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的,顺治不由心口发烫,将朱笔一搁,扬扬手招恪贵人过来,碧罗会意,遂温温顺顺地坐在顺治膝头,顺治只觉拥香偎玉,平日冷若寒玉的人儿,突然间温润起来,遂捏着她下巴,眼角带笑道:“罢了,批折子批了这大半日,朕也确实有些饿了,先来看看你给朕做了什么好吃的?”
碧罗打开看时,见是两咸两甜四样点心,一碟炸三鲜春卷,一碟五香肉松饼,一碟松瓤鹅油卷酥,一碟菊花馅的各色小面果子,并一大碗热腾腾清亮亮的乌鸡天麻汤。
香气阵阵扑鼻,顺治顿时食指大动,搂着碧罗,拈起一只春卷喂给她吃了一口,自己每样吃了几口,就去了大半盘子,又喝了小半碗鸡汤,立时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顺治含着一丝玩笑的口气,问道:“朕的恪贵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温柔体贴了,叫朕一时间都不敢相信。”
碧罗柔柔道:“臣妾原先对皇上过于淡漠,原是臣妾之过。这几日家父捎来书信,说如今虽为布衣之人,然而居于京中,皇上又多番照拂,竟比先前做官时,还过得舒心自在,臣妾想着自己何德何能,若不是皇上的恩典,只怕臣妾家人,还在宁古塔苦寒之地日夜煎熬,此生也难返京城。碧罗如今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皇上是臣妾的夫群,臣妾自然应该以夫为天,体贴丈夫!”
这些柔言蜜语,若从淑懿嘴里说出来,顺治自然是百般受用,此时从碧罗嘴里说出来,顺治心头只是难却一团疑惑,他眉宇间含着淡淡的笑意,道:“你父亲的案子压的时日太久了,朕总须慢慢寻到了头绪,才能为其昭雪!”
顺治想着恪贵人并不是一意争宠之人,她唯一有求于自己的,就是替他父亲伸冤,不想恪贵人却清浅笑道:“皇上以为臣妾肯体贴于您,只是想求你为家人伸冤么?”
顺治确实是这个意思,但被恪贵人一语道破,反而有些赧然,因笑着描补道:“你对朕的一番情意,朕自然知道。”说罢,只是捻弄着碧罗耳垂上玲珑的米珠坠子,但笑不语。
碧罗低眉一笑,道:“父母虽然冤情未明,可如今居于京中,也算平安喜乐,其实臣妾还有个心愿,倒是比为父母鸣冤更急切呢!”
顺治目光闪烁,笑道:“还有什么心愿,说出来,只要朕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满足于你!”
碧罗媚眼如丝,羞涩地伏在顺治的颈窝里,低低道:“臣妾别无他求,只愿能为皇上诞育皇嗣,哪怕只是个公主也好!”
顺治心里一热,却很快就冷静下来,一个女人亲口说出想为自己绵延子嗣的话,顺治自然是感激的,尤其是恪贵人,虽然不及淑懿那样与顺治情投意合,却也深得皇帝的怜爱,可是她冷漠惯了,突然有了这样大的转变,叫顺治不能不起疑心。
顺治扶起她的脸,半眯着眼儿,看着他娇俏的粉面,笑道:“那么朕问你一句话,你是真心对朕,才愿为朕绵延子嗣呢,还是为了你的家人,权宜之下才有了这个想头?”
这话就问得就很是尖锐了,饶是恪贵人素来从容,此时面上也禁不住一红,委屈道:“皇上这样问,可是不相信臣妾的意思么?”
顺治见今日碧罗难得的温柔,也不欲坏了气氛,当下便抚着她滑嫩的脸颊,哄道:“碧罗别生气,朕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你素日对朕的关怀,朕岂能没有数?你不过不像那些人,喜欢把对朕的心意挂在嘴上罢了!”
其实碧罗一直没有皇嗣,也怪她自己,当初顺治宠幸她,只是为着同太后赌一口气,碧罗虽然出身微贱,却也能猜到自己得宠的原因。更因为她父母家人,当初皆是被一道圣旨发配去宁古塔的,碧罗心中,简直把皇帝当仇人一般,更不愿为这样一个人诞育子嗣,她私下里弄来民间的避子药方,每一次承幸之后,都会偷偷饮下,后来顺治赦了她的家人,她才停了药,可大约是先前所用的药方,药性过于猛烈,虽然停了药,仍是没有动静。
碧罗咬咬唇,道:“皇上知道就好!臣妾自承恩以来,始终没有子嗣,可皇上照样赦免了臣妾家人,安置在京城,难道臣妾岂有为了家人,才想要孩子的道理?臣妾既为天家妇,为皇家开枝散叶是臣妾本分,更何况臣妾一家皆受皇恩,臣妾对皇上,铭感五内,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还有……”碧罗蹙紧眉心,似乎很为难的样子,顺治鼓励道,“但说无妨,朕绝不会怪罪你!”
碧罗这才鼓起勇气说:“臣妾再受宠爱,皇上也不是臣妾一个人的,若是有一个孩子在膝下,也聊解臣妾深宫寂寞!”
这才是顺治想听的实话,带着几分逆耳的忠言,总是能获得最大的信任,顺治怜惜道:“这话虽不能摆在明处说,却是你的肺腑之言,朕就是喜欢听这样的话!”
碧罗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暗暗佩服贤妃,这些话都是淑懿教她说的,果然听在皇帝耳朵里十分的受用,怪不得贤妃一直以来圣宠不衰,碧罗趁热打铁,拽着顺治手臂,撒娇道:“可是臣妾承恩日久,却总是不见动静,臣妾的愚见,难道上苍嫌臣妾命小福薄,能够得天子雨露已是幸甚至哉,却无福为皇家延续血脉么?”
“胡说!”顺治薄责道,“上苍之意也是你随意臆测的?朕的妃嫔,既有福气为天家妇,便有福气儿孙满堂!”
碧罗一张敷粉的俏面,红得如熟透的桃子,含羞道:“皇上——”又闲闲地拨着玉腕上的一只赤金盘螭镶银珠镯子,娇声道,“臣妾听人说,京城许多妇女去广济寺烧香求子,十分灵验,臣妾盼子心切,也想请皇上开恩,许臣妾去那里拜佛求子。”
顺治面色一滞,随即说道:“祈求之事,讲究心到神知,只要碧罗一片赤诚,就算只在奉先殿求告,也是一样的!”
碧罗眉眼盈盈,一双明眸如澄澈湖水,望着顺治,“臣妾这是头一遭向皇上开口,就请皇上应允了吧!”
顺治眼眸一沉,想想也是,当日她父母在宁古塔受苦,她也未向自己求过情,后来还是淑懿提起,才放他父母回来的,再说恪贵人求子,也是对皇家子嗣有利的事,想到这儿,顺治爽快答应道:“好吧,那明儿朕颁下出宫的令牌给你,再多派几个人跟着。”
碧罗喜出望外,笑道:“不必闹得那么大动静,叫人知道了,又要说臣妾轻狂,皇上肯恩准臣妾,臣妾已是感激不尽了!”
顺治想想也有道理,又嘱咐了她几句路上小心,宫外不比宫里之类的话,因笑道:“朕的折子还没批完,你先回去吧,明儿朕再去翊坤宫瞧你!”
碧罗咬着松花色的绢子,低低笑道:“臣妾就坐在旁边,陪皇上坐一会子,明日……”她脸若天际流霞,羞赧道,“广济寺求子,须要连拜七日,臣妾既是烧香许愿,这七日还是沐浴斋戒,清心寡欲的好!”
顺治举目望着碧罗酡颜如醉,唇如樱颗,心头不禁一阵阵的又酥又麻,觉得她今日真是难得的可爱,双目微眯,拉了她的手道,笑道:“可方才何公公端绿头牌来,朕已经叫了‘去’,也罢,你今儿就别走了,去西暖阁等着朕,朕批完了折子就去找你!康嫔怀着身孕,朕若去了翊坤宫却不去看她,她心里又该不受用了!”
恪贵人心里得意地笑了,在顺治的眼里,康嫔已经沦落为一个拈酸吃醋的女人,她曾经受过康嫔的暗算,听了这话,不由欣然。
碧罗柔柔“嗯”了一声,声音如丝若絮,拂在顺治心头,如三春昼暖,她轻移莲步,摇摇摆摆地便向西暖阁去了。没走出两三步,只听顺治在身后高叫一声:“吴良辅!”
雕花门扇一响,吴良辅麻溜儿地踏进门来,殷勤道:“皇上有何吩咐?”
顺治平静道:“去尚宫局跟彤史女官说一声,就说恪贵人今夜西暖阁侍寝!”
吴良辅立刻抬头,看了一眼恪贵人,一面干脆地答应着,一面暗想这恪贵人也算个有本事的,明明皇上已经叫了“去”,恪贵人不过在这儿耽了半个时辰不到,倒勾地皇帝留她在养心殿侍寝了。
待到吴良辅出去了,碧罗才道:“当着人便说这个……”
顺治坏笑道:“这有什么,你伺候朕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再说朕也是为你好,一旦你梦熊有兆,而彤史女官又没记下,那你……”
“皇上……”恪贵人顿足道,“皇上再说,臣妾要走了!”
顺治朗声笑道:“你可别恼,前朝为着这彤史不详的事,可是闹过大事的!”
碧罗假作赌气,不理顺治,扭头进了西暖阁。
作者有话要说:恪贵人妩媚起来,也是蛮给力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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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七章 深夜秘事
淑懿今夜格外地心神不宁;在这个深秋的静夜里;被阶前的蛩音乱鸣唤醒了,从一个恍然长嗟的残梦里坐起来;庭前寒露化作淡淡烟云;只觉得夜凉如水微微染上枕席;她披衣起坐,望着天边酸凉的几颗星子;突然很想出去走一走。
云珠睡在旁边;听见衣料悉索之声;便知是淑懿起来了;云珠还迷迷糊糊地呢;口齿不清地问道:“娘娘要喝水吗?”
云珠借着软烟罗里透进来的月华,看到淑懿轻轻摇头,淑懿道:“本宫心里闷得很,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云珠看看架子上的自鸣钟,已将近三更了,因劝道:“娘娘睡不着,奴婢就陪您躺着说会子话吧,如今夜里愈发凉了,若感了风寒可怎生是好?”
淑懿没好气道:“你越发地会安排我了!知道你舍不得那热被窝,不想跟我起来罢了!”
云珠也知道怀着身孕的人,自然气性大些,又兼与淑懿说了这几句话,早已醒透了,因赔笑道:“哎哟!娘娘这样说,奴婢如何当得起?娘娘既愿意走走,奴婢陪您便是!”
淑懿这才不言语了,云珠怕她着了凉,特意从四角雕着云头的黑檀大箱里,翻出一件石榴红镶金的缂丝暖缎棉斗篷来,给淑懿捂得严严实实的,又找出一盏最亮的玻璃绣球灯,拿在手里打着,也不敢惊动了他人,只交待了当值的小太监几句,便扶着淑懿出来了。
冷月清霜,翠叶离披,淑懿慢慢行走在寂寥冷落的长街上,轻轻叹了一句:“你看这夜里多好啊,白日里那些明争暗斗,也如同落山的夕阳,沉入深深的山谷里去了,若是人心总能如此安静,何来的诡计杀伐?”
云珠冷笑道:“娘娘千万不可气馁,娘娘细想想,您是宠冠六宫的人,也会觉得累,那些不及娘娘的人,是如何在这里身受煎熬的,也可想而知!”
长街上摆了两溜各色菊花盆景,淑懿抚一抚手边柔软的菊瓣,白日开得明媚耀目的黄金花瓣,夜来竟有一番别样的温柔。
淑懿道:“本宫只是看见这些菊花,想起往年在府里时,阿玛得着的最好的几品菊花,总是送到额娘的院子里,他知道额娘最喜欢这个——本宫岂会气馁?自从决定入宫的那一日起,本宫就没再妄想如宫外的平凡女子一般,过平淡悠闲的日子!况且为了本宫的孩子,我也会坚持走下去。”
淑懿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想着她的荣亲王再过不久就要呱呱坠地了,甜蜜和喜悦不由将一颗心充溢得满满的。
云珠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