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往事的种种,谢繁华越发没了好脸色,甚至觉得,这法缘和尚定是被他夏家给收买了,才会在自己求卦姻缘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来。哼,前儿自己跟母亲说要来古青寺祈福,那夏夫人也是在的,今儿他们夏家就颠颠也跟着来了,不就是为了来个偶遇吗?
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也就只有这夏家能做得出来,先是跟着来古青寺,再是收买法缘大师乱定姻缘,他是不是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傻了吧唧地嫁给他了?简直做梦!
走得近了,夏盛廷看了谢繁华一眼,见她似乎每次见到自己面上表情都是愤怒的,他眼底浮现一丝笑意,面上却是依旧正经的,微微笑道:“在下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来找法缘大师的,没想到,被两位侯府小姐抢了个先,如是在下只能作罢。”
云琦笑着道:“夏公子是来算什么的?莫非也是姻缘。”说完微微转头看了谢繁华一眼,见她面上的愤怒之气还没有消下去,轻轻拉了拉她的手,面上笑容不改,“听说法缘大师未免被凡尘之人扰了清净,也是定下规矩的,凡来上香的香客中,每日只取两人为其卜卦。刚刚枣儿已是算了一卦,倒是还有一个机会,不凡先让给夏公子。”
夏盛廷朝着云琦微微颔首点头道:“云小姐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在下并非来找法缘大师算卦的,只是过来瞧瞧。”又问,“谢三姑娘刚刚卜的什么卦?卦象如何?”他问得倒是云淡风轻,似是满不在乎的随口一问。
呵呵,装的还真挺像的!谢繁华如今最是瞧不得他这样一副假得要死的嘴脸,登时就炸毛了。
云琦见情况不妙,赶紧拉住谢繁华道:“枣儿,咱们出来也有一段功夫了,怕是老太太跟母亲都在寻我们呢,我们先回去吧。”又朝夏盛廷匆匆颔首道,“夏公子,既然你找法缘大师有事,我们也就不便叨扰了,就此别过。”
那边夏盛廷怎会没看得出谢繁华的失态来?只是他打昨儿跟谢繁华见了面之后,就觉得这个小丫头似乎对自己颇有怨气,可两人总共也不过见了两面,第一面是谢府庆功宴的时候,她故意扮丑来见自己,第二次就是昨儿了,他回去也苦想了一番,实在想不出是何缘故。
因此此时既然逮着机会,也就问道:“谢三姑娘,你是不是对在下有什么误会?”
谢繁华本来准备走了,听了夏盛廷的话后,她一把挣开云琦的手,走到夏盛廷跟前,咬牙切齿道:“你无耻!”
夏盛廷觉得莫名其妙,蹙眉道:“在下怎么个无耻法?”
谢繁华看了法缘大师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买通了法缘大师,故意叫他那么说的?哼,夏盛廷,你也就这点手段,不过不好意思,已经被我识破了。”
那边法缘岂能听不到?赶紧念了声佛号,继续说:“这位女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真是罪过罪过。”
原来她以为自己收买了法缘大师?夏盛廷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不过他比谢繁华沉得住气多了,只严肃着道:“谢三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繁华此时被气昏了头脑,立即昂着头道:“借一步便就借一步,今儿将话都说清楚了,往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各不相干!”
夏盛廷忽而觉得好笑,只是低头没说话,让出了一步来,谢繁华错了身子就往一边去。
云琦也欲跟上去,夏盛廷却拦住道:“云小姐,谢三姑娘是在下未婚妻,两家虽则尚未定下关系来,只是在等着谢三姑娘及笄。”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是意思却已经很明确了,我们小两口闹脾气,跟云姑娘没关系。
云琦并不知道这谢三姑娘到底指给了谁,不过刚刚见谢三姑娘的表情,以及法缘大师给算的卦,也就相信了。又想着这夏公子在整个京城也是颇有名声的,为人谦逊又作风良好,为不少人夸赞过,想来倒是做不出什么越矩的事情来。
因此便道:“你们别走远,我替你们守着。”
夏盛廷朝云琦道了谢,便匆匆朝谢繁华追了过去,见前面那抹艳红的身影突然停住了步子,夏盛廷左右望了望,见此处确实清净无人,倒是说话的好地方,便道:“三姑娘有何话想要对在下说,便直接说吧。”
谢繁华也不绕圈子,直接开口道:“夏公子,虽然我母亲很希望我嫁到夏家,但是我母亲素来疼我,只要我不愿意,她也奈何不了我。”微微顿了会儿,方才又继续道,“所以,你还是别打我主意了。”
夏盛廷心思飞转,意味深长望了对面少女一眼,见她说出这话竟然面不红耳不赤,心里微微惊讶。
顿了片刻,方才回道:“只是,你刚刚落地的时候,你母亲跟我母亲已经口头上定了这事。而我年长你七岁,原该是前两年就娶妻生子的,就是因为等你,所以一直未娶。如今在下二十有二,再是等不起了,好在你也将近及笄,所以……”
他后面的话没再继续说下去,谢繁华却是气红了脸,心下一直暗骂他无耻狂徒。
她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以此来强压住内心的怒气。
稍稍调整了下呼吸,她方才又道:“那林姑娘是你老师的女儿,林家倒也算是书香门第,你跟林姑娘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看你俩倒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很是登对。”回头看夏盛廷,笑着说,“既如此,你何不娶了她的好?”
夏盛廷喟叹一声,低声呢喃道:“原是为了阿翘……”又道,“谢三姑娘放心,在下只将阿翘当做自己亲妹妹看,对其并未有非分之想,三姑娘别误会。”
总之谢繁华该说的话都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越矩的话都说了,她再不想跟这夏盛廷独处一刻钟,便告辞道:“我言尽于此,夏公子还是另择贤妻吧,你喜欢谁又是将谁当做妹妹,跟我没有关系,总之,往后别再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叫人瞧不起。”
说完话,也不等夏盛廷开口,谢繁华直接匆匆跑了。再不走,若是叫有心人瞧见了,那她这辈子不嫁夏无耻都不行了。
夏盛廷眸子眯了眯,脸上笑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抹干净了般,此时的他,表情是严肃的。他望着越跑越远的那个红点,微微垂了眸子,最后嘴角竟然又挂上一丝笑。
眼角瞥到身后的有个淡绯色的身影晃动了下,夏盛廷道:“你们别躲了,出来吧。”
夏涵吐了吐舌头,扶着林翘走了出来,她哼了声道:“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仗着自己是侯府千金的身份,竟然敢瞧不起我们。也就是出身好罢了,我瞧阿翘姐姐比她好千倍百倍,哥,娘干嘛要你娶她啊?我想要阿翘姐姐做我嫂子。”
“涵儿别胡说。”林翘身子还虚得很,似乎喘岔了气,使劲咳了一阵子,方又道,“涵儿真是傻孩子,我是你姐姐,夫人都说了要收我为义女。”
“你说什么?”夏盛廷倒是惊住了,缓了会儿才道,“娘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甩了甩袖子,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林翘安慰道:“公子别气,林翘能做夫人的女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可是好事。”
“好什么啊好!”夏涵嘟着嘴巴,一副就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阿翘姐姐你要是真做了我姐姐,那以后岂不是得嫁出去的?那我哥就真的只能娶那谢三姑娘了!你刚刚也瞧见了,她还没进我夏家的门呢,就敢说出那样诋毁我家的话来,往后要是真进了我家门,还不得仗着她长嫂的身份欺负死我!”
“涵儿真是傻孩子。”林翘病娇娇地说,“天下的媳妇,哪里就是那般好当的?凭她是侯府千金,还是国公府千金,便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郡主又如何?做了人家儿媳妇,就得好好孝顺公婆,哪里就由得她了。”许是长期病着的缘故,她嗓音较为特别,就是说着很正常的话,也能叫人生出几丝怜惜来。
夏涵道:“阿翘姐姐就是贤惠聪敏,可惜我哥哥是没这个福分的了,往后不知道谁有这个福分,娶了阿翘姐姐当媳妇,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夏盛廷倒是没再继续纠缠着说下去,只道:“这里风大,涵儿,你扶着翘儿回屋歇着去。”
“那公子去哪里?”林翘望着夏盛廷,眼圈里湿润润的,贝齿紧紧咬着红唇,着实娇艳欲滴。
总之公子是聪明人,她对公子的心思公子不会不知道,可公子还是一如往常那般待自己好,便是他即将要娶谢家千金为妻了,他对自己的关怀还是没有减少半分。所以,她知道,他对自己多半不是无情的,只不过自己命不好罢了,没能有个当侯爷的亲爹。
夏盛廷垂眸想了想,方说:“我送你回去吧,你把药喝了,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刚刚没哭,此番却是喜得流出了泪水来,林翘拼命点头道:“都听公子跟涵儿的,我好好吃药。”
夏盛廷面上真心露出一丝笑容来,本能地想伸手去拍拍她的脑袋,却是又生生抽了回去,只跟夏涵两人两边扶着她。
且说那边谢繁华回了老太太那里,脸色还是不太好,只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姚氏瞧见了,笑着问道:“咱们的三丫头是怎么了?怎生不太高兴?可是在这寺庙里住不惯?还是丫鬟婆子们伺候得不周全?你有什么委屈且都说出来,大伯母给你做主。”
谢繁华摇摇头,小声说:“多谢大伯母关心,枣儿没事。”想了想,又问老太太道,“祖母,那法缘和尚算的卦真的准吗?会不会有出错的时候?他品性如何?会不会为了钱财叫人给收买了?”
谢老太太自然也瞧得出孙女的异样来,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抱着她说:“法缘大师名声在外,这京城里的名门闺秀,谁不想找他算上一姻缘卦?只可惜法缘大师喜静,每日算卦的次数有限。至于品性……祖母跟法缘大师也算旧识了,若是法缘品性不好,祖母也不会常常来这里祈福了。”
谢繁华觉得难受得紧,早知道算出的是这样的卦,当时还不如不来呢。
不!她是不会屈服的,既然知道嫁给夏盛廷不会幸福,她才不信什么卦不卦的!她可不想这辈子再被夏盛廷跟林翘给气死。
谢老太太瞧着孙女儿,见这孩子皱着一张小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受了何委屈。想着她虽然对陈氏不满,可枣儿到底是老三的女儿,再说这孩子自打回来之后没少哄自己开心,老太太自然打心眼里是喜欢这个孙女的。
那边姚氏却是瞧出些端倪来,笑着问道:“可是咱们的枣儿自个儿去找了法缘大师算卦去了?这算出来的良人是谁?”
谢繁华吓得瞪圆了眼睛,心里就更难受了。
旁边马氏抱着女儿静华,闻言也笑答道:“我倒是知道,三弟妹之前似是有意将枣儿嫁去夏家,那夏家跟三弟妹可是老乡,夏夫人跟三弟妹关系也一直很好,想来咱们枣儿嫁了去,是不会受苦的。哦对了,大嫂,那夏家公子跟咱们家大爷可是同窗好友,这就更近了一层关系了,可真是缘分。枣儿,你算的良人可就是这夏公子?”
谢繁华简直想哭,天知道她有多么不想嫁到夏家去,偏偏两位伯母就扯着话题不放了。
马氏怀里的静华小妹妹见姐姐脸红了,她偷偷笑了,蹭着胖乎乎的身子要下来,伸手往谢繁华那边够去。
“娘,我要姐姐抱,要跟姐姐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