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叫白氏跟赵阿妩都坐下,她则也拉着女儿坐在一边,微微含笑看着白氏母女道:“老太太怎么没来?”
白氏平时拘谨惯了的,因此听得陈氏问话,本能地低头说:“老太太说呆会儿叫谢三姑娘回去的时候在她那儿绕一趟,她说天气热,不爱出来。”
陈氏轻轻点了点头,又对女儿道:“你外婆的话,可记得了?”
谢繁华笑着道:“女儿也等不到晚上了,呆会儿吃完晌午饭先陪着妹妹玩会儿,然后就去瞧外婆。”
白氏本能陪着笑道:“老太太见到三姑娘,一定会开心的。”
听自己母亲说话的语气,赵阿妩本能有些不喜欢,自己娘也是人,又不是卖给他们谢家当丫鬟的,凭什么娘要低声下气跟她们陪笑脸说话?
赵阿妩又想到昨天下午的时候,自己曾经最好的姐妹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在她眼里看出了轻蔑不屑,那样的眼神,那样高傲的姿态,让她实在受不了,简直受够了。
她心里不平衡,所以想要报复,于是嘴角便轻轻扯出笑意来:“枣儿,你我往昔一处爬树掏鸟窝的事情我还清清楚楚记得呢,没想到,只一眨眼的功夫,你便已经嫁为人妇了。”她看着坐在高处的这位昔日玩伴,纵使心里百个不服气,但还面上还是极力保持着最为灿烂美好的笑容,“你比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更好看了,真是羡慕你呢,不但模样长得好,连跟着外婆学刺绣,也是高出我许多。”
谢繁华平静道:“阿妩何必妄自菲薄,你的好,也是旁人比不了的。”
赵阿妩轻笑:“在枣儿跟前,阿妩实在微不足道,渺小得不值一提。”她渐渐坐正身子,眼里盛着笑意,继续道,“就好比咱们一起开的铺子,你裁剪的衣裳就比我的受欢迎,你做的衣裳卖出去的价钱,也是比我的高出许多的。”
说完还装作不在意地捧起一边的茶盏来喝茶,垂着眸子,眼睛没有看着上处,可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
她想要看到陈氏伤心、失望、痛心疾首的样子。
陈氏转头望着女儿,一脸不解地问:“什么铺子?又什么你裁剪的衣裳?”
谢繁华早有准备,只说:“阿妩在玩笑呢,是阿妩开的成衣铺子,当初她资金周转不开,我便入了股。”她抓住自己母亲的手说,“娘,女儿跟阿妩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见她困难,怎能不帮呢?好在红枝很有刺绣的天赋,又好学,女儿便手把手教了红枝,不过,花样子确实是女儿描的。”
赵阿妩倒是没有想到谢繁华竟然会这般平静,而且还能说得这样圆滑,她一时有些气急。
不过,到底沉得住气,便将心头的那口气往肚子里咽了下去。
白氏看了女儿一眼,手将丝帕攥得紧紧的,轻声说道:“谢三姑娘手确实巧,连老太太都可劲儿夸她呢,老太太时常还玩笑着说。。。。。。说三姑娘比夫人您有天赋。想来,能学得老太太真本事的,只有三姑娘一人。也是三姑娘谦虚才说丫鬟绣得好,一般的丫头,哪里能跟姑娘比呢。”
陈氏心里虽有疑惑,但是也知道此时不便抓着这个说,便道:“红枝我是知道的,一手绣活不比枣儿差多少。再说了,枣儿是侯府千金,当初又是闺中待嫁之女,怎么可能会去亲手缝制衣裳呢。。。。。。”
她将话挑开了说,白氏便陪着笑道:“夫人说得是,既然是小姐的丫头,自然也是比一般人强很多的。”
原瞧着白氏,只觉得她是一个爱女心切的可怜母亲罢了,可刚才她一番话,明显也是故意言之的。说得难听点,她们母女两个,真的是一路货色。她自认为待阿妩不薄,可阿妩却无缘无故反口咬了她一口。
阿妩的心情她多半是可以理解的,她恨没有生在高门,恨没有父兄庇护疼爱,恨不能嫁入好的人家。
可再如何,这也不能成为她背叛自己的理由,打小的玩伴,近十年的好友,如今竟然欲要毁了自己清白。
谢繁华微微低着头,似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说:“娘,我听夫君说,他以前去过扬州,跟舅舅是忘年交。夫君跟我提过,说舅舅才过而立之年,又替圣上跑了一趟西域,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圣上要给他说亲呢。”
陈氏蹙眉,但随即便反应过来,附和女儿道:“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儿了,若是圣上一道圣旨下来,赐他一个媳妇,他是再也推辞不得了。”
“娘。。。。。。”赵阿妩见自己娘软软地跌落下去,不由低呼一声,伸手扶着她道,“你身子不好,咱们便回去吧,也不打扰夫人了。”然后弯腰向坐在上位的陈氏母女告辞道,“阿妩走了。”
待得白氏母女出去后,陈氏才向女儿板起脸来,问道:“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谢繁华知道此时瞒不住母亲了,便将当初她跟阿妩合开铺子的事情跟母亲说了。
陈氏气道:“你怎么能亲自动手裁剪衣裳去卖呢,要是叫有心人知道了,你会毁了清白的。”又说,“如今兵部老尚书回乡了,你爹爹说,圣上属意他去坐那个位置,官坐得越高越危险,保不齐就有些心怀不轨地人会背后戳你脊梁骨。那样的话,真是摔得粉身碎骨都是轻的。”
“娘,我知道错了,不过,女儿也想出了对策。”谢繁华伸手轻轻抚拍着母亲胸口,俏皮道,“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你呀!”陈氏无奈,虽然笑了笑,但眉心依旧蹙着。
刚刚那白氏母女一唱一和的,她们的意思,自己不是一点瞧不明白的。
☆、第141章
用完晌午饭后,谢潮荣领着儿子跟女婿去书房说话,共同讨论北疆战事的事情。
东、突厥勇士图塔带了东、突厥可汗密函来,说是如今草原各部落有人意图谋反、想要生事,而□□厥莫利可汗则希望草原各部能够和平相处,不管是不是臣服于大兴,他都不希望自己子民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
可西突厥达头可汗则野心勃勃,一心想要统一草原,更不是心甘情愿臣服于中原的。
莫利可汗密函中说,近来达头一直暗中结交各部,煽风点火,意图煽动草原其它部落首领跟他一起抵抗中原。
圣宗皇帝统治中原数十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莫利心中知道,若是硬要打得个头破血流,谁也得不到好处,最后吃苦的还是百姓。
莫利自知劝达头不住,便暗中差图塔往大兴送了一封密函,其交还条件便是,希望大兴天子圣宗皇帝能够不要伤害草原子民,并且,每当冬日草原子民遇大雪风霜的时候,希望天子能够支援一二。
朝中各要害部门自然已经商讨过,草原部落势力不可小觑,便是唐国公一家守在边疆,也没能阻止住草原兵的年年侵犯,更何况,原本戍守边疆的主心骨,如今可都是在京城呢。
遥城不过只有长孙家一家人守着,可抵挡一时,但却不是长久之计。
谢潮荣原戍守东疆十多年,有较为丰富的作战经验,又任兵部侍郎一职,此番北疆有难,圣宗少不得要与他说。
这次是打,还是议和,朝中分成两派,各说不一。
以往中原一直都是以防为守,若是敌军不主动攻击,遥城的李家军是不会主动出兵攻击突厥兵的,除非突厥人又乔装进城烧杀抢夺。当初圣宗皇帝采取怀柔政策,主要是考虑内局未定,朝中党派颇多,不适合再有外战,如今虽然内忧尚且未有除尽,可外患显然已经是越来越放肆了,说好的合约也敢毁。
虽然圣宗帝还未有开口言战或言和,但朝中还是有不少主战派的,这场战,怕是不得不打了。
若是打,便面临着一个问题,派谁出征去?
依着圣宗的意思,自然是派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唐国公世子前去,可考虑到世子新婚,也不忍心叫人家小夫妻分别。那便只有靖边侯谢潮荣了,正值盛年,一腔热血,也是东疆戍守十数载的。
谢潮荣心里知道,若是圣上说打,自己必是要领兵上阵的。
打仗他从来不怕,他怕的,是不能时常陪着妻女,也怕只这一别,便再也见不到妻女了。
纵使男人有热血,可也是贪恋温柔乡的,若不是形势所迫,谁不愿意回家抱着媳妇暖被窝?
三人交流一番,谢旭华知道父亲跟妹夫心有牵挂,便直接道:“爹,儿子的心愿就是上战场杀敌卫国,这次机会,儿子定然把握住。突厥铁骑扰我大兴边疆多年,而我中原却一再忍让,惯出他们一身毛病来!突厥人会主动出击,我大兴良将甚多,为何不能?我倒是想去看看,那突厥兵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胆敢如此嚣张不受信誉。”
李承堂道:“三头六臂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草原人生性凶残,达头又一心想要称霸草原,经他怂恿挑唆,其它部落首领自然也会不甘受制于中原。草原部落生存环境恶劣,他们是游牧民族,一般哪里有水有草,他们便聚集在哪里。不过,每到冬日,大雪风霜过后,根本没有吃食,这也是他们为何要进城抢夺的原因之一。”
“吃不饱,面临的就是死,既然横竖都是死,所以他们无所顾忌,哪怕是赔上性命,也要进城寻吃的。也正是因此,往往到了秋冬季,草原兵的杀伤力都要增加一倍。”
谢旭华道:“如此,我更该去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李承堂微微点头,没再言语,只是那双黑眸中攒着一团小火苗,双拳也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想上战场,可他更想陪伴妻子左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越来越热的缘故,陈氏坐在榻上,只觉得胸口沉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甜瓜儿一个人在榻上滚来滚去的,正跟站在一边侍候着的婢女玩躲猫猫,一笑起来就流口水。陈氏胸口有些疼,便轻轻蹙了秀眉,本能地伸手去抱女儿,甜瓜儿正玩得开心呢,忽然被娘抱住了,她嘴里“咿咿呀呀”地不停叫唤。
陈氏紧紧抱住小女儿,亲她嫩脸道:“瓜儿想不想爹爹?”
听得爹爹,甜瓜儿立即认真起来,黑峻峻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娘瞧,然后嘴里不清不楚地喊:“爹。。。。。。爹。。。。。。”
陈氏大惊:“瓜儿刚刚说什么,娘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甜瓜儿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嘟嘟囔囔的,说得不像,可仔细一听,却又像。
陈氏喜得又亲了女儿一口,开心地逗着她说:“叫娘。。。。。。叫我娘。。。。。。”
旁边翠屏也道:“六小姐聪明,都会叫人了呢。”
陈氏笑道:“是啊,你也听见了?她刚刚可是叫了爹呢。。。。。。”想着女儿一直跟爹亲,倒是显得有些疏远自己了,便叹息道,“这孩子,就是跟她爹好,连叫人都是先叫爹。”
正好谢潮荣打外面走进来,听得妻子这般说,喜道:“什么?咱们的瓜儿会叫人了?”他大步跨进来,歪身坐在妻子旁边,逗着小女儿道,“来,瓜儿再叫一声,爹爹刚才没听见。”
陈氏道:“小孩子咿咿呀呀正学着呢,哪里能叫出来了?刚刚也是听着声音像罢了,许不是叫爹的呢。”
陈氏话音才落,那边甜瓜儿便伸手要爹抱,咧着嘴巴乐呵呵笑,流着口水道:“爹。。。。。。爹爹。。。。。。”咬字可比刚才清晰得多,这次不是听着像了,就是一个奶娃娃在唤父亲。
谢潮荣惊得都呆住了,反应过来后,一把抱住女儿,用下巴的胡渣渣刺她嫩脸:“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