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道:“到底是母亲和大太太张罗的良妾,上不上宗谱我不知道,但总得让母亲觉着妥当了才好呢。”
宁华听了就皱了皱眉道:“就依你自己的意思办吧,以前府里头也没有过样的先例,你们顾家是最讲礼仪规矩的,你母亲应该教过你这些的。”
把皮球又踢回来了,婉清心中好笑,就知道宁华不会让她轻松好过,更不会担半点责,好在她早胸有成竹,来问她,不过是想多一层保险罢了。
从宁华院里出来,婉清就开始拟酒席和需请的客人单子,拿了先和三少奶奶商量了一遍,三少奶奶想添减的她一点都不反对,一应按三少奶奶的意思来办,三少奶奶心里便更觉得她贴心贴意了。
婉清又请三少奶奶在她住的雨荷院里收拾出一个偏院出来,里面整理干净,一应摆设齐整周全,屋里粉红的罗帐锦被,梳妆台上的摆件,处处透着细心与得体,三爷回来对三少奶奶果然有了笑,深感三少奶奶如今在府里管了事后,越发的知事得体了,面上那迎新的迫切倒是收敛了几分。
三爷跟前的两个通房,一个叫流烟,一个叫落雨,长得都是娇滴滴的,一个纤秀柔美,别一个则是妖饶妩媚,一看就都是不好相与的。
这两个见三少奶奶不但不吃醋,倒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新进门的妾室,又惊又恨又嫉,面上却是笑吟吟的。
婉清正与三少奶奶一起检查新屋,看还有没有疏漏的,就见流烟和落雨两个来了,两人都装作参观新姨娘的新屋,一脸的艳羡和妒嫉:“少奶奶何必这么用心,不过也是个姨娘罢了,瞧这屋里摆得,可比您这正房奶奶还讲究呢,您如今就这般惯着她,将来她要不知天高地厚,在您跟前摆正经主子的谱,您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这种挑拨也太低段了吧,婉清听得好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你们这是什么话呢,她可是太太和侯夫人亲自挑选给爷的良妾,将来可是要为爷添枝散叶的,我当然要把她看重一些了,再说了,她可是正经的官家小姐,知书达礼,可不比一般的丫头通房,你们两个也听好了,以后待她可也得有规矩些,可别让人家笑话咱们家里没个尊卑上下,让太太和侯夫人知道了可就不好了。”三少奶奶严肃的板起脸来对那两个通房道。
那两通房听了只好垂头应了,只是心里却是越发恨上了没进门的新姨娘,呸,什么官家小姐,不过是个小县丞家的庶女,还真把自己当个阿物了,这种人家,比起靖宁侯府的一个下人还要卑贱得多,还没进门,身份就要比她们两个服侍爷多年的人高了去,凭什么啊。
三少奶奶满意地在两个通房脸上看到了嫉恨,又道:“明儿就是新姨娘进门的日子,也是爷的大喜的日子,你们今儿就别缠着爷了,让爷明儿进洞房时,精神着点儿,也好早些为咱们院里再添上一喜。”
婉清听了这话差一点没破功,三少奶奶这指点的也太露骨了吧……
果然那两名通房虽是红着脸低了头,两双美目却是相互传递着另一种讯息。
到了迎亲的日子,婉清在族里请了两位身份上不高高低的族人,把二老太太也请了来,让她与老太君坐着,在大太太的宜安居的花厅里头摆了四桌席面。
老太君看这排场不大也不小,席面也还精致却不肴华,对婉清的办事能力很是满意,但她面上不显,只是与二老太太坐在席上淡笑风声。
大太太面上也是很高兴,三爷更是高高兴兴地来给老太君,大太太,宁华都磕了头谢恩。
宁华面上也看不出喜乐来,只是见三少奶奶不但没有发酸发醋发脾气,还一脸温良贤淑的样子在一旁得体的表现着她作为一个正室应有的气度,纳闷的同时,又很是失望。
开席前,她终于忍不住了,对二少奶奶道:“听说老二见老三这排场,心里也是痒痒的,昨儿个还在我跟前说,让我也给他张罗一个进门呢。”
二少奶奶一听,脸色果然就变了,只是她平日性子清冷惯了,又不惯与人交流,便不好与老太君撒娇耍浑,只是硬着声说道:“这还真何体统,不过是个妾罢了,连府里的长辈都惊动了过来,给她接风洗尘,还有没有尊卑贵贱啊,再怎么是良妾,也还是个奴婢,哪有资格让老太群和二老太太也屈尊过来迎她的道理。”
宁华听了又道:“可不是吗?怡儿前儿不提醒过了,族里的长辈就不要惊动了,妾室又不能入宗谱的,这么着把人一个一个的都请了过来,是要越过正室去还是怎么的?老三家的今儿是魔症了么?怎地突然就变老实了。都像这个这样,以后爷们还不得有样学样,把外头正经的官家小姐都往府里头抬,反正都拿着正经奶奶的款待着呢,那些女人们还不挤破了头要往府里头钻?”
这下不只是二少奶奶有气了,就是族里的一些年轻的小媳妇一个一个的脸上都挂不住了。
一旁与宁华素日亲近些的族中叔婶们听了这话也道:“着实没规矩了些,不过,府里头的五少奶奶亲自下了贴去请,我们也不好不给这个面子,二嫂,要不我们就去给老太君靠个罪,先走了吧。”
宁华听了并没做声,那态度就是默许了。
老太君一听那两个侄媳说要提前退场,脸色就沉了下来:“怎么?你们觉得这场面大了么?老五家的,你这是怎么办的事,怎么把场面弄成了这样?”
老太君不动声色地问道。
婉清道:“这场面不算大吧,毕竟是大太太和母亲亲自张罗的人,孙儿媳也是因为敬重两个长辈才如此的,而且,事先我也问过了母亲,这事该怎么办?母亲说就依孙媳以前在顾家规矩来,孙媳就听直了这话,按着顾家的规矩来了。”
“那以后纳妾不都要按这个来了?五弟妹啊,不是我要说你,你年轻不懂事,遇事就该多问问长辈才是,都如你这般纵着妾室们,以后咱们这些做正室的还怎么管着后园子,妾室还不得翻了天去?”
二少奶奶首先就呛了声。
“二嫂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这个妾可是长辈们张罗的,当然待遇就不一样,如果只是爷们自个在外头聘的,或是在府里头抬的,那自又不同,顾家最是讲孝道,长者赐,自该慎重对待了,若是礼数轻了,对新来的姨娘倒是无所谓,反正是个妾室,但对长辈可就不敬了。”婉清的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在坐的这些媳妇们,这事怪不得她,怪就只能怪那些给子侄们张罗妾室的长辈们。
二少奶奶听了果然心有所感,也是,这事若换了让她来做,她只怕也是要给大太太和宁华这个面子的。
这时,三少奶奶站出来说道:“说起来,这事一点也怪不得五弟妹,这些主意全是我自个拿的,五弟妹通通是问过我以后再行的事,她也算是一片苦心对妯娌好了,又处处顾着我的面子,我若非不肯,五弟妹也不会强求。”
二少奶奶听了这话,虽觉得三少奶奶办事可气,但对婉清倒着实没有了意见了,都是做女人的,婉清能处处顾着三少奶奶的心情,也说明她是用了心待人的,一时又后悔起自己的冲动来,老太君都没什么,她来出什么风头,没得给人当了枪使了,心里立即对宁华有些不豫起来,三爷自个都没说要纳妾,她个做婶婶的没事穷操什么心啊,一想到二爷也跟宁华提过这事,她就越发的生气了。
先前还对婉清有怨气的几个媳妇们,这会子都拿眼偷剜宁华,有人甚至想,若是老太君也给侯爷聘个妾室回来就好,也气气宁华。
老太君对那两个要离席的侄媳妇道:“你们如今可还觉得这排场做过了?”
那两个媳子不再做声,老太君却道:“老五家的不过请了你们来一起凑凑趣,乐和乐和罢了,谁知你们就不肯领情,这席面你们不吃,那就回吧,反正不吃也有人吃就是。”
婉清请人时,也是精心挑选的的,身份上不高也不低,过得去的才请来了,而这些个旁枝们,能进侯府来的机会也不是很多,更别说与老太君几个同一席吃饭了,平日里能被府里请敬来作客,都是要打发了不少好东西回去的,这会子被老太君一赶,她们就立即面子扫地不说,哪还能有打发的东西拿回去?心里顿时又悔又气。
二老太太就在一旁打圆场:“哎呀呀,多好的一件喜事啊,你们这几个也真是,闹什么?太没眼力介了,快快回去坐着,一会子就要开席了。”
这算是给老太君和那两个媳妇抬阶下了,那两个人回过头去,却再也不愿意坐在宁华身边了。
二老太太看老太君脸色还是不好看,又把婉清和三少奶奶一顿好夸,老太君这才缓了脸。
上菜时,明明十二道菜,又少了一道青菜,古时信讲究,席面上的菜是要成双数的,尤其是这种纳妾成婚的,意寓好事成双,而青菜更是意寓着亲亲热热和和美美,是必不可少的,老太君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青菜上来,不由有些诧异,那边三爷首先就派了人来问了,这可是三爷新纳妾,他自然是最大乎的。
宁华脸上就带了笑,静静坐着,这一回她学乖了,什么也不说了。
婉清也觉得诧异,忙使了坠儿去厨房里看,厨房里却已经在清灶台了,菜蓝子里连半片菜叶子也找不着,鸡鸭鱼肉都还剩不少,坠儿一见就恼火了,问那管事婆子道:“我们奶奶的菜单子上可是有青菜的,厨房里怎么连片菜叶子都没有?”
那管事婆子听了便道:“咦,奶奶的菜单子里可没有青菜呢,我还正觉得奇怪呢。”
坠儿听得愣住,但她立即就觉得有什么不妥,拖了那婆子道:“大娘,我也不是怪你,只是这事透着蹊跷,咱们都是小人物,可担不起这个责,不如大娘拿了我们奶奶下的单子一同去前头,在老太太跟前说清楚去,不然,那板子打下来,咱们可受不住,大娘您说是不是?”
那婆子听了也就依了坠儿的,果真拿了单子一同去了花厅。
三爷已经亲自从前院过来了,一脸的怒色,正在愤怒的边缘,人不没进来呢,就咒他院里不和,这人心也忒毒了些。
“五弟妹,我原来说要谢你把事情都办得妥贴周全呢,怎么到了末了,却出了这么大的蒌子,你三哥我可是被一干子兄弟们笑得抬不起头来了。”
婉清听了也是诧异,正要说话,就见坠儿把厨房里的管事婆子扯来了,婉清便到老太太根前道:“孙儿媳就是再笨,也不会走了九十九步,在这最后一步给出了错,菜单子可都是拟好了的,厨房里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怕是欺负我年轻脸嫩吧。”
那婆子一听,吓得就跪在了地上,“五少奶奶,奴婢可不敢,奴婢可真真切切按照您拿过来的单子下了菜,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奶奶您怎么会忘了青菜,原想着要跟你对一对的,可材料都没买,想来采买上的也是清楚的,奴婢就没支声了。”
材料都没买,那说明婉清给采买上的单子也没有青菜,老太君听了不由皱了眉。
婉清又让那婆子把单子拿出来,与自己存的单子一对,果然她的单子上是没有的,老太君看了眼婉清的菜单子,没有说话,二老太太见了便道:“兴许是老五家的抄采买和厨房里的单子漏了这么一道菜了,唉,年轻人,头回办事总有些差错的,也不是什么大事,着人立即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