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两人已经进了殿,江溯流扶着她坐在铺了锦垫的椅子上,自个坐在她边上,眼瞅着众人的目光不时看过来,这丫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先是伸手在她搁在衣裙上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就抬起头,面色清冷的扫了一圈。
原本正偷偷瞧过来的几位小姐连忙低下头去,心里却是对这看着清冷的江世子又多了些憧憬。
这江世子自从得胜归来之后,在京城的大小宴会上一直甚少露面,众人纵然有心巴结也寻不到机会,眼看着这世子妃似乎已经即将临盆了,不免又起了些其他心思。
这京城前一段时间风云变幻,丞相一派连带着三皇子倒了台,这身份高贵又有些名望的公子哥眼下在京里可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太子爷不苟言笑,已经有了正妃侧妃连带着伺候的美人侍妾五六个。
宁王倒是孑然一身,可一直未娶是因为那一位从来只知道眠花宿柳,不将这些官家的正经小姐放在眼里。
学士府的二公子也是个年轻有为的,可是人家娶了公主,虽说皇后和丞相都倒了台,皇上对六公主可是一点都没有迁怒,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新进京的荣亲王小公子也才十七岁,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不会疼人。
这再说什么吏部尚书家的三公子,安博侯府的大公子,虽说长相家室都还可以,可哪个不是隔三差五的去花街柳巷遛一遛。
算来看去,左思右想,这平西王府的世子爷可真是做夫婿的上佳之选。
先说家室,平西王府是开国元老,几代忠良,老王爷和平西王在朝堂上素来是不偏不倚,地位稳妥,那一位外祖又是文臣清流,声名远播,眼下这一位文治武功都十分出彩,世子的位子坐的稳稳当当,以后定然是要承袭平西王之位的。
平日一身白衣胜雪,风姿清贵,温润雅致,那一日大军出征,一身银甲加身,锋芒内敛,却是锐利决断。
尤其让人不得不心动的是这一位知道疼人啊,瞧瞧他看向世子妃的眼神,那小心呵护的情意,哪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希望能寻到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夫婿?
眼下世子妃不能伺候,据说这一位身边连一个通房都没有,这一旦嫁了过去可不有的是机会承欢?到时候怀个一男半女的,这以后就算当不了平西王妃,当一个侧妃还不是荣华富贵,惬意悠闲的过了后半辈子?
殿内已经安坐的几位小姐不由自主开始神游了,殿门口已经有太监拖着长腔唱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丽妃娘娘到……”
众人忙不迭起身行礼,外面顿了一下,又继续唱道:“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娘娘到,宁王殿下到,十一公主到……”
“都免礼。”皇上心情不错,朝着众人挥手示意,已经率先上了台阶坐到了主位之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衬着英武的身形,素日精明的眼神透露出一些平和的笑意,看着平易近人了许多。
他的边上,是同样一身明黄的皇后,也就是曾经的婉妃娘娘,此刻她一袭华贵的凤袍逶迤坠地,宽大的袍角皆是精美的刺绣花纹,亮金的丝线在左右灯柱的照耀下泛出流动的金光来,整个人光彩照人,大气温婉,一国之母的高贵与端庄显露无疑。
当今皇帝原本后宫就算不上十分充裕,又一连折损了皇后和梅妃两人,眼下当真算得上新晋皇后一枝独秀。
边上依次坐了几位打扮得宜的嫔妃,也是被她的华彩压制的黯然失色,聊胜于无,基本上吸引不了什么目光。
主位之下,台阶两边男女分席而坐。
一边是以司空律和司空远为首,皇子王侯朝廷大臣依位份而坐,另一边是公主命妇各府的夫人小姐。其中也有例外的,就像有些夫人带着尚不能生活自理的幼子坐在一起,谢玉因为身子多有不便,江溯流一进来,便是将她安顿在了自己的手边。
谢玉收回了打量一圈的视线,却是意外的发现司空锦和苏文生似乎并不曾到来,一时间有些意外,凑到江溯流耳边轻声发问:“怎么苏二公子和司空锦没有来?”
“六公主早产得了一子不过三日,想必苏侍郎在府上照看着。”江溯流略略沉思了一下,据实以告。
“早产?”谢玉十分意外,怎么自己这么些日子从来没听见司空锦的消息,竟然是生了孩子了,心思一转,不免有些忧心发问道:“怎么会这样?”
江溯流并未出声,只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谢玉已经是幡然领悟。
皇后和萧丞相被统统赐死,想来司空锦定是一时之间受不了打击才意外早产,眼下她应该怀/孕也不过八个来月,还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母子平安。你不用太过担心。”江溯流自然看得明白她眉宇之间一时间凝聚的焦虑,拍拍她抓着椅背的一只手,低声安慰了一句。
“嗯。”谢玉心里的担心散去了些,一只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之上,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大殿之内红毯铺地,歌舞正盛,司空远一只手持了三脚的琉璃樽送到唇边浅浅的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在不远处载歌载舞的舞伎身上,眼角的余光却是恰好的瞥见她含笑垂首的温柔眉眼,有许多日子不曾见到了,这素来不着调的小丫头竟是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他神色莫测,也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勾着唇露出浅浅一个笑意,若无其事的将酒樽再次凑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主位上的皇帝目光落了下来,正巧看见他潇洒肆意的一举杯,心里不由的有了些自豪感。
这原本混不正经的儿子经此一战又是成熟了许多,此刻虽说也是如以往那般略带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俊美如铸的侧脸却是弧度冷硬,早已褪去了自己记忆之中的青稚,他英挺的眉眼有记忆中梅妃的影子,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儿子素来长眉上挑,桀骜不拘,而记忆中那个女子却是温和恭顺,举手投足皆是婉转柔情。
忆及梅妃,皇上不自觉的轻声叹了一口气,再次看过去,目光已经落在了正低头絮语的江溯流和谢玉身上。
不得不说,这江溯流此次办的差事他极为满意,一举让璃国大军损失惨重,就连素有威名的七王爷也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让天启在周围几国里名声大振。
只是,皇上的目光落在谢玉身上,眸光渐渐幽深了些。
开国百来年,历代皇帝对平西王府都是颇为倚重,他自然也是不例外。当初扶持江溯流,不过是想着用他来牵制平西王府里荣阳公主和她所生子嗣的力量,避免平西王立场动摇,归入太后丞相一党,而用寒毒一直牵制,正是怕他发展了势力之后再生异心,不由自己操控。
后来顺着太后的心思将这谢家丫头指婚给他,不过是为了探一探他的忠心程度,若是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这向来能惹事的谢家丫头放在他身边无疑是给他找了一个大麻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犯事,自己拿捏起他来便是更加顺理成章。
只是眼下,这一件事却是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两人郎情妾意不说,一转眼竟是连孩子都有了。
他私下里召集了诸位御医也问过多次,只是因为这千年寒蟾世间少有,因而这一项毒一般人也是鲜少见闻,就是连御医也无法确定,身有寒毒孕育的子嗣会不会有问题。
皇上收回了目光,大殿之中一群舞伎刚好退了下去,他顺势一举杯,冲着男席笑道:“此次大军大获全胜,朕心甚慰,众卿同饮此杯,天佑我朝,昌隆繁荣。”
“吾皇万岁,天佑我朝。”众人纷纷举杯,皇上饮了酒,已经是继续朗声笑道:“此次远儿和少将军功不可没,朕重重有赏。”
“儿臣理应为父皇分忧。”司空远稍微坐直了身子,言语恭敬。
“为皇上分忧,乃微臣分内之事。”江溯流抬眼看过来,同样是语气恭谨。
“皇上说的是。臣妾可是听说这平西王府的大公子在战场上有万夫不当之勇,就连璃国的那一位摄政王,也是他孤身一人潜入军营,悄无声息的取了首级,才造成敌军大乱。依臣妾看,可是要将咱们的四皇子比下去了,当得首功。”边上的皇后接过了话茬,笑的温婉端庄。
这四皇子一战归来,朝堂之上的那些老东西天天赞其英勇睿智,一时间风头无二,倒是显得她的律儿顿时平庸了许多,她怎能让他的风头扶摇直上?
与其如此,还不如将平西王府那一位大公子抬得高一些,让众人转移了关注点。
想到这,她心里又是闪过一个念头,略微想了想,已经看向了边上的皇上,柔声开口道:“说到这臣妾倒是才发现,这大公子眼下屋子里可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皇上既然要重赏,不如为大公子选一个可心之人好生伺候着,这谢家丫头怀着身孕,身边也该有个人帮衬着才好。”
一石激起千重浪,她话音落地,殿内坐着的众人顿时齐齐噤声,目光落到了江溯流和谢玉身上。
司空鸢抬眼看向了对面,发现原本正笑着同江溯流说话的谢玉脸色一僵,一时间已经是讥诮的勾了勾唇角,不过一瞬,却若无其事的垂了眸子。
她自然知道眼下皇后突然这般说话大抵是要想法子拉拢江溯流了,这能选的女子左右也就是那么几位,总归没有她什么事。毕竟以她的郡主之尊,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理由被赐婚。
眼下安心看戏好了,这水自然是搅混了才好。
她可是听说了,这人上次就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太后赐婚,眼下她倒是想看看,这一次她要如何来驳了皇后的脸面。
谢玉一只手攥紧了裙裾,面上的表情怔了怔。
安生了多日,她倒是给忘了,这朝代的上/位者有动不动要给人赐婚的癖好,只是这大庭广众,满朝文武,如此正式的场合完全不同于上一次在太后赐婚的随意,她要怎么拒绝才好?
心里有些苦恼,她抬眼看向了边上的江溯流,才发现他好看的眉头已经蹙起来,递给了自己一个安慰的眼神,微启薄唇,正要开口。
主位那边突然又传来皇上饶有兴致的声音:“皇后言之有理,倒是不知这心里可有人选,可不要委屈了朕的功臣才好。”
“皇上哪里的话,臣妾可不会随随便便塞个人给大公子,文昌伯府的大丫头现年十七岁,文采琴艺俱是十分出众,许给大公子做个侧室,依臣妾看,还是要委屈了呢?”皇后似乎带着遗憾般叹了一句。
她话音落地,又是满座哗然。
就连女席里的文昌伯府嫡长女文韵也是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皇后一眼。
天启朝女子一般过了及笄礼就开始议亲,如她这般家室的过了十六岁基本上都会订了亲事,最多不到十七岁就出嫁成婚。
皇后刚才说的其实已经十分婉转,眼下她并非十七岁,而是已经过了十八岁生辰,只因为十五岁那一年,母亲突发急病去了,她依着礼法守孝三年将婚事给耽误了下来。
上一次废皇后给司空昊选妃,之所以皇后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就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自己那位爹爹原本就是支持大皇子的。
想通了这一遭,文韵抬眼朝着江溯流和谢玉看了过去。
江世子和世子妃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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