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匠,得了个花泥的配方,寻了二十多种各式材料,经过半个月的酝酿,今儿才拿出来上肥。
当庞夫人那张尊贵的脸摔进花泥里时,那两个仆妇吓得脸色都发青了!亲娘啊,那里面可是什么都有的,牛粪,鸡屎,烂菜叶儿,阴沟土,甚至还有其中一个仆妇小孙子的一泡纯爷们版的童子尿,哎哟喂,这夫人扛得住扛不住啊?只怕那股恶臭都能把她直接晕死过去吧!天哪!这差事还能做得下去不?
“夫人呐!”瑛姑叫得好不凄惨,顾不得自己满头香油倒膜,飞奔过去,连忙把庞夫人从那堆恶心到死的花泥里扶了起来,扯起袖子就给她擦了起来。
庞夫人是完全蒙了,不知道是给摔晕的,还是给浑身上下那一滚滚恶臭给熏晕的,呆立在那儿好几秒都没回过神来!瑛姑一边给她擦脸一边回头吼那几个仆妇丫头道:“杵着干什么啊?赶紧打水去啊!”
四个人立刻四散跑开了,生怕自己是跑得最慢的那一个!瑛姑心疼地替呆立中的庞夫人擦着花泥道:“哎哟,我的夫人呐!瞧瞧您这一脸啊!您这辈子还没遭过这罪吧!这是什么泥巴呀?”说着她又转头去喊还在院中打闹追逐的庞亭玉道:“三小姐啊!您快消停点吧!瞧瞧夫人都成什么模样啊?赶紧过来帮忙啊!”
庞亭玉压根儿没听进耳朵去,只顾着和宝梳绕着院中央那棵大概有三十岁龄的黄果树转圈圈。宝梳一边跑一边逗她,满头热汗了还兴致不减,又跑了两圈后,她索性爬上了树,坐在树杈上向树下的庞亭玉扮了个鬼脸道:“敢上来吗?爬得上来吗?我等你!地上玩腻了,我们到树上再来比划比划?”
“你……”庞亭玉指着宝梳跺脚道,“你给我等着,我拿梯子去,我还不信抓不住你!”她说罢转身就朝瑛姑吆喝:“瑛姑,给拿梯子去……”
话还未说完,庞夫人忽然甩开瑛姑扶着的手,转身快步朝庞亭玉走来,没等庞亭玉反应过来,她抬手就甩了庞亭玉一个颇为响亮的耳光,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正在树上欢腾的宝梳都愣了,停止了双腿的摇晃,好不奇怪地看着满身污泥的庞夫人心想,耶?不是掌上明珠吗?还舍得打了?
“贱骨头!”庞夫人心口大起伏了两下,目光凶狠地骂出了这三个字。
庞亭玉捂着被打得红辣辣疼的右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庞夫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虽说庞夫人是她大娘,但这十多年来,从来没有打过她,甚至连骂都很少骂,今儿居然抬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还骂她贱骨头?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瑛姑忙跑过来扶着庞夫人的手臂使劲地晃了两下,递着眼色,着急道,“您怕是给气得脑子都糊涂了吧!您快先坐下歇口气儿,奴婢这就叫人来抬您回去!”
说罢她又对庞亭玉道:“三小姐啊,夫人是气糊涂了啊!您瞧瞧她这模样,什么时候遭过这等罪啊!刚才她那话不是骂您的,您别放在心上……”
“凭什么骂我贱骨头?”庞亭玉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哪儿贱了?”
“你跟你娘一样儿地贱!”庞夫人怒骂道。
“夫人呐!您快消消气儿吧!别为了靳宝梳那个死丫头跟自己闺女置气呀!”瑛姑脸色都有些变了,慌忙又劝庞亭玉道,“好小姐好小姐,不是骂您呢!夫人真是气糊涂了!真是气糊涂了!连刚才那一巴掌都不是冲着您去的!她是给那靳宝梳还有……还有这桶花泥给整蒙了!好小姐,您别哭了,别哭了行吗?”
庞亭玉又惊讶又愤怒,眼泪汪汪地看着庞夫人道:“你骂我娘?你从前还说我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你居然骂她贱?我要告诉爹去!”
“哎,三小姐……”
庞亭玉不听瑛姑劝说,转身往院门外跑去。可刚跑了几步,她便看见了自家哥哥庞乾晖和曲尘。原来刚才庞夫人打庞亭玉时,两人已经进了院子,自然目睹了全过程。
庞亭玉一看见庞乾晖,立刻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庞乾晖那张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阴冷得可怕。瑛姑吓得脸色全变了,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而那气蒙了的庞夫人见到庞乾晖时,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妆容被擦掉的老脸上多几丝心虚和惊讶,她没想到庞乾晖会忽然来这儿,还看见她打庞亭玉了!
这时,一个仆妇捧着一盆热水走了过来,递到庞夫人跟前。瑛姑忙道:“夫人,先把脸洗了吧……”
“洗什么洗?不洗了!”庞夫人不知是想给自己找台阶下,还是气仍没消,大袖一扫,将整盆水打翻在那仆妇身上,面带怒色地匆匆离开了。瑛姑赶紧跟了上去。
黄果树上忽然闪一个粉色影子,曲尘走到树下抬头一看,只见宝梳趴在一根大树干上,脸蛋红扑扑地像清晨刚摘的苹果,熏得眉眼和睫毛格外地浓黑好看,发髻上的翠玉流苏和腰上的飘带荷包全都垂了下来,随风摆着,颇像一个刚刚偷跑到人间来,懵懂无知的小狐仙子。
曲尘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下来吧,都爬树上去了?刚才是闹得多起劲儿啊?”
宝梳理直气壮地俯看着他说:“我只是自卫反击。”
曲尘点头笑道:“好,你是自卫反击,这会儿不用你反击了,赶紧给我下来,仔细摔了。”
“知道了。”
宝梳慢腾腾地从大树上缩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问曲尘道,“你怎么来了?”曲尘扯过她的手,替她拍着灰尘道:“二少爷带着二叔来找我,说夫人把你弄到戒安堂来了,我还不过来瞧瞧吗?没伤着哪儿吧?”
“没有……”宝梳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却又被曲尘拽得回去的,只好乖乖地站在那儿让他拍灰了。
“夫人怎么回事?不会是你干的吧?”
宝梳耸耸肩道:“我可没有欺负老弱病残的习惯,你得问那位庞府三小姐了。刚刚我们在堂子里玩躲避球,玩得可高兴了,后来我就跑了出来,庞亭玉也跟着跑出来了,不知怎么的,她撞上了刚才那位凶巴巴的夫人,刚好把人家撞进了那堆泥巴里头,那夫人就发火了。”
“行了,没伤着就好,走了。”
曲尘牵着宝梳,冲庞乾晖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院门。宝梳还有点好奇地回头瞧了瞧,自言自语道:“哦哟,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玩变脸呢!”
“你说夫人吗?”
“对呀!庞亭玉不是庞府最得*的小姐吗?怎么说打就打啊?刚才还骂庞亭玉的娘下贱呢!庞亭玉的娘不是庞夫人吗?”
“二少爷和三小姐都是府里一位笙姨娘所生,并非出自庞夫人。笙姨娘因为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二少爷三小姐都是夫人照料大的。”
“那位姨娘呢?”
“生下庞亭玉便过世了。老爷很喜欢笙姨娘,所以对庞亭玉特别地*,因为庞亭玉跟笙姨娘长得有几分相识。可即便如此,到了老爷需用的时候,什么父女之情都得靠边站。”
“什么意思?”
“对庞府的事情很好奇吗?”曲尘转头问她道。
“也不是很好奇,一点点好奇而已。”她忽然想起还和曲尘在冷战呢,怎么能这么亲热地手牵手走在阳光明媚的绿荫小道上?俨然跟情侣散步似的呀!她忙想从曲尘手掌里抽出手来,却被曲尘握得死死的。
曲尘停下脚步,看着她问道:“又想去哪儿?”
“我想回谢花阁去了,你应该很忙吧?那我不打扰你了,松手吧!”她晃了晃曲尘紧握着的那只手。
“回谢花阁去你也没事干,初心的事要推辞到下午去了,而且照这情况来看,下午夫人还会不会出面都说不准,所以,先跟我去百丰楼。”
“去哪儿干什么?我无聊,我自己去逛街就好了。”
“我无聊怎么办?”曲尘盯着她笑问道。
“我又不是专为你无聊解闷而生的,你无聊自己去找乐子呗!”她躲开曲尘的目光扭头道。
“你不愿意留在庞府我不勉强你,但你只要在庞府,就得跟着我,我到哪儿你就得跟到哪儿。”
“我又不是你的小跟屁虫……”
“你是我的小狐仙,这总成了吧?”曲尘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拉上她往前走去。
小狐仙?宝梳听着这个称呼,心里滋味怪怪的,明明有股暖流要冒上来了,又被一片冰洋给盖下去了。她懒洋洋地跟在曲尘身后走着,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狐狸一族的了?那不是阮曲尘的原形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嫁鸡变鸡,嫁狐狸变狐狸?不好,做狐狸不好,还是做只勤劳可爱的小松鼠好!我才不要变狐狸呢!
☆、第二百章 庞家的形势
两人走后,庞乾晖带着庞亭玉也离开了戒安堂。回到庞亭玉的院子后,庞亭玉哭哭啼啼地问庞乾晖道:“哥哥,为什么娘要那样骂我们的亲娘?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庞乾晖关上了她的房门,走回她身边坐下道:“那你觉得爹以前呢?是不是事事都顺着你,事事都偏袒着你?”
庞亭玉愣了一下,嘟了嘟嘴,用丝帕抹着眼泪道:“是啊,爹以前什么事儿都顺着我,可这回……这回他非要给我招赘了那什么陈思璋!那就是个只会说奉承话,脑子里全是豆腐渣的玩意儿!能跟曲尘哥哥那聪明的比吗?我不要嫁!我死都不嫁!”
“所以呢?就拿别人出气?拿棍子打靳宝梳?这就是你寻死的法子?”庞乾晖语气严肃地质问她道。
“哥哥!”庞亭玉习惯性地嚷嚷道,“你怎么还帮起外人说话了?今儿是我最受委屈好不好?那个靳宝梳我就是看不顺眼,要不是她……”
“要不是她,阮曲尘就会娶你了?”庞乾晖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道,“你自己也不是不清楚,爹跟阮曲尘提过招赘的事,阮曲尘一口回绝了,说死都不会改自家的姓,脑子还没清醒点?”
“他不愿意入赘,我嫁给他,嫁出庞府去也行啊!”
“所有的事情都要依着你的心意来办,是吧?”
庞亭玉见庞乾晖脸色不好,扭过身子去不说话了。沉默了几秒后,庞乾晖把庞亭玉转了过来,轻叹了一口气道:“亭玉,你不能这么任性幼稚下去了,把阮曲尘忘了,好好嫁人吧!”
庞亭玉一听这话,气得又嚷嚷起来道:“哥!你也要我嫁给陈思璋?那个人到底有哪点好啊?为什么你和爹都要我嫁给他呢?我不嫁,我死都不嫁,你们看着办吧!大不了,把我尸首送到洞房去!”
“你不用嫁给陈思璋了。”庞乾晖口气淡淡地说道。
“真的?”庞亭玉立刻欣喜地问道,“是爹说的?爹果然是心疼我的!我说嘛,我闹闹还是管用的,爹是狠不下那个心逼着我嫁给那废物的!对了,我应该弄点好吃的去谢谢爹才是……”
“你以为真是爹心疼你?”庞乾晖带着一点点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任性天真蛮狠霸道的妹妹。
“不是?那是……那是因为什么?陈思璋死了?”
“我用了一定的代价从爹手里换回了你的自由之身,爹答应,你的亲事往后由我做主。”
“真的呀?”庞亭玉照旧是一脸欢喜的样子,拍着手笑道,“那最好了!哥哥不会逼我随便嫁人的对不对?那个陈思璋我压根儿瞧不上!都是那娘,不对,是大娘有私心!陈思璋是她表侄儿,她自然想我嫁给陈思璋了……”
“你不问问我出的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