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爹怕家里人着急,就叫我先回来送信。我看爹在外面等了半天,就叫我回来吃饭,回头再去换他。我想着,还是带个食盒过去,另外再装些点心,回头阳大哥他们出来,可以吃上一点。”
杨氏深悔早间没有给傅阳他们准备干粮,当下忙忙地亲自下厨将食盒给收拾了,又看着傅康狼吞虎咽地吃了大半碗面下去。傅康吃完,连忙就拎着食盒走了。傅家院里留下的几人,都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杨氏突然说了一声:“菩萨保佑!”说着,进屋去在自家供着的佛像面前,燃了三枝线香。
戴悦却总有些讪讪地,过来对傅春儿说:“咱家没有跟戴家一块儿参选,这……这也挺好。”
“是呀,”傅春儿道,“规矩不外乎人情,像是官员看了咱家的实力,觉得不错,才让哥哥他们进去的吧!”这话说得不软不硬,戴悦听了,面上并不好看,只说了两声“是”,看着傅春儿欲言又止。
傅春儿道:“嫂嫂,你是寻我有话要说?”
“不,是,不是……”戴悦最后还是将一腔心里话从口中缩了回去,最后说:“妹妹且忙着,嫂嫂先去忙了。”其实她又有什么好忙的,不过就是回自己房中坐立不安就是了。
日头西沉,傅老实和傅康终于回来,两人面上都是倦色。傅家的女眷免不了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而杨氏最是关心儿子,拽着傅老实,道:“儿子呢?怎么没与你们一处回来?”
傅老实有些垂头丧气地,道:“还在等最后的消息,但想是没多大希望了。”
“怎会?”大家都是一阵惊呼。
“十力大哥中途出来了一趟,将食盒取了进去。但是他透出的那个意思,应该是没有多大希望了。”傅康嘴快,见众人问,便解释道,“阳大哥今天早上在广陵府门口与那些官员解释了许久,所以咱家进去之后,怕是排在最后一个。说是京里来的官员们,审这些货品只审到未正,咱家的货品,好像是没赶上……”
什么叫做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便是如此了。折腾了许久,费了这么多功夫与口舌,最后落得这么个结局,大家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尤其戴悦,想到傅阳恐怕会极其失望,一时不知如何相劝才好。
众人之中,只有杨氏最把持得定,这时候连忙叫玉簪去烧洗澡水,说:“老实,你今日在外头吹了一天的风,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其余的事情,等阳儿回来再说。”
傅阳和姚十力一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众人怕触了傅阳的心事,见他面沉如水,都不敢直接问。只戴悦忙忙地张罗着给傅阳热饭热菜,烧洗澡水。傅阳只推说将家中的各项文书房契都交还给傅春儿这里,便过来傅春儿的屋子。
傅春儿奇道:“哥哥,你这些都交给嫂子收着便是了,不必再给我。”
傅阳却道:“还是你先收着吧!明儿是用不上这些文书了。”说着,傅阳面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出来。
“啥?还有明日?”傅春儿几乎要跳起来,“明日继续审咱们家的货品是么?”
“是的,里面递出消息来说是今日重选。依我看,咱家不能说有绝对把握,但是多多少少有些希望。”傅阳笑道。
傅春儿见哥哥情绪不错,十分好奇,想问问白日里广陵府的情况,却听见楼下院门口有人在拍门,一声声地好似很急。傅阳便一皱眉头。楼下傅康问了一声:“谁呀?”然后去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傅康的声音在楼下传来:“大哥,是戴家三爷夫妇一起过来了。”
傅阳陡然立了起来,走到门口,说:“就来。”他回头对傅春儿说:“妹妹,这件事情你不需要过问,今日你忙了一天了,也累了,早些歇着。”说着傅阳出门,过去小楼的另一侧,叫上戴悦,两人一起下楼去见戴存栋夫妇去。
傅春儿继续在房里忙她自己的事情,直到楼下堂屋里的说话声越来越大,连楼上也能听清楚一二——
“我说,这不原先都说得好好的,怎么临到头了,又变卦了呢?”戴存栋的声音很大。傅阳似乎在答话,平声静气地说了什么。
“这些都不论,老爷子看在亲戚的份上,好心好意地提携你家,没想到你家竟是这么个做派。”依旧是戴存栋,但是似乎戴三娘子也在旁边说着什么。
傅春儿听着一愣,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心想,自家究竟是怎么个做派了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时候,大约傅老实夫妇也被惊动了,傅春儿听到脚步声,房门打开的声音,跟着有好些人说话,戴存栋的声音依旧很高,在静夜里也听得清楚。“本来好好的一份,也不晓得你们到底动了什么手脚,拆成的五份……”
跟着“啪”的一声,堂屋的大门又被关上。人们说话的声音便立即又混在了一处,听不太清。
过了一会儿门被“啪”地一声打开,只听戴三娘子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他爹,咱们走。”跟着小声嘀咕道:“认得一两个贵人就了不得了么?”
傅阳送出来,道:“三叔三婶慢走。”而戴存栋只是“哼”了一声,与戴三娘子一起往院外走去。
一时客人被送走,傅老实夫妇与戴悦夫妇俱各回到楼上,杨氏关照傅阳与戴悦,“你们小两口也早些歇着吧!阳儿今日累了一整日了,明日还要再去广陵府的。”
傅春儿在自己屋里,听见傅阳应了,而戴悦没有出声。大约各人各自回房。傅春儿也推开了眼前的纸笔,准备洗洗睡了。
谁知就是这会儿,门被推开,戴悦一阵风地跑了进来,掩上傅春儿的房门,坐在傅春儿身前,伏在桌上就哭了起来。
二百九十二章 再选
傅春儿见到戴悦这样,自然是吃惊的。可是想想也不吃惊,看着刚刚戴存栋夫妇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一定是不满意傅家没有听从戴家的“安排”了。
她也不晓得应该怎样劝戴悦。果然同业相竞,戴傅两家,总有一天会到这样面对面相争的一步。而戴悦夹在中间,不用想也知道会是最委屈最两面不是人的那一个。只是,只是,哥哥傅阳,难道就没有安慰相劝么?
她试着去拍拍戴悦的肩膀,塞了一块帕子过去,戴悦的哭声一下就小了。傅春儿不晓得怎么劝慰她,想了半日,只好说:“嫂嫂,今晚要不就在我这儿歇着吧!”
——是不是将两人隔开,各自的情绪都会好一点?
“多谢妹妹,我没事!”戴悦终于抬起头来,梨花带雨地说,跟着很有礼貌地谢过了傅春儿的帕子,仔细地将面上的泪痕细细地擦了。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对傅春儿说:“实在是嫂嫂失礼了,可否借妹妹的妆镜一用?”
傅春儿自然无不可的,带戴悦来到自己平日里梳妆用的妆镜台跟前,又指给她看脂粉之类都在哪里。
戴悦感激地冲傅春儿笑笑,跟着便对着镜子,细细地将一双红肿的双眼细细地擦了擦,还略略从傅春儿的妆盒里挑了一点点粉来用。虽然她再如何遮掩,都没法将痛哭过的痕迹完全清除,一双眼睛犹自肿着。但她还是将面上的痕迹努力遮掩了一番,这才回头来,对傅春儿道:“今日实在是对不住妹妹,麻烦了。”她说着起身,对傅春儿道:“我……我回去了。”
傅春儿晓得她要回房,便将她送到房门口,口中说:“我哥哥是个挺能为别人着想的人,你们夫妻一体。嫂嫂你若有什么事,就千万不要装在心里,好好地与我哥哥说说才是正理。”
戴悦听了这话,面上有些黯然。还是谢了傅春儿,这才告辞而去。傅春儿站在廊上,看着戴悦从小楼一侧转过去,回到她与傅阳的屋子跟前,敲敲门,里面有人开门,她这才进去。
大约过了好一会儿,对面屋子的灯才熄。这回终于没有出什么乱子了,傅春儿放心地回屋,自己休息。
第二日。因为傅阳与姚十力要去广陵府,一家人都起了个大早。这一日,傅阳力劝傅老实不要跟着去广陵府在外间等了,可是傅家人还是不大放心,最终还是决定派傅康去了。守在府外,万一有什么事情,傅康可以来回跑个腿。
送走傅阳与姚十力,傅春儿瞅着戴悦带了那个叫做金萱的小丫头去房里做针线,便过来拉着杨氏,要问问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氏也是心事重重地,傅春儿找她去的时候。她正朝着傅阳戴悦的房间那边看过去,嘴里嘀咕着,“媳妇嫁进来大半年了,身子也没个动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看着两个人还是挺好的呀。难道是说……”
傅春儿过去问,杨氏深深叹了口气,道:“还能有什么事?戴家这不怪咱家没有顺着他们的意,将东西托他们递进去么?”
“可是哥哥是问的广陵府官员啊,广陵府让进的这不才进的么?”傅春儿挺不服气的。傅家不过据理力争而已。戴家又有什么立场,可以指责自家的?
“关键是据说昨日到了最后,就快要道了未时了,那时几乎已经定局,戴家今年又要中选了。结果传出消息来,说是让大家都等着。一直到你哥哥他们回来之前,才递出消息来。说是香粉胭脂一项,今日重选。”
“所以戴家就觉得是咱家使坏是么?”傅春儿了然,怕是什么贵人发了话,所以戴三娘子昨日离去的时候,才会那么愤然地说“认识贵人了不起”这样的话。
可是傅家哪里又认识什么贵人,可以左右这贡商大选的?
杨氏听傅春儿问,这才叹了一口气,道:“你二姨母回福建去之前,我曾经与她私下里说过这件事。你二姨母当时就点头,说到时候会出出力的,结果没曾想竟然成了这样。”
“二姨母?”傅春儿闻言一惊,那位“同穿”的亲戚?“难道二姨母又过来广陵来了?”
“这倒没有。”杨氏叹了一口气,说:“我也只是听昨天那位戴三娘子在说什么贵人不贵人的,才往那上头去猜的。除了你二姨母之外,咱们家还认得什么能左右皇商大选的贵人啊!”
“……”傅春儿皱着眉头使劲儿想,她倒觉得这事儿,未必就真是傅家那位做的。若是福建的那位,直接宣布她家入选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下诏重选呢?
“其实重选也就罢了,昨天戴三爷过来,是因为今日重选的规则给改了,对戴家大大的不利,所以戴家才这样生气,又想着咱们家是捡了最大便宜的,所以才一股气撒到咱家头上来。”杨氏叹着气说,“不过好在戴老爷子应该是个明理的,回头说道说道,应该这事情就过去了,不会胡乱责怪到咱们阳儿头上的。”
不会胡乱责怪?傅春儿心想,这个估计难说得很。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将傅阳夫妇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母亲,却听杨氏在旁边说:“说来也怪,这皇家,怎么也说改规矩,就把规矩给改了呢?”
傅春儿一凛,连忙问改了什么规矩。杨氏说了,傅春儿才明白过来,为何昨日戴存栋夫妇竟然这样的怨愤——
以往选定皇商的时候,胭脂妆粉是一大项,也就是说,谁家中了,就会负责向宫中进宫与脂粉相关的所有货品。因此,皇商的选择,会考察各商家的全部货品,在傅家竞选的这一项里,就包含了香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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