虽说左肩王府的家业大,可那是皇家的,他再添一份妆,这也是他们凌家的心意,算一码归一码。
凌薇道:“哥哥还有三个儿子呢,只有修贤才成了家,修齐、修文也要议亲的。修洁、修婉也大了,修洁订了亲,也要出嫁,还得备嫁呢?”
凌大爷想着,突然冒出个做左肩王府侧妃的姑母,又有了袭了亲王爵的表弟,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凌家依着他们,往后的日子也能过好。单是这层关系,弟弟妹妹在议亲时。也能挑拣一番。
再则,凌薇就只得凌老爷一个兄长,兄妹二人从小相依为命,自不会亏了凌家人。
凌家的几个儿女。倒还算懂事、用心,虽不是栋梁之造,也算是可造人物。
凌老爷笑道:“修齐刚做了知县,他不急。你嫂子和我也不急。修贤十七岁就成了亲,如今大儿媳孙儿、孙女都生了,孙儿也有两个。修齐这儿慢慢给他挑个好的。”
凌修齐长得容貌出俗,与宇文琰最是酷似,一样高挑挺拔的身姿,相似的五官眉眼。便是那份长相,就能迷倒不少闺中女子。
凌薇笑道:“告诉修齐,冀州离这儿不远,他若得了空。就来瞧瞧我。我记得离开德州老家时。修齐刚学会走路。只会唤爹爹、娘亲,一喊爹爹就成‘丁丁’……”
想到过往,她有种恍然如梦之感。
“修洁也要出阁了。我正想派了侍卫、婆子把她们姐妹接来皇城玩上一段日子。我还没见过她们呢。”
凌大爷低头想着,“修洁像母亲多些。倒是修婉。与姑母小时候长得最像,也最得爹娘喜欢,性子跳脱些,又最是活泼。”
凌老爷想到了在皇城书院念书的幼子修文,道:“今儿在街上,听百姓议论,皇上下了皇令,从三月开始,每逢日曜日就为沐休日,改成七天一个沐休日。书院那边也要沐休,到时候让修文过来给你请安。”
凌薇笑了起来。
这许是她难得的笑了。
“哥哥往后来皇城,就来府里住,你们也瞧见了,这府里的院子多着呢。”凌薇想着没见过面的修洁、修婉姐妹,提高嗓门,对外面喊道:“来人,把二管家叫来。”
她心里火急火燎地道,“得把修洁姐妹从德州接来,让她们陪我说说话也好。我怪想她的,修洁出了阁,就是别人家的人,再要出门就不容易了,让她来皇城住半年也好,这婚期不是定在八月么,那时候再让她回去。”
凌老爷漾着笑,找到了自己的亲妹妹,而今多了门亲戚,可以常来皇城走动。凌太太也再不能笑话他,连门亲近的亲戚都没有了。
文馨与文雅姐妹俩追逐着院门前跑过,已经跑过,文馨又倒了回来,站在院门前歪头看着花厅上的人。
凌薇听说府里有镇国公府家的两位郡主,笑着招手道:“是文馨吧?”
文馨提着裙子,文雅见她不走,也跟了过来,怯生生地看着里面的人。
文馨犹豫片刻,牵着妹妹的手进了花厅,有模有样地欠身行礼,“文馨见过老敬妃!”
文雅扬着头,一脸好奇地审视着凌薇,“听说你才是我义父的亲娘?”
凌薇笑了。
文雅一扭头,见着了凌大爷,“啊呀!姐姐你瞧他,跟义父长得还有些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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