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莺垂首。佯装与己无关,可心里还是有隐隐的酸楚。若不是辉世子受了伤,她就是素妍身边的心腹大丫头,今儿被窦侍卫瞧上的,说不准就是自己。
紫鹊和白燕也要嫁了,她就要升为大丫头,可白莺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怅然若失,想到昨儿紫鹊、白燕闹腾的那出,大家都在王妃身边服侍。不是该相互帮扶的么,怎么就打起来了。
她越来越不懂姐妹们的想法,想前几年,十一二岁的年纪,彼此真心相待。而今却各有心思。她喜欢和白芷说话,或是去喜雨斋探望身怀重孕的白菲,白菲就要生了,每日早晚会在后花园里散散步。王妃是个心慈仁和的,派了丫头照顾白菲。
跟着这样的主子,就算一时委屈,她也觉得值了。
原是她没有照顾好辉世子。才上歹人有了可趁之机。就算杖责、贱卖都使得的,但青嬷嬷和王妃只降她为二等丫头。
有丫头认出了白莺,喊了声“白莺姐姐”,笑问道:“听说白燕许了窦侍卫,白芷姑娘被一位将军瞧上了,要做将军夫人?”
白莺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呢。院里的事儿,上有王妃,又有青嬷嬷打理着,我不大清楚。”这些事还是少说的妙,免得又招惹了谁。生出是非来。王妃曾经说过,喜欢她行事沉稳,任劳任怨的性子。
白莺早前虽犯了疏忽的错,但自那事,事事更为谨慎小心,言行更是沉稳。白莺取了膳食,寻了纱罩盖上,捧着托盘离开大厨房。
刚出院门,就听一个丫头道:“就她的嘴最严,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另一个丫头道:“琴瑟堂内院,有几个丫头要配人,又要选小丫头了。只没咱们的份儿,王妃说了,要十一二岁的机灵丫头。”
她们的年纪,最小的也有十五岁,大的十八九岁。
王妃选小的去,是想先调教着,过两年大丫头大了,又许出去,身边才有使唤的人。
丫头唏嘘轻叹一阵,羡慕着琴瑟堂大丫头们的归宿,体面、光鲜,出阁时还能另得主子赏赐的嫁妆。怎么想都是羡慕,而这些别处办差的丫头却没这样幸运。到了配人的年纪,由管事禀了大管家、二管家,再由大管家报给老敬妃,多是一早就给她们挑了配人的对象,与管事好了,配个体面的年轻管事;若是惹恼的管事,在主子跟前说几句坏话,能将她们贱卖。她们没在主子跟前服侍,她们的命全凭了管事做主。
白莺捧着膳食回到琴瑟堂,小心地进了花厅。
紫鹊心里堵着气,板脸冷斥:“院里的规矩你倒忘了,看门的二等丫头是能进花厅的么?当我们大丫头都死了,想要攀高枝儿呢?”
白莺垂首不语,轻声道:“紫鹊,这次是我逾矩犯过,下次会牢记在心,不会再进花厅。”
紫鹊还想借机多斥骂几句,却见白莺态度谦卑,竟让她无法再骂。
白燕看了眼案上的托盘,揭了纱罩,将饭菜搁放到案上,大托盘上放着六菜一汤与一钵米饭,白莺一个人从大厨房捧回来,一回内院就被紫鹊给借机骂了一顿。白燕也做过二等丫头,每次都是拉上另一个丫头去大厨房取食,分作两个中号托盘里装着拿回来。曾经一度,在白燕眼里,白莺是个机敏的,可如今瞧来竟有些傻憨可怜。
白燕在江家时与白莺呆的时间最长,就是她们的名字也是素妍给取的,亦是同一时期进的江家得月阁。
素妍许了白芷让她将养两日,得后日才当差。今儿辰时,白芷邀了几个不当值的绣房、大库房丫头去逛庙会,明儿就是中秋节了,听说天龙寺很热闹。素妍人在小书房,中间虽隔着内室与偏厅,可紫鹊训斥白莺的话她还是听见了。
白莺做贴身大丫头时,也是尽心尽力,人也老实、沉稳。
这些个丫头,哪有人是什么性子、脾性,素妍心里都清楚,只不说出来,在一旁静静地瞧着。
白燕站在书房外,“王妃,该用午膳了!”
宇文琰今儿送走老王爷后,他也出门了,说要寻几个好友骑马玩耍。
他说的好友,不是平王就是北安郡王,亦或是徐成熙、程小勇、江传达这几人。
素妍搁下手里的笔,穿过内室、偏厅到了花厅,看了眼桌上的菜,“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撤下去,一会儿你们吃。”最后就剩下三样清淡的素菜。
白燕轻声道:“王妃,这……你得多吃些。”
紫鹊冲白燕翻了个白眼,“王妃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就是,哪需你多话!”
素妍吃不下,就是青嬷嬷来了也是不吃的。
但白燕觉得自己是贴身大丫头,自当劝素妍多吃些。
早前不觉,可昨儿闹上那么一场,素妍只觉紫鹊、白燕都不如以前那样单纯,她身边的丫头是什么时候变的?还是一直原是这样,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就如宇文琰说的,她的心思都是书法丹青上,何时留意过这些琐事。
素妍扫了眼紫鹊,眸光里含着冷意。“拿碗给我盛碗汤,再先打碗米饭,其他的放到小厨房,回头你们热来吃。”
白燕应声照着素妍的吩咐做了。
青嬷嬷一进院子,就见白燕往小厨房里送菜。
白莺与田荷两个坐在内院门口做女红,小声地说着话儿。
青嬷嬷扫了眼菜式,匆匆进了花厅,“王妃怎么能吃得这样清淡呢。秋补,秋补,这入了秋,正是调养身子的时候。”
素妍道:“今儿没有胃口,就想吃些清淡的。”她喝着汤,“白燕和紫鹊要成亲嫁人,也不好再让她们服侍。还让白莺做内室大丫头,白茱和田荷为内院大丫头。白燕和紫鹊先收拾一下,明儿一早搬到喜雨斋待嫁。嬷嬷与大管家的说一声,在喜雨斋给她们拨两间屋子出来,白菲和紫鸢都住在那儿,她们几个也能彼此照应。”
紫鹊一听,这是要赶她们离开琴瑟堂。白燕与窦侍卫的事算是说好了,可她的婚事还没着落,那样大闹一场,她没有得到半点好处,竟成全了白燕。“王妃”一声惊呼,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奴婢不要离开!奴婢这一辈子就服侍王妃了!求王妃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不要走,奴婢不要……”她声泪俱下,摇晃着脑袋,一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样子。
今儿一上午,孙嬷嬷私下寻了外院的侍卫,想打听有没有人愿意娶紫鹊的,条件稍好、有官身、品阶的侍卫看不上紫鹊,条件稍差的护院倒是乐意,孙嬷嬷却瞧不入眼。
许给侍卫是不成了。孙嬷嬷又打听起王府名下各庄子、店铺上的年轻管事。
早前田嫂子提前的那位年轻,竟瞧上了大管家的侄女儿,两相比对,人家自是愿意娶大管家的侄女,再则已经订亲了,吉日都定了,就在八月二十二成亲。
素妍对白燕道:“从现在起,不用你服侍了。”
青嬷嬷出了花厅,告诉白莺这个喜讯。
白莺一听,手头的针狠狠地扎在指头上,顿时就冒了血珠,一阵钻心的疼痛,惊道:“嬷嬷,奴婢……真能再做大丫头?”
青嬷嬷笑道:“这是王妃仁厚,白燕明儿一早搬至喜雨斋待嫁,这好事才落到你身上。”
937 自赎(上月粉红+3K)
田荷嘟着嘴,还是她娘呢,帮着外人也不帮她,小嘴巴蠕动了一下。青嬷嬷一个犀厉的目光,她立时垂首,继续做自己的针线活儿。
素妍看着声声央求的紫鹊,“你可想过回汝州?”
紫鹊怔忡,脑子一片混沌。
白莺父母双亡,被狠心的族人卖给了人牙子,几轻辗转又进了文忠候府。
白燕则更艰难,她虽有家人,可她叔父是个不中用的又惧内得紧,巴不得将白燕多卖几个钱。不可能替白燕赎身,当时卖入文忠候府时,写的又是死契。
“紫鹊,你与白燕、白莺她们不同,她们俩原是孤女。”素妍看了眼紫鹊,“你在我身边这么久,素日的打赏与每月的月例亦攒了不少。你家远在汝州,家中亦有亲人,凑出五两银子为你赎身不算太难?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做下人、丫头?”
紫鹊眨着眼睛,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原来她不嫁侍卫,还可以回家与亲人团聚。当年进入江家时,她哥哥就说过,将来有了钱就来赎她。
可如今,过去多少年了,她从小姑娘长成了水灵的大姑娘,她哥哥却再没有来皇城。倒是她,手头一有了银子,就想方设法的捎回去。这几年,前前后后捎回去的银子只怕也有一百多两。
素妍的想法,总是她做丫头的不能猜到。
不是要赶她走,而是给了她一直想走。却不能选择的路。
江家买她的时候,念她是豫地来的难民之女,特意出了个好价,给了五两银子。而今离开,还只要五两银子。紫鹊惊道:“王妃,你说真的?奴婢可以赎身,只要五两银子?”
青嬷嬷一进来,听到的就是紫鹊这句话。
素妍肯定地点头。
青嬷嬷道:“王妃,这可使不得!昔日买她,原就出了好价钱,十岁左右的女娃能服侍人么?她家里人只求她给她口饱饭,让她有条活路。养她这么多年,白米饭吃着、好缎子穿着。这又得花多少银子?各家都有规矩,便是江家也是如此。买进来时五两,家里人赎回去最少也得十五两银子,这还是主子恩赏才有的。”
紫鹊咬着唇,愤愤地瞪着青嬷嬷:这婆子最讨厌!怎又管起王妃的事来。讨厌死了!心里暗暗骂了好几回。
素妍云淡风轻地。“紫鹊,就当本妃给你的恩赏,只要五两银子,就还你卖身契,你就能回家与家人团聚,可好?”
紫鹊一听,到底是王妃。青嬷嬷反对成那般,可还是给她恩赏。“扑通”一下,重重俯身,磕在地上:“奴婢谢王妃恩赏!王妃就是大活菩萨,奴婢谢过王妃!”
侍卫有什么好的?也就是服侍人的下人,她才不要做丫头。也不要再做下人,她要回头与家人过日子,再寻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嫁了。她会识字,还会女红、厨艺,这可是汝州乡下多少女儿家不会的。她们村里鲁秀才的女儿就因会识字。知书达理,就嫁了大户人家的庶出少爷为妻。
对,虽是庶出少爷,人家好歹也是主子!
素妍微微一笑,“你起来,去凑银子吧!提前与你家里写封信,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
紫鹊连连应“是”,又磕了个响应,起身出了花厅,迎面碰到白莺,得意地扬了扬头:“王妃恩赏,允我赎身!”她是自由身了,可不比这些丫头要体面。
白莺先是微愣,提着裙子跪了下来,万千感动都不足以言表,只化成三个响头,“奴婢一定用心服侍王妃!”按理像她这样犯有过错的丫头,是不会再升为大丫头,更别想回素妍身边服侍,但素妍原谅了她,这份原谅对白莺来说难能可贵,这就是信任,是重用。想想看,要不是特别信得过的,谁会把犯过的丫头搁在自己身边。
青嬷嬷不高兴,觉得素妍此举坏了规矩。
素妍笑看着青嬷嬷,“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都喜欢上磕头了。快起来,我又不是高高在上的菩萨,要你们磕头做什么!”
青嬷嬷厉声道:“往后用心服侍。”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