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这地界,上哪里寻值五千两银的东西去?就算济南府,有卖古薰字画的,崔德福也不是那懂行的。他想到的,不过是宅子、庄子、女子这几样。
置办庄子的话,这边的地价便宜,曹颙不过是外放到这,一任两任就要走的,委实不容易入眼。
辗转打探了道台府地消息后,崔德福心里便觉得有底。郡主有了身孕,曹颙府里仍没有收妾室,看来这位大人还是个“惧内”地,怨不得有个好名声。
世上男子,家里稍有余资的,谁不想要纳个美妾?况且曹颙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原本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因此得罪淳郡王府,转念一想,别说是郡主额驸,就是公主额驸,万岁爷也没拦着不让纳妾。
开枝散叶,人伦大礼,谁能挑出个错来。至于收不收回府中,那就是曹颙自己的事。崔德福隐隐地也存了个坏心思,想要瞧瞧这位郡主额驸的热闹。
人去扬州买来两个尚未开苞的妙龄女子,又在州寻了这处带着大园子地宅子,而后拿了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地拜帖,郑重其事地邀请曹颙上门喝酒。
崔德福看来是奉承惯人的,除了偶尔翘起地兰花指让曹颙恶寒不已外,还算是能够将人“拍”的熨帖。
东兖道涉及的这几处烧锅庄子中,只有大兴镇这个庄子背景最大,其他庄子也多是宗室外戚名下的,隐隐的就以大兴镇烧锅庄子为主。
曹颙虽然对这些宗室没什么好感,但是若是结下仇怨,他们都在京城,那小鞋是免不了的,到时候还不知怎么麻烦。因此,曹颙在他们吃亏后,还了个便宜给他们,也是不想树敌的缘故。
如今看来,简亲王雅尔江阿倒是个上路的,曹颙排除了隐患,心中也带了几分欢喜。
崔德福见酒过三巡,该说的客气话都说了,便低声吩咐了旁边侍候的小厮两句。
在荷花的清香中,荷叶的摇曳中,缓缓地走来两个婀娜女子……
第八卷 青云路 第二百二十八章 瘦马
缓缓走来的两个女子,一个着浅粉,一个着青碧,她首,看不清容貌,遥遥看去,连衣裳也是模糊的,却偏犹如一幅写意画,莲花荷叶,摇曳生姿。不说别的,就单那婀娜身姿便已经让人怦然心动。
崔德福有了些醉意,眯缝眼睛看着,也微微点头,心中在暗暗盘算,啧啧,这两个尤物,不愧是地道的“扬州瘦马”,果然是好货不便宜。
原本这对姊妹花最少值六千两,卖家更是张口万两。
他这还是打着简王府的招牌,连吓带唬的,硬生压了不少价下来,纵使如此还花费了四千两银子。这等皮肉姿色,别说是送个郡主额驸,就是送给王公贝勒也拿得出手。
四千两啊,四千两,那得是多少锅的烧酒方能赚回来。就说眼前这宅子,也不过才花了八百两。想到这些,崔德福又一阵肉痛,当下收回视线,转而斜眼看向曹颙,悄悄瞧着他的反应。
真是不知人在花中游,还是人在画中游。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光影将世界勾勒的有些虚幻,翩翩走来这两位女子又犹如古图中的娴雅仕女,带着奇妙的色彩,让曹颙也不禁一阵失神。
只是他越看越觉得影影绰绰的有些眼熟。这身姿摇摆幅度,这半天还没走上前的细碎莲步,他不禁往两人脚下看去——然因被长裙遮着,也瞧不真切。
崔德福见曹颙视线尽在两姐妹身上,脸上不禁多了抹笑意,心里也有几分自得,到底还是少年郎,这“老年贪财、少年好色”,任你好名声。却有几个真干净的?还是遇着绝佳尤物吧。
那两个女子莲步姗姗,半晌终于走到亭前,那着浅粉的怀里抱着琴,着青碧的手里拿着支箫,双双俯身,柔声细语。请安道:“崔爷!”
崔德福用他微微翘起小指的右手,指了指曹颙,对两姐妹道:“还不快给曹爷见礼,你们别看曹爷年轻,却是正四品的道台老爷。比你们扬州的知府品级还高!若是将曹爷服侍好,少不了你们姊妹地好处!”说完,又干笑了两声。
曹颙脸上虽应和着笑着,眼里却带了点询问的看了崔德福两眼,挑了挑眉毛道:“崔管事,这是……”
崔德福笑着说:“曹爷衙门的事繁重,小的特意打扬州寻了这姐妹花来。弹个小曲来,给曹爷解解闷!”
崔德福笑得颇有深意,那两个女子已经转向曹颙,纳了个万福,轻声道:“粉蝶(翠蝶)见过曹爷,给曹爷请安!”
两人容貌有七分相似,只是着浅粉的年纪略长,十六、七岁。瓜子脸。眉目弯弯,眼角眉梢含情,看来是姐姐了;着青碧的年纪小些,十四、五岁,虽也是瓜子脸。但是下巴稍稍圆润些。右嘴角处有颙米粒大地胭脂痣,平添了几分俏皮。应是妹妹。
软软糯糯的的淮扬话,清风佛柳的身材,曹颙终于明白为何瞧两人的走不姿态眼熟。那凭着“三寸金莲”地京城艳名远播的唐娇娇,到江宁曹府做了曹的二房妾室后,走路可不就是这样。
既有小脚美人“步步生莲”的多情美艳,又有“良家女子”的柔弱贤淑。风流到极致,诱人到极致。在这样既多情又柔弱的女子面前,又有几个男人能够把持住?就连向来对小脚恶寒的曹颙,见了这样一对姐妹花,心中也生不出反感来。
见两人请完安,崔德福便叫小厮给那姐姐粉蝶搬了个凳墩,支起琴架,吩咐她们先奏上一曲。
琴音先起,随后是加入地箫声,曹颙听着,微微地颔首,不知再思量什么。崔德福在旁,一边悄悄打量曹颙,一边思量着是不是现下就将这两个美人的身契与房契送上,还是等到曹颙回道台府前再奉上。
这时,就听脚步声起,一个小厮打廊下疾行而来。崔德福被扰了兴致,皱眉低声呵斥道:“不是交代了招待贵客,谁也不许打扰?”
那小厮低声回道:“爷,是道台府上来人,像是有急事?”
崔德福闻言一怔,曹颙在旁已经听到,脸色不些不痛快,问道:“找我?是哪个来了,都说是来与崔管事喝酒说话,谁还这么没脸色?”
小厮瞧了眼崔德福,方回道:“回大人的话,听大人的长随们唤那人‘二管家’!”
“二管家?”曹颙不耐烦地摆摆手:“叫那小子过来,倒是要好好瞧瞧,什么火烧火燎的事,这般等不及!”
粉蝶与翠蝶见他们说话,已经止了琴音箫声,俯首退出亭外,在台阶旁站了。
曹颙脸色满是不耐烦,眼角却扫了那姊妹两个一眼,想起
德福说起两人是扬州“寻”的,这样的容貌才情,想中的“扬州瘦马”。
因扬州盐商云集,正是烟花繁盛之地,这“扬州瘦马”应时而生。上等地学琴棋书画、修饰妆扮,比寻常地大家闺秀还要有才情;中等的也识字,通些琴曲,主要习做账管事;三等的,不识字,专攻女红、烹。
不管是哪等,都要培养个五、六年乃至十来年,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高价卖给官宦巨贾做妾。到了年纪,却始终卖不出,找不到买主的,则流入妓坊,就是秦淮河畔,不少画舫上地姑娘,也是这“扬州瘦马”出身。
满脸急色,随小厮进来地,正是吴茂。他见了曹颙,疾步上前,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大爷,府里……”
崔德福听说过来寻曹颙的是“二管家”,不由地多看两眼,见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心中好奇不已,思量着不知能不能听到点道台府的**。
偏生这“二管家”不知趣,只说了“府里”两字就收声,略带为难地瞧了瞧亭子里其他人。
曹颙一边训斥“有什么,别人听不得的?”一边起身,出了亭子几步站立。
吴茂跟过去。在曹颙耳边,低着说了几句。曹颙的眉头越来越紧,也压着嗓子,不知说了两句什么,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行。
曹颙已经起身,崔德福哪里还有资格坐着?也站了起来。却又不好跟着过去,便在原位儿支愣耳朵听着,因隔得远些,一个字也听不真切,心中像揣了二十五只小耗子——百爪挠心。却也没甚法子,只好胡乱猜测着。
等吴茂说完,曹颙转过身来,勉强笑着,对崔德福道:“这……现下有些俗事,改日再请崔管事吃酒吧!”
崔德福走了过去,笑着说:“瞧曹爷这般客气。您先忙着,等哪里得空,小的再请您吃酒!”
曹颙刚要再说句场面话告辞,无意中瞧见不远处站在亭子边的翠蝶歪着小脑袋,笑着瞅他,见他望过来,就伸出小手在脸颊上刮了刮。
曹颙一怔,转而尴尬得不行。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要红了。忙咳了两声掩饰自己地失态,最后狠狠地瞪了吴茂一眼,向崔德福道别离去。
崔德福带着小厮,恭送曹颙主仆送出大门。
直待他们走的远了,花园里只剩下两姊妹时。翠蝶才“咯咯”的笑出声来。粉蝶看着天真烂漫的妹妹。原本无奈凄苦的心境也好上许多,便含笑问道:“怎么这般开心?笑成这个样子?”
翠蝶仔细瞧了瞧四周。见确实没人,才小声说道:“姐姐,你方才没留意,妹妹却是向来耳朵最尖的!那个什么二管家说地是‘爷,小的实在编不出瞎话’,这个曹爷则说‘编不出,就随便说两句,实在不行嘎巴嘎巴嘴’,接下来那二管家就是真是干嘎巴嘴,没有半句话了!姐姐,你说,这个曹爷是不是有趣儿得很!!”说话时,她强忍着笑,可仍停顿了两次,几乎说不下去,一待说完,她又畅快的笑了起来。
粉蝶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这应该“曹爷”早订好的脱身计。怕是来应酬前,他就晓得会遇到“酒色”这些,便提前安排了退路。
先前崔德福已经对她们姊妹两个交代过,今天来赴宴的就是她们以后要侍候地主人,翠蝶想起这些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有些不对劲,脸上带了几分郁闷,嘟着小嘴小声对粉蝶道:“姐姐,看来这曹爷是不要咱们了……那咱们往后怎么办?这州虽比扬州凉快,但是都是面食,吃的人嘴巴好酸!”她真想说咱们就回去吧,可又怎么回得去?
粉蝶看着满池的荷花,无法回答妹妹的疑问,因为她们的命运并不在自己手上。瞧着瞧着,她不由得羡慕起荷花来,同样是出于污秽之地,却能够收到世人的敬重;而像她们姊妹这般,就算仍是清白身子,在男人眼中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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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南城的宅子很远,曹颙方回头,问小满:“叫你提前找个伶俐地来,怎地扯到吴茂身上?”
小满也正摸不着头脑,一脸无辜道:“大爷,小的也不知啊!昨儿就跟张义说的。那家伙向来伶俐,最是会装的,谁想怎会换了吴大哥!”
吴茂道:“大爷,这事怨不得张义,他哪里敢耽搁大爷的事?不知昨晚吃了什么不干净的,泻了一晚上。早上还挺着,午后问过,知道大爷出来赴宴了,还挣扎着起身,到马房牵马,想要过来来着。正好小的遇到,见他这样子,哪里像是能够骑马的?又不
大爷地事,便硬着头皮过来了!”
张义是曹颙地长随之一,是京城曹府的家生子。京城过来的男仆,除了吴家兄弟,还有就是张义与赵同。
曹颙点点头:“叫人请大夫了?生病可不能耽搁!”
吴茂回道:“大爷放心,已经打发人去请了,托延孝少爷帮着照看着!”
已经黄昏时分,街上行人稀稀落落,有个穿着破旧衣服的驼背老头挑着两个筐,一边走着,一边用本地方言叫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