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能见到她,实乃上天所赐幸运,真的很好。
林妙妙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正沉沉睡着,可没过多久只觉脸颊痒痒的,似乎有人在触摸一般,她抿起唇,有些不高兴的想要挥手打开脸上的东西,身子一动,腹部却抽痛了一下。
她低声痛吟了一声,反射性的蜷起双腿,侧过身子,极为不适的窝着身上的薄毯,和双手一起覆在肚子上。
少女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林姑娘……”林昇下意识将她捞进怀里,连忙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话音刚落,他便有些懊恼的想到,对方已是中了迷药,这般喊是喊不醒的。
他伸手揭去林妙妙头上的汗,拍了拍少女的后背,起身走出门外唤了陆府的侍卫速速通传府中大夫前来。
谢老大夫也是世代从医,手上脉诊就没出过差错,跟随侍卫匆匆赶往林昇的院落,推开门一瞧,这位刚来的副将大人听着一阵一阵的痛吟声,他脸色苍白且冰冷,坐在床边握着床上女人的手,眉间尽是忧色。
“大人……”谢大夫正欲行礼。
“不必。”
林昇伸手拦下,拖着他的手臂直往床边。
帷幕搁下,谢大夫苍老的手指点在纱帐下露出的细腻皓腕上,他手掌颤巍巍的动了动,嘶了一声,“夫人这是中了迷药,剂量太多,后又动了胎气……”谢大夫迟疑片刻,目光落在林昇那张刚听闻消息便恍遭雷劈的脸上,“往后可得好生将养,莫要磕碰到,否则一旦小产,夫人的身子只怕会大伤元气……”
林昇:“……”
他动了动唇,心里如浇了冷水一般发寒,“胎气?她是……有了身孕?”
“不错,胎儿已盈三月。”谢大夫点点头。
他心心念念的女人……腹中有了别人的孩子,林昇深吸了一口气,掀开纱帘看着林妙妙苍白的脸色,半晌目光落在她手心护住的肚子,心中既是愤恨,却又不忍见她出事……
林昇落下纱帘,眸色暗淡,“可有什么方子护住她……和腹中的孩子?”
谢大夫颔首:“确有不少方子,大人不必担忧,夫人身子极好,这次受了惊,只是动了胎气却并不打紧。”
林昇舌苔苦涩,暗暗捏起拳头,自从知道林妙妙就是沈夫人后,他便改变主意了——不论如何,他要将她带走,护她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啊,大长更,好久不见~!
第五十五章 长缨所向
第五十五章
……可惜;也只是想想罢了。
屋檐下落下一片阴郁;林昇反剪双手静静矗立,他双手的指尖微动,侧脸的另一半落在阴影处;看不清晰,实则他心中的念头早已如烧了沸水肆意冒动……
沈泽既护不住她;为何他不能将人带走?
他宁可不要这身份;不要这满身的皇恩,甚至可将令信尽数交给沈泽;只换取这一个女人。可是;她若嫁给什么人,自当是心中愿意的,也喜爱那人,他若带了她离开,得来的只会是怨恨。
若一意孤行,他们不会有结果。
林昇不傻,他太聪明。
聪明到……能够全然理智的压下挡下错误的冲动,即使对面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果数月前他有足够保护她的力量,现下,他定不会如此……有心无力。
林昇捏起拳头,努力放浅呼吸,自父母亡后,他第一次觉得,人生当中,除去失去所爱的心痛,还有一种悲哀,是明明近在眼前,却永远都求取不得。
世上难全,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求不得之苦。
林状元矮□子半蹲在林妙妙床边,抬手执起她的皓腕,安静的落下一吻,洁白的手背柔软而细腻,他蓦然一怔,急急放下手,将那只手掖进被子里,让自己再也瞧不见。
帘子下拉,挡下人影。
门外传来丫鬟低声叫唤,林昇拉开门,外头正站着个手捧托盘的青衣丫鬟,盘上放的是药盅,顶上虽扣了陶瓷盖,眼下还能闻见一股子药味。
“这是谢大夫吩咐煮下的安胎药。”见林昇目光盯着那药碗,丫鬟以为他不知里头是什么,还好心解释一番。
林昇:“恩。”
“现下可要奴婢去喂给夫人……”丫鬟抬头往帘子里瞧了一眼,只隐约看了个大概,被子鼓气的不高,想来是身形娇小。
“恩。”林昇点头,顿了顿,又皱起眉,形象药效还未过去,若是提前喊醒必定头痛,他摇了摇手,“待她醒来再喝也不迟,药汁若是凉了就再去热。”
“是。”丫鬟低下头,心里倒对林状元的爱妻之意明白了许多。
林昇静想了下,没有什么遗漏之处,隐隐叹了口气,“你便留在房中,好好看顾她。”
他就着敞开的门往外去,院外还是那群守卫,却多了几幅生面孔,林昇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心知这些一定是萧拓或者陆誉的手下,后者没有那么多鬼心思,前者的可能性较大,萧拓此人,方才便对沈夫人感兴趣,如今被他一阻,更是疑心的很。
林昇将自己的人掉到院中守护,带了萧拓安排进来的人往府中正厅走去。
林妙妙是决不能暴露的,身为国公府新认回的小姐,萧拓一定认得她,并且京中传闻两人不合,虽无正式,却足以重视。林昇不能做这般没把握的事,他该把少女藏得严严的。
萧拓院中的石阶下,听见府中这位将军的问话,谢大夫迟疑片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说的,便将林妙妙的‘病情’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
萧拓眉尾微动,沈泽的妻子……居然有了身孕?他不由微微一笑,幸而这孩子没被折腾下去,还留在它娘的腹中,如今人质从一个变成一双,简直再好不过!
他就不信,沈泽就算能舍得下他的妻子,又如何舍下他额第一个骨肉?
——女人也就罢了,男人对于自己的亲生子嗣,可是极为看中的。
萧拓冷着眉目,悬肘纸笔写下一天之内的第二封信,吹干塞进信封中,递给身边的近卫,“你快马加鞭,争取换下第一封。”
“不,你且慢些。”萧拓想了想,挥手让对方停下。
他面无表情的以拇指转了转腕上的佛珠——若是用第二封换下第一封,只怕效果不会是想象当中那么好……
而倘若用他刚想到的法子,自然会给沈泽心底一层一层施加压力,叫他不得不来。
萧拓定了定神,冷声道:“待前头送信的转马回来,你再将第二封递上去……”
“是。”
第一封信果然很快到了蜀军驻地,此时林青采倒在大帐中哭没了力气,营中四处不见宋冶,她爱慕的宋大哥已带着将军夫人从蜀军中潜逃。
她早该有所察觉的。
沈将军那样的人,如何会在自己夫人茶盅下安神药?只怕那夜并非是安神药,而是迷药或者有毒的东西……
林青采吓得牙根哆嗦,她是真没想到,宋大哥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也会有一日坑她到如此地步,还连累到整个林家。
看着林老爷子和下面堂叔堂伯惊怒到状似要吃人的目光,林青采瑟缩了一下她越是惊慌,就越不敢有一句虚言,甚至还将当日安宁窄众林妙妙被姐妹们出卖之事也倒豆子一样尽数吐了出来……
“你乱说什么!”见沈将军的目光愈发冷厉,林青颜心肝一颤,整个肺腑如被锤子咚的击了一拳,立刻捏着帕子尖声打断。
林青采伏在地上,脸贴着地面,就连手心都是凉的,“我所言句句属实。”
林父吸着气强忍着发作,他闺女平生没害过一个人,怎么这些魑魅魍魉全都找上门儿来对付她?
就算……他是老实人,就算他念旧情愿意拉扯林家一把,却不代表他欢欢喜喜捧手心里的百倍闺女能叫人踩在脚下!
他哆哆嗦嗦的指着林青采和林青颜,恨恨道:“若非我闺女的一张狐皮,我家也不可能发达起来,你们更没可能从生意上沾一分光,你们吃着我闺女的用着我闺女的,到头来还要害她,世上哪还有这样的理?”他说的却是不错,现在林家的吃穿用度,全是从林父的生意中分得的。
林父的玉石取之不尽,他们手上的石坯却难能采出多少,根本顶不起林家的家用,最后还得靠林父接济。
“可她根本不是林家的女儿……”林青颜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不过一个养女罢了,凭什么不必辛苦劳作便能享受林家的财富?
林常乐暗地使眼色瞪了她一眼,这种时候还敢顶嘴,岂不是更给人发作的机会?瞧不上林妙妙不要紧,千万别惹了林远思,他们一整个族群还要靠林父的银子过活,惹了冤大头哪还有眼前的优渥日子?
果然,只听林父气极冷笑一声:“我也不是林家人。”
林家所为,不可饶恕。
陶氏哭湿了帕子,“还请将军找回我那女儿……”
“阿妙是我的妻子,我自会将她平安带回来。”
沈泽脸色发青,自然这里面的过错,并非只有沈家,更甚连他也有一半的原因,能被他派去接应林妙妙的人自然都是他放心的属下,然而其中身为三十六近卫之一的宋冶竟是陆誉的人,他原先半点都不知晓。
他捏紧手中的信纸,上面是萧拓的字迹。
“将军,此时绝不可儿戏……”帐内的几个文臣均是眉头紧锁,对方拿捏住的把柄恰恰是将军所在意的,将军平日里对夫人恩宠的心思,在场的人哪个没眼睛看不见?
说是心头肉也不为过!
现在生生的叫他剜肉,哪个人能受得了?
可蜀军明显处在下方,若是将军再一时情急中了招,只怕大业未成便要毁于一旦了。
“不可儿戏,谨慎小心,我懂你们的意思,可夫人那边该怎么办?萧拓夺了人去还不知如何对待……!”李副将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依我看,理应直接打过去,砍了萧拓的人头救出夫人!”
文臣心中暗呸,张口就来,说得轻巧,萧拓这么容易去死?若是对方拿夫人往城墙上一放,将军还敢下令攻城?
李副将觉得自己说得很好,见无人反对自己,便又接着握拳道:“任他阴谋诡计,我自以力破之!此乃大丈夫也!”
“大哥你觉得如何?”
“全军休整,留待营地,两日内不可轻举妄动。”沈泽摇了摇头,似乎下了很艰难的决定,他掌心的纸张捏成了粉末,指缝间簌簌而落,沙子一般纷纷飘在脚下。
“什么?”李副将睁大眼睛:“大哥,你——”
为何不去救她?
比起帐内的文职官,李副将更直观的感受过沈泽对林妙妙的爱慕之情,他不相信对方会放弃救回林妙妙。
——可事实就在眼前。
几个文臣却都松了一口气,沈泽能理智的将蜀军约束在营中,本身就证明他已放弃强力攻城的想法,沈将军,是从不会让人失望的。
这个认知让他们心中欣喜,却也明白此时主将心中的难受。
“将军明智。”几人互看了一眼,拱手褪下。
此刻蜀军不宜出兵,否则必定中了萧拓的奸计。
带等等,再过几日……只要夫人坚持过许多的日子,有良兵铁骑更有钻研而出的张良之策,他们定能抢下胡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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