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宝梳,你还不起来?”瑛姑走上前指着她喝道,“你胆儿挺大的啊!居然敢在戒安堂里睡觉!”
宝梳抿了抿干干的嘴唇,打了个大大的狮子吼式的哈欠,撑着旁边香案缓慢地起着身子。你以为她想睡吗?说来说去还不得怪阮曲尘!临走这两晚,可没少折腾她,到今早上都又吃了她一回,她老人家确实有点精力不济了,这才随手抓了个蒲团抱着眯一会儿,谁知道,一眯就眯到周公那儿去了。
“赶紧的!瞧瞧你这副模样像个什么话?”瑛姑呵斥道,“跟外边那些睡到日上三竿的懒妇有什么分别?夫人在跟前,你就得有个站相知道不?”
“这不坐久了腿儿有点麻吗?急什么啊?你们又不是朝九晚五地踩下班的点,慌什么呢?”
“什么踩下班的点儿?你少啰嗦,站好了……哎!你还坐香案上,太没规矩了吧!赶紧给我起来!”
原来宝梳小腿儿有点麻,一时站不稳,就顺便坐香案上了。她揉了揉小腿儿,慢条斯理道:“不跟你说了吗?小腿儿麻着呢!麻劲儿不过,能站得起来吗?”
“你……”
“瑛姑!”面前的庞夫人实在忍不住了,喝了一声道,“不必跟她废话!她要站不起来,拿家法来!我还不信,收拾不了她这样的货色!”
“是,夫人!”瑛姑转身喊了一句,“拿家法!”
其中一个仆妇飞快地走到堂子西边角落,取了一根四指粗的藤条过来,递到了瑛姑手里。瑛姑拿过家法,指着宝梳说道:“你要再站不起来,就别怪我拿家法伺候了!你既然跟着阮曲尘回了庞府,那你就得明白什么是庞府的规矩!起来!”
宝梳没起,不但没起,她还直接把两条腿儿盘上了香案,一边揉一边偏头问道:“规矩?那玩意儿就是你们的规矩?我看着像凶器多一点吧?哎哟,瞧着挺粗的挺结实的,打上几棍子只怕命都去了大半了吧?唉,不知道有多少冤魂死鬼附在上面呢!”
“还跟我耍嘴皮子?不给你点苦头吃吃,你当这儿是客栈呢!”瑛姑说罢扬起藤条便往宝梳身上用力地打去,宝梳手快,抓起旁边一只银制烛台就那么一挡,只听见梆地一声响,那烛台断成了两节,烛台飞了老远,正好打在其中一个仆妇的脑门上,疼得她弯腰哎哟地叫了起来。
“哇!”宝梳看着手里剩下的那节吐了吐舌头道,“好力道啊!一下就打成了两截,这位姑姑,您怕是平日里总这么打人吧?姑姑,您不去当武林盟主您亏了呀!瞧瞧这力道,这手法,这角度,哎哟我的个亲娘嘞,堪称绝妙啊!”
一席话说得瑛姑脸红了半边儿,她握紧藤条转头吩咐道:“来两个人,把这小践人给我从香案上拉下来!”
那两仆妇正要上前时,宝梳手一抬喊道:“慢着!”
瑛姑瞪着她问道:“你又想说什么?怕了?”
“不是,我就想问问她们,买保险没买?”
“什么玩意儿?”
“保险,一种能给她们带来一定保障的东西,譬如人寿保险啦,意外保险啦,哦,对了对了,特别是工伤保险,这险种你们最好买了,”宝梳指着那两个仆妇道,“要不然待会儿我伤了你们,你们可没处要汤药费去!何为工伤保险?就是你们替你们家夫人干活儿的时候万一受了伤什么的,可以找保险公司索要赔偿金,也就是汤药费,你们明白了吗?”
那两仆妇是一脸的茫然加十分茫然。瑛姑也没整明白宝梳在说什么,扬了扬鞭子道:“嘴巴可真够利索的!看来我最先要收拾的是你这张挺烦人的嘴了!来人,给我狠狠地掌她二十巴掌!”
“我的话还没说完,”宝梳从香案上跳下来说道,“保险的事儿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要是你们还想继续对我动粗的话,我只能还手了。在此之前,麻烦脑残的回去补脑,体弱的回去补身,没买保险的赶紧买去,或者还没给家里留遗言的我也可以代笔,一封十两银子,现银,不赊账。好了,我说完了,你们自己做决定吧!”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瑛姑回头朝那两个有点怯意了的仆妇喝道。这两人正准备硬着头皮上的时候,庞夫人发话了:“等一下!”
“夫人,”瑛姑转身道,“要不您先出去,等奴婢把她收拾好了再请您来训话。”
庞夫人瞟了宝梳一眼,口气淡淡地说道:“你没听出来吗?她口气这么大,身上指定是有些功夫的。不等你们收拾了她,她怕先把你们收拾了!”
“还是庞夫人明事理,不冲动,”宝梳半靠在香案上,抄手笑道,“怎么样,庞夫人?还想训什么话一并招呼了吧!横竖我都来了,您老人家有什么气儿都统统骂出来,心里大概就好受许多了。不过我的耳朵很挑剔,不好听不顺意不中听的话都是哪只耳朵进哪只耳朵出,连旁边那只都不用麻烦的,说完了,您请吧!”
庞夫人往前走了三步,再次上下打量了宝梳一眼,哼了一声冷面道:“丫头,我不得不说你有些胆量,到了这戒安堂都还谈笑自如,似乎是见过大世面的。就凭你这张利嘴,和这份胆量,走哪儿都能混着饭吃,留在我这庞府里好像太委屈你了。”
“唉!”宝梳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庞夫人啊,说真的,你这庞府我还真的不愿意来!要不是因为阮初心的事儿,长辈儿们左劝右说的,我根本就不想来。”
“可你不也来了吗?跟阮曲尘一起回到我庞府,继续做你们的管家和管家娘,不是吗?”庞夫人带着轻蔑的笑容反问道。
“唉!”宝梳又叹了一口气道,“再跟你说个掏心窝子的话吧!就为了回庞府这事儿,我们两口子已经吵过好几回了!阮曲尘说,庞老爷对他有知遇之恩,非得回来,我就觉得怎么报恩不是报,非得回来吗?就为这个,我闹也闹过,哭也过哭,就差上吊了,你说我容易吗?此刻你但凡有一点法子能把他弄出这庞府,我都谢你八辈祖宗了!”
“真的?”庞夫人似乎有些不相信。
“哄你小乌龟啦!”宝梳学了句台湾腔道,“我本来就没打算长住,阮初心的事儿一完我就会回乡下去,信不信随你了!”
庞夫人有些奇怪,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来庞府?跟着阮曲尘搬城里来,日子好过许多,总胜过你在老家的日子吧?”
“这话说起来那就长了,要真说的话,就得追溯到再往后几百年了,简而言之,言而简之,我是不怎么喜欢你们这庞府的,往后呢,心情极好的时候可能会来看看阮曲尘,心情一般般的时候,我就会在家捣鼓我的绣班,陪我们家芒果和雪梨,你听明白了吗?”
庞夫人皱眉想了想,又问道:“这么说来,你是真不想住这儿?既然你如此地不愿意,凭你那三寸不烂之舌,难道还说服不了阮曲尘吗?”
“那凭夫人在庞府的地位和你的聪慧,为什么说服不了庞老爷不用阮曲尘呢?”
庞夫人微微怔了一下,这问题犀利得让她回答不出一句像样的话。说起来,这算她的失败,她的痛处。
“夫人也应该知道,你们这时代是崇尚夫权不可逆的,男人们要做的事儿不是女人一言两语就能说服的,女人要做的只是乖乖地享受他们所带来一切东西,快乐,富有或者是痛苦贫穷。不过,我跟他现下是夫妻,将来或许就不是了,换言之,我可能会成为你的对手,也可能不会,你又何必这会儿就急着对付我呢?我不敢说我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但至少今ri你占不了我多大的便宜,要么我杀出去,要么我被抬出去,可无论哪个结果,夫人似乎都讨不到半点好处,或许还会在黄泉路上喝孟婆汤。”
“你敢威胁夫人?”瑛姑怒喝道。
“这不叫威胁,”宝梳顺手拿起了旁边那根断了的烛台,抛了抛蔑笑道,“只是把实话先告诉你们而已。说起来,我和阮曲尘能有眼下这般光景,全赖夫人当初成全。没有当初夫人的精心安排,我和阮曲尘怕早就各奔东西了,哪儿还会有我跟你闹腾的时候呢?所以,你这算不算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呢?”
“放肆!夫人,”瑛姑对庞夫人道,“这等张狂的下人媳妇若不好好教训,您往后还怎么管治这一府的人。让奴婢去叫几个护院来,还不信收拾不了她!”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是我的小狐仙
“去吧去吧!”宝梳坐回香案上,摆了山匪婆的姿势挥挥手道,“最好把你们府上最厉害的护院都叫来,没准我靳宝梳今日一战,还能全国闻名呢!对了,头条标题该叫什么呢?唔……有了!侠肝义胆女豪杰勇战庞府七十二恶狼!这个名字够霸道吧?再来个副标题……揭秘庞府十八大酷刑怎么样?不好啊?那我另外再想一个!”
宝梳坐在香案上十分投入地想着她的副标题时,庞夫人紧着牙龈盯着她,脑子里在盘算着该怎么处置眼前这事儿。原本是想借此机会杀杀这丫头的锐气,顺便给阮曲尘一个下马威的,可没想到这丫头是如此烫手的一个山芋,骂不过,说不过,连打都可能打不过!
但若不收拾了她,当着这一干下人丫头的面儿,自己脸面往哪儿搁?
就在庞夫人颦眉苦想着对策时,庞亭玉风风火火地杀到了!原本庞夫人不让她来的,可她待在*上左想右想,心里都气不过,自己堂堂庞府的千金小姐,倒比不过一个乡下村妇了?不单单曲尘哥哥被抢了,还在自己府里被那乡下泼妇踹下了池塘,这口气怎么忍得下来?所以,她不顾丫头们的劝阻,跳下*就直奔戒安堂而来!
两人一见面,形势就不容庞夫人控制了。庞亭玉见宝梳好端端地坐在香案中,一点事儿都没有,心里就更气了!她抓起门边的一个香炉就朝宝梳砸去,宝梳灵敏一闪,顺手将自己手里的那半截烛台扔了过去,于是乎,堂子里开始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抛物战!
那堂子本来就不大,三十多平方米左右,能躲的地方也少,但放置的小摆件小东西却很多。那些灯盏烛台小法器小杯盏供果点心等等全成了宝梳和庞亭玉手里的“原子弹”!两人互相扔得那叫一个嗨啊!只见各式各样的“原子弹”在空中腾飞交叉而过,哐当声啪嗒声噼啪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庞夫人和瑛姑嗓子喊哑了都无济于事,几个人受不住那些“流弹”的袭击,只得慌忙奔出了正堂。出了堂子,庞夫人低头一看,自己浑身上下全都是糕点屑桔子汁,难看得要死!
再瞧瞧其他几个,也没一个干净完整的,数瑛姑最惨,一碟子香油泼过来,正好泼在她发髻上,油腻腻脏兮兮地弄了她一头,还顺着往额头脸上滑,哪叫一个狼狈啊!
庞夫人气得真要抓狂了,指着瑛姑喝道:“去,找几个身手最好的护院来!简直闹得太不像话了!赶紧的啊!”
话音刚落,宝梳忽然从屋里冲了出来,嘻嘻哈哈地绕开了庞夫人往院子里跑去。庞夫人正要骂她两句时,庞亭玉没头没脑地冲了出来,直接撞上了庞夫人。那庞夫人被忽然撞了一下,往后旋转了半圈,脚下不稳,噗啪一下摔了下去,刚好摔在花台边上的一桶花泥上!
话说那花泥可是人家那两个仆妇精心酝酿出来的。为了把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打整得更为茂盛鲜艳,她们可没少下功夫,特意请教了一个老花匠,得了个花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