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贺氏伸手抓住了红芍的手腕,咬着牙道,“疼不疼的,也不在脸上,他今日既然动了这个手,便就是向我的心挥了一刀。”说着忽然就笑了起来,“他谢三郎从来是不会对女人动手的,我今日占了陈氏的光,倒是荣幸之至。”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
打芷兰院出来,谢潮荣便大步往汀兰院去,一路上脸色都不好。
汀兰院里,谢繁华早已经穿戴齐整了,或者说,她一夜都没有睡得着。昨儿得知那样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她怎么睡得着?要说舅舅怎么对自己这么好呢,要说舅舅怎么三十多岁的人了却是一直不娶妻呢,原来舅舅不是亲舅舅,原来他心里面装的人是娘。
要说起来,谢繁华跟舅舅的感情,其实是比跟自己爹亲的。就算爹爹回来的这些天里对自己还算不错,可是她毕竟有着上一辈子深刻的记忆,直到如今,想到上一辈子的事情,她心里还是恨得很。
她恨爹,恨夏盛廷,恨所有欺负过她、辱没过她的人。所以她认为,只要父母和离了,只要自己这辈子不再嫁夏盛廷为妻,那么前世的悲剧就不会重演。
原以为上辈子父母渐渐离心是因为自己那副容貌,可如今才知道,便是自己不再丑了,爹爹跟娘亲间的矛盾还是存在的。她知道,爹爹跟娘亲和离后那贺氏很有可能成为侯夫人,但是她不怕,只要娘能够幸福安康,她就什么都不怕。
想了这么多,觉得幸福就在前方,心情也就好了起来。
旁边伺候着的金贵见小姐竟然笑了,皱眉道:“小姐,太太被陈老太太带回家去了,要是被侯爷知道了,肯定会吵翻天的,您怎么还笑呢?”
谢繁华顺手捡了旁边案上的一块糕点塞进金贵嘴里,笑道:“你一个小丫头只管低头做事就行,问这么多做什么?我高兴,自然就笑了。”
“哦,那小姐高兴我就高兴了。”她说完便吃起东西来,再不多问。
这时,外面赵桂氏却大步走了进来,一脸焦急的神色,朝着谢繁华道:“小姐,不得了了,侯爷回来知道太太被陈老太太带回去之后,气得不行,此番已经出去了。”
谢繁华赶紧站起身子道:“我去瞧瞧。”
袁嗣青虽然在京城早就购置了房屋,但是因为多年未住的缘故,那屋舍还需要修葺一番才能入住。因此,陈老太太带着女儿自然是先回云水楼去的,那云水楼不但是吃饭的地方,楼上也有雅致的房间。
待得谢潮荣着人打探清楚后再赶至云水楼的时候已经到了吃饭的点,酒楼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一派华贵景象。
他翻身下了马,便径自朝酒楼里走来。
酒楼里的小二惯会看人识身份,此番见眼前之人不但穿的衣服名贵,而且那通身的气派也不俗,还有他刚刚那匹宝马,这些都可以想象得出此人身份必定不凡。
因此便点头哈腰道:“客观里面请,客观怕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想吃些什么?”
谢潮荣并没有理会小二,只大步往里面走,一双鹰眸在大堂里面扫视一圈,见没有看到人,方才问道:“你们东家呢?”
那小二讪讪道:“可是小的哪里做得不好,贵人您找我们东家做什么?”他干笑两声。
谢潮荣却没有功夫跟他废话,只大步便朝楼上去,那小二见状赶紧阻住道:“这位贵人,东家有吩咐,自前段时间起二楼便就不许人上去了。”他身子倒是灵活,钻到谢潮荣前面去,挡住他去路道,“您大人大量,可就别难为我了,若是您想入住,还是过些日子再来吧。”
“滚开!”谢潮荣呵斥一声,却见那小厮还是死死挡在自己跟前,他刚准备伸手去将那小厮推开,却听楼上有人唤了他一声。
谢潮荣抬眸望去,见那人正是袁嗣青,他便伸手理了理衣服又挺直了背脊,他不想在任何一方面输给他。
将底下人的动作瞧在眼里,袁嗣青面上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只邀请道:“侯爷,上边请。”
那天在风华堂上见了这袁嗣青一面,谢潮荣觉得袁嗣青这小子如今是混得越发好了,十五年前,他不过是个自卑腼腆的小商贩,赚不得多少钱,他在自己跟前都是低眉顺眼的。谢潮荣能瞧得出来,那个时候袁嗣青轻易让出阿皎,主要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给不起阿皎富足悠闲的生活。
可如今经过十多年历练,他不但腰缠万贯,连气质都变了。哪里还瞧得出自卑?就他那站在高处看人的眼神,他就高傲的。
谢潮荣见情敌,不想输了风采输了面子,因此,在派人打探陈氏下落的时候,他精心挑选了一件衣服。如今穿的是玄色蟒袍,袍子上用金线绣着花纹,墨发高束,只以一根碧玉簪紧固着。
走到袁嗣青跟前,谢潮荣更是挺直腰杆,开门见山道:“阿皎在哪儿?”
袁嗣青平淡地望了他一眼,说道:“今天天气好,娘也是头一回来京城,阿皎带娘出去逛逛去了。你既来了,便是客,请这边坐吧。”
谢潮荣虎着一张脸,于一边跟袁嗣青对面坐着,又道:“阿皎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我是来接她回家的。”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袁嗣青,见他只是穿着件半旧不新的袍子,一张冰山脸永远没有过多的表情,跟自己简直不能比,心情好了些,继续说,“倒确实是我的失职,怪不得阿皎会生我的气呢,按理说岳母大人千里迢迢来京城,我该是亲自给安排住处的。”
想到这里,他确实觉得愧疚,他没有好好为阿皎考虑。
袁嗣青正给谢潮荣倒茶,听他这般说,动作停住,喟叹道:“你倒是不必自责,有我在,我还能叫自己母亲受委屈么?”将了对方一军之后,继续倒茶,斟满之后方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们谢家组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请问靖边侯贵庚?如今又是育有几子?”
纳妾,这是谢潮荣最为理亏的地方,他面色赤红,却是哑口无言。
当初跟阿皎成亲的时候,他亲口承诺过,他此生只会有一个女人,只会跟她生儿育女一辈子在一起。他当初也确实是那样想的,他从没有想过,如今的自己,竟然会有妾氏,且妾氏的娘家身份还压了阿皎一头。
缓了一会儿,谢潮荣道:“我承认,我没能够兑现当初诺言,这是我的错。但是……”
袁嗣青却截断道:“阿皎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当初是你趁虚而入,你自己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骗得了阿皎的信任依赖你很清楚。我不忍毁了阿皎名声,所以才会忍痛成全你们,却没有想到,如今伤她至深的是你!”他眸光如寒冰,紧紧盯着面对的人看,周身都寒气逼人,他道,“谢三郎,堂堂侯府三公子,当初为了得到一个女人的心,竟然使出那般下三滥的手段。我原本念你一片痴情,也以为你会一辈子对阿皎好,却没想到,不到半年,你就又有了别人!如今打仗回来,你还敢休妻?”
他字字如刀,每一刀都直戳谢潮荣心窝,戳得他疼,但却是无力反驳。
“你回去吧。”袁嗣青不屑于再与这样的人说话,缓缓站起身子来,说道,“阿皎我是不会再放手的了,我会劝他跟你和离,往后我们跟你没有任何干系。”
谢潮荣却是忍无可忍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迅速起身道:“不可能!”待得意识到自己力气大了,楼下的人都被吓得纷纷抬起了头,他则讪讪收回手,眸光狠狠盯着袁嗣青看,“阿皎是我谢潮荣的妻子,便一辈子是,你别想使什么手段!还有什么和离?我不会同意。”
“是吗?”相比于谢潮荣的暴躁,袁嗣青却是沉着稳重得很,只哂然一笑,低头道,“你不再是当初的谢三郎,我自然也不是曾经的袁嗣青,你当初有本事骗了阿皎,我如今就有信心给阿皎幸福,你别猖狂。”
谢潮荣觉得已经是说不通了,也不愿再多做纠缠,他打算自己去街市上找妻子去,便只道:“你爱做什么,随你的便。”然后一抱拳,告了辞。
才转过身,却于见一楼处,见到了那抹秋香色的身影。
☆、第四十章
陈氏今儿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衣裙,明眸皓齿,脸上尽是温柔甜美的笑意。她无需多妆扮,就算是布衣荆钗,也会叫一众人都黯然失色。
当初,谢潮荣初次见到陈氏的时候,就如现在这般,他站在高处,看见街上她领着丫鬟在街摊边挑选一些便宜的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她只回眸温柔的一笑,便叫他失了心魂,从此日日放在心上,再不舍得放手。
是,袁嗣青说的对,他是无耻的。当初为了能够娶得阿皎,他确实耍了下三滥的手段。
自那次见面之后,他回去便着人去打探了一番,才得知原来白日所见的女子姓陈,是那古阳县出了名的美女,年有二十却一直未嫁。温柔貌美的女子,二十岁未嫁人,想来必是有什么原因的,他又着人好生打探一番,才知道,原来是有了青梅竹马的情郎哥哥。
那哥哥也是个农家出身,比之陈氏年长一岁,早在五年前出去打拼去了。甚至连当初陈氏跟袁嗣青的五年之约,他也探得一清二楚,怪不得呢,如此如花似水般的女子,就知道大龄未嫁该是有原因,原是有了心仪的男子。
其实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就算那女子再如何叫他心动,也都还不至于要他使什么手段来得到。只在扬州散了心,便就收拾行礼准备回家了,却在回家的路上再次遇到了这个女子。这个女子生得实在太好了,他再次遇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被人欺负,这一次,他救了她,两人才算是第一次正式的接触。
只几句话的交流,他便能够感觉得出,此女虽然出身农家,但是言行谈吐都十分有涵养,比之那大家闺秀,丝毫不逊色。这样如皓月般明净的女子,真要一辈子留在这乡下么?他有些舍不得!这样的女子,该是被好好娇养着才对,她那情郎哥哥根本配不得她。
人一旦下了决心,所做出来的事情那都绝对是狠辣的,尤其是有权有势有能力的人。
只一月有余的功夫,他便叫人放出消息来给陈家,说是那袁嗣青在外面早已经有了相好的,又派人途中阻止袁嗣青晚归,以造成他不愿如期回来娶陈氏的假象。从而,在陈氏最为伤心难过的时候,他趁虚而入,对佳人嘘寒问暖表达爱慕之意。
其实陈氏温柔胆小,听得他真实身份之后,根本是不同意的。那个时候,她到底还是伤心大于惊讶的,她根本忘不了她那个“负心”的未婚夫。谢潮荣不是不怕的,匆匆别离之后,他则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在谢家祠堂里列祖列宗跟前跪了七天七夜,才叫父母松了口,再然后就是他带着花轿,去古阳县迎亲。
迎亲队到了古阳县的时候,他才知道,陈氏病了。她早已得知自己为了娶她跪求父母的事情,所以她为了求母亲答应这门亲事,也在大雨中跪了一天一夜。当时陪在她身边照顾着她的人是袁嗣青,可她迷迷糊糊中叫着的却是自己的名字。
这真是叫他喜出望外,更是不会再放手。
既然当初就没有放手,如今两人已是夫妻十五载,又何来和离一说?
谢潮荣见到妻子,转身大步朝楼下去,风一样走到妻子跟前,倒是将陈氏吓了一跳。
陈氏今儿心情不错,她好久都没有如今日这般开心了,若是以后能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