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领着众随从侍卫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雷四的咆哮声:“宇文琰,我死给你看!”
她是生还是死,与他何干?
宇文琰闷头想着。
琴瑟堂内,素妍知他午后回家,备下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又备了香汤,要换洗的袍子就搁在屏风的椅子上。
夫妻二人仿佛从未发生雷家求亲的事一般。还和往常一样用膳、说话、下棋。
*
右相府,雷家上房里,雷嘏正严斥雷四母女。
雷四跪在偏厅中央,一脸泪痕。她只是想挑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嫁了,为什么不行?不是说她和江素妍一样都是家里最尊贵的女儿么,江素妍可以,她却不行,错就错在江素妍比她长了几岁,先一步认识宇文琰。
“你瞧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雷家的颜面都被她丢尽了!说什么她和琰王爷两情相悦,压根就没有的事,害得我和大郎生生被人羞辱一通,颜面尽失……”
雷太太亦流着泪。却没有哭声,抬头道:“这主意是谁出的?可是你请官媒去说合的。我与你说过,四姐儿是个不知事的,可你却夸四姐儿有眼光,能寻上左肩王这样的好夫婿……”
如今被人训斥、取笑。就怪她没有教好女儿。
雷四这骄纵的性子是如何来的,还是被雷右相给宠出来的。
雷右相厉声道:“你……你敢说本相的不是?”
雷太太道:“官媒是你叫到家里来的,要与左肩王结亲的亦是你。”
雷嘏这些日子胆颤心惊,生怕新皇会拿他贪墨的事大做文章,他的荣华、他的富贵不可以丢弃,他得成为百官之首,如现下的江舜诚那般。他伸手一指:“给本相闭嘴。自个儿纵女做错了事,反倒怪起本相来。”
他吐了口气,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他仰了仰头,陈王、云王、北安王……他将皇城的权贵都细细地想了一遍,不可以将雷四远嫁。否则这枚棋子就真废了,既然是他的女儿,就能用到极致,为他们你父子的前程铺就锦绣路。
雷太太垂首,继续抹泪儿。
雷嘏道:“明儿再请官媒来。先与亲王府说合结亲,不在乎给人为妾做小,她的名声早就毁了,但凡体面的人家,谁还愿娶她。”
雷太太轻声道:“不如……就把四姐儿远嫁他乡吧。”这样可以寻个年轻的地方官,许给知县还是绰绰有余的。
“宁为权贵妾不做小官妻!”雷嘏吐出一句冰凉刺骨的话。
雷太太看着这个男人,这就是她的丈夫,年轻时便野心勃勃,而今年过四十,竟想做上更大的官。右相,右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谓风光无限,可他还不甘心,想要更多。
先托官媒说了云王,云王倒不说什么,贤太妃却不许,她亦听说了雷四姐儿的名声,真真是个胆大妄为的,云王府不差美人,要纳美貌的侍妾,自得挑个性子好的。
又再托人说了陈王府的庶长子,虽是庶长子,如今也得了两县封地,成了御封的候,德太妃也不乐意。
最后,只得再说了北安王。
没想北安王如今正宠着侧妃石氏,又有北安王妃亦不同意。
雷太太没了辙,只得退一步再说皇族里的其他郡王,最后说给了先帝第八子寿昌候为续弦,据说这寿昌候年幼时骑马,摔瘸了一条腿,几年前娶了一妻,留下两子便过世了,寿昌候如今亦有三十有三,比雷四年长了足足近二十岁,其长子比雷四还要年长三岁,次子与雷四同岁。在皇祠街里,寿昌候只得一个不大的三进院子。
雷太太为防万一,请了皇城但凡有名气的官媒、私媒说合,各往一处,当日就要把这事定下来。没想雷嘏听后,颇有些不愿意:“就没一个得势的?是续弦又嫁的是瘸子……”
“云王、陈王自有太妃做主,当即就回了话,不愿意。”
陈王妃颇有贤名,云王有正妃、侧妃,又有贤太妃拦着。
“既是如此,可问过寿王府?”
雷太太一脸愕然,“是寿王世子?”
“我说的是寿王。”
老寿王有七八十岁的高龄,寿王亦有五六十岁了,那年纪比雷嘏还老。
951 故人他嫁
雷太太当即一阵心寒,许给寿昌候虽是有腿疾,好歹还年轻些,可寿王多大岁数了,待雷四正值妙龄,寿王就老得走不动了。“问过的,寿王妃新给寿王纳了几位美妾,不愿意呢。”她可不能说寿王没去,她是母亲,不能害了自己的儿女。
“没用的瘸子!”雷嘏骂了一声,“按庶女筹备嫁妆,就近寻了日子嫁出去!”真成废棋了,既然如此也不必在雷四身上耗了嫁妆,多留下一些,以备自家父兄打点。
雷太太见他没有起疑,松了口气,“明儿就与寿昌候府商议。”
*
九月初二一大早,素妍换了身得体的衣袍,与宇文琰说好去郑府吃喜酒。
路上的时候,白芷坐在他们的马车里,说着雷家的事儿。
青嬷嬷惊道:“只半日就订下了?”
白芷笑道:“昨儿右相府请了好几个官媒去呢,福媒婆去了陈王府、巧媒婆去云王府,韩媒婆又去了北安王府……一人跑一处打听消息,只得寿昌候府有了回话,愿意娶她为续弦。”
就这个续弦,还是寿昌候看着雷家的权势给了几分薄面。
素妍带着戏谑的笑,“你的情妹妹要许旁人了,就不担心?”
“情妹妹就坐在跟前,哪还让我担心。”宇文琰嬉笑着打趣。
素妍脸色一红,再不与他玩笑,生怕让青嬷嬷和白芷瞧了笑话。
*
是日,郑晗与易泊大婚。
郑府内,张灯结彩,盛放着漂亮的月季花、婀娜的秋菊,或依水而生,或树下而长,只要有水有树的地方必然有这两种花。繁花似锦,红的、白的、紫的……百媚千娇别样红,婀娜窈窕。碧叶深深点缀,花枝卓约,倍添明媚。明明是深秋时节,在这儿却宛如阳春三月。花馨满府,绿柳拂波,小桥横溪,曲径幽深,虽无豪门府邸的繁华雄伟,却有天上花园的清幽。
宇文琰正担心没有相熟的,一眼望去,竟瞧见江传达的身影,笑着大踏步移了过去,“传达”。他回过身来深深一揖,“小姑父,你怎来了?”问过之后,江传达蓦地忆起,素妍和郑晗是朋友。自己也是因着素妍介绍才与郑晗有了生意上的往来,莞尔一笑,“小姑姑也来了吧?”
宇文琰双手负后,“去寻新娘了!”
“阿九也去了,许是能碰着的。”
周围有人在惊叹:“郑小姐乃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有情有义,倾尽家财救了宇文辕一家七口。连他嫡嫂和嫡长侄儿一并救了出来。”
却没能救出宇文辕的兄长,即昔日淮阳王世子,只因他的身价是一千万两银子,而郑晗所有的家财只得三千万两,救不出来,好歹是替他救出了一条血脉。
宇文琰面露好奇。他听素妍说过,好像说的是救五人,如今却救了七个人。
江传达低声道:“郑小姐将她名下的田庄、店铺都变卖了,而今皇城只剩下这座屋子,另有一处六百亩的田庄。是我拿了地契、房契走了百通钱庄的关系。帮她筹足了三千万两银子。前几日开了两回大市,倒变卖了一千万两银子。小姑父,还剩下一些店铺、庄子,都是极好的。”
宇文琰明白,这是江传达在变相告诉他,要是喜欢可以买进。
江传达又道:“郑小姐把郊外五里的那座六百亩田庄都给了宇文辕一家,田庄上有些屋子,足够他们一家住。现在整个皇城,谁不说郑小姐是有情有义的,散尽家财就为了救宇文辕一家……”
素妍进入新娘子的闺阁时,阿九正在里面说笑着,又有几个熟悉的声音,都是早前相熟的几人,亦都出了阁,而今方汇聚在此。
几人见素妍到了,纷纷起身行礼。
素妍笑道:“郑晗,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郑晗羞涩一笑,对另几位年轻奶奶道:“你们且去花厅吃茶,我与素妍说说话儿。”
只留了两个心腹丫头在侧,郑晗含笑看着素妍,“当初得到宇文辕成亲的消息,我的天都快塌了,还好遇到了易泊。许多人都说我仗义疏财,素妍,认识宇文辕时,我正想把生意做大,苦于没有那么多的本钱,是他给了我一百万两银票,亦才有了今日的一切,我倾尽九成家财救他们一家,也算是偿还了欠他的……”
素妍还在惊叹郑晗是个经商奇才,原来内里还有这件事。
没有宇文辕给郑晗的一百万两银子,就不会让郑晗在几年之间挣下那么一笔巨大的财富。
郑晗一袭大红色的嫁衣,上面绣着漂亮的祥云大雁图案,这与素妍以前见过的牡丹蝴蝶、牡丹鸳鸯不同。郑晗低头道:“大雁乃是忠贞之鸟。”
“那么多的田庄、店铺,还有江南你买下的茶山,如今……”
要说舍,只怕素妍也未必能做到郑晗的洒脱。
郑晗低声道:“所有人都说我出手的田庄、店铺是极好的,所以拍卖行为此大赚了一笔。其实除了田庄上的佃户、店铺上余下的一座店子,擅于种植的庄头,会经商的管事早就回白陀山庄了。”
素妍轻声道:“你是说,真正的财富是人?”
郑晗点头,“田庄、店铺不过是死物,活宝才是人。这些庄头、管事,我没少花心事调教,又怎会舍了他们。西歧国力弱,西歧皇帝想要增强国力,我将剩下的财产转移到西歧。易泊与西歧太子、六皇子都有些有交情,只怕我这一去,我们恐再难见面了。”
她温和地看着素妍,在素妍眼里瞧见不舍,有友如此,足矣。
郑晗道:“我手头确实有些店铺的生意极好,要是旁人接手未必能赚,但你嫁妆铺子里有几个管事却是极好的,你可放心一用。我列了个名单,你若感兴趣,不妨从拍卖行里买下这些店铺。旁人瞧着仿佛是不赚钱的,实则是最赚钱的。”
素妍嘟着嘴,“阿晗,你待我太好了。”
郑晗粲然一笑。“你待我也不差!”张开双臂,两女抱在一处,“这座府邸会暂时租出去,已寻了一户相熟的江南商人来住,下次我们见面,又不知是何时。”
郑晗放弃了在北齐辛苦赚来的一切,要转往西歧了。
这也是世人所说,郑晗散尽家财,只为了救出宇文辕,昔日一百万两银子。如今却让郑晗花了三千万两。
素妍笑道:“那时见面你一定过得很幸福!”
郑晗回应着甜美的笑。
阁楼外面,响起一阵刺耳的鞭炮声。
喜娘从外面进来,笑道:“新娘子该起身去喜堂拜天地了!”
素妍取了盖头,喜娘替郑晗覆上。
喜堂上,已经聚满了来贺的宾朋。素妍其间发现了几个陌生的身影。
阿九低声道:“那是郑晗的弟弟郑明,本是一母同胞,听说郑晗成亲,特意从沧州赶来贺喜的。”
易泊是一个身材匀称,魁梧高大的男子,半点也不似西北人,更似在北国长大的男子。穿着合体的喜袍,动作得体,有着一双宽厚的大手,模样倒也俊朗,是那种不算太俊,也不会太丑。五官端方的人物,举手投足间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