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大门,街上多了一车马车,是这二位知道官司结束了,特意雇来送顾念他们回客栈去的。
己方再次道谢,这才分手,各自上了马车,分道扬镳。
马车里,顾念三女闷声笑成一团,铁子也微露赞赏的笑意,对顾念竖大拇指。但在车上不好多说,怕被车夫听见,只好忍着一肚子话,先回客栈再说。
下了车,顾念把刚得来的那笔不值一提的赔偿金全部给了车夫,然后在惊讶不已的客栈掌柜的注目礼和小二的护送下,各自回房,唤热汤沐浴。
顾念先洗,坐在浴桶里才发现自己的胳臂有些酸痛,可能是用力过度,回想起来也有些后怕,万一她当时没能制服那个男人,自己这三人恐怕真就危险了。好在没发生让人难以预料的后果。
洗完澡,把自己收拾清爽,扎着微湿的头发,顾念坐在楼下大堂吃点东西,为官司折腾到现在,都下午茶时间了,午饭还没吃呢。
包寄桃第二个下来,收拾整齐的美少妇,哪还有那半分狼狈的影子。
两人共坐一桌,与其他食客一起享受悠闲的下午茶,外面来的歌女在桌子间走动,等客人点唱。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铁子和哑姑陆续下来吃东西,结束前顾念到街上买了些零食,招呼大家回房坐坐,还事先订了晚饭的菜肴,送餐到房间。
四人坐在已经收拾干净的客房里。注意到这会儿外面走廊上无人走动,这才重新提起上午的那件事,吃吃地笑个不停。
“今日才发现。念哥儿真有急智,反应真快,能想出那么个主意。叫那帮家伙有苦说不出,还得被官府通缉。”包寄桃拍手轻声笑道。
“不这么恶整一次。等我们回了家,他们保准得追过来。那个包小易怎么得罪人家了,被一直追着不放?”
“谁知道呢,那小子失踪好几年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要是真闯了祸,自然会被人发现行踪。那帮家伙找包小易的茬,天知道是不是被正主找的麻烦。江湖上这种冒名顶替的事,多了去了。”铁大厨嗑着瓜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这包小易到底是何人啊?貌似他跟大哥是好兄弟?”
“虽是可以过命的兄弟,但我也管不着他,只有惹麻烦了才会找我避一避风头,他现在既不在我眼前,那我自然是不知道他的下落的,就算对我用刑,也问不出来。”
“不要说那么恐怖嘛。到不了那个地步吧。”
“那是你见少了,跟那些家伙比起来,玉府街上的流氓恶棍都温顺得跟猫儿似的。”
“呃……?”
“念哥儿,铁子说的是对的。你行医这将近两年,接诊过几个因为触犯帮规或者别的规矩被行刑而故意挑断手筋脚筋的病人?”包寄桃桌子底下的脚狠踩了铁子一下。
“貌似都是意外伤害造成的。难道江湖好汉们喜欢用这种方法?”
“那是他们的传统手段,杀人太麻烦,尸体不好处理,弄伤你,残不残废的就看你的命。不过,筋脉断了,就算接起来也好不到原来一样,失去了原有的一切,这比杀了你还更狠,更打击一个人的斗志。”
“这样说来,我们玉府街上混帮派的,还真都是温顺的小猫。”
“我们那里的混混,充其量也就是收收保护费,调戏一下妇女,欺凌一下老弱病残,见着敌人动起刀来,一年到头也没死过几个人吧。”
顾念想了想,连连点头。打架的架式看上去声势浩大,但真的刀刀要人性命的还真少,偶有几个倒霉催的被砍在致命部位,那就是命了。
“我们那地儿是什么地方,那是一个大金矿,帮派天天在街上逞凶斗狠,只能砸了自己买卖,哪有自己断自己生路的道理?别处的帮派也许就有心黑手辣的呢。”
“城外大概有,城里不能有,真到这地步,官府首先第一个出面把双方彻底剿灭。”
“哦,也是这么个理儿。”
“城里的那些帮派就像是土地爷,就窝在那一方地界上,有事就先找他们,他们要想安生发财,自然不敢跟官府对着干,必须恪守规矩,不能过线。你要说买通官府一块发财,这事有,但这不是一般的小帮派干得到的,官府的头上还有几层天呢,你能一级级买上去么?就算你有本事真这么干了,谁知道哪天顶头上的那层天塌了,下面的全要完蛋。”
“我只以为他们当中没几个心眼大的,都是有仇必报的主儿,得罪他们比得罪君子还麻烦千百倍。所以才趁机这么整他们一次,叫他们先吃点苦头,别以为谁都是好惹的。”
“放心放心,他们不敢追来,三江府那是我们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又不是官差办案追凶,敢进城门,就都别想走了。”
“就是,铁子说得对。念哥儿,今日这事现在想必已经传得街知巷闻,给你撑腰的那几位,数出来都是本城几家大户的座上宾,除非有人想搬家,否则,就算是那矮胖子的过命兄弟,也不敢在这时候找上门来替他们报仇,最多收留藏匿他们,避避官府追捕的风头。”
顾念的眉头舒展开来,眉开眼笑起来,“哈,那这事就彻底了结了。明天我们再去沉香阁吧,这次去最近的分号,总号太多人了。”
包寄桃扶额装死,“你就非要买那个吗?三江也有上等香料铺子的。”
“哎呀,难得来一趟,当然要带些礼物回去,香料体积小,份量轻。不会增加太多行李负担,买别的我怕扛不回去,一时烦了。搞不好半道从船上扔水里去了。”
包寄桃一副拿顾念没辙的摊摊手,“好吧,明天再上街。去买礼物。今天这事还得谢谢人家帮忙,少不得要应酬一下。我们看来要在这里过十五了。”
“等师兄回来问问他的意见,我们要谢人家,少不得需他出面。”顾念有些头疼,不知道等宋亦柏会怎么收拾自己。
“是啊,这事是托了他的面子,还有那叶璇姑娘,若不是她和朋友们帮忙找人。我们光是在堂上验明正身就要用去更长时间,聚兴顺和宋公子都要谢。等他回来,肯定要找你问话,宋公子那样的脾气,你多安抚点。”
“我还怕他把我收拾一顿呢,我哪敢安抚他。”顾念伏在桌上软绵绵的说道。
“嗯,一顿骂是逃不掉了,等回了家让铁子做桌好的补偿你。”
顾念立马来劲了,咻地坐起来,“这可说定了!”
“亏待了你。我自己也不干呐。”包寄桃点点顾念的鼻尖,笑得温柔。
顾念回了个充满女儿气的甜笑。
“好了,我们先回房了,你们也休息一会儿。晚饭再见。”铁子站起身,拽走了被顾念一笑而有些晃神的包寄桃,免她露馅。
顾念打开房门送他二人回房,顺便自己去喊小二送壶热茶,结果小二没看到,却碰到了来找她的宋亦柏的贴身亲随,正是先前在衙门口见过的那位大叔。
“顾大夫,公子在他房里等您。”亲随对顾念很客气,摆了手势,请人先走。
顾念一副苦瓜脸,先打听小道消息,“叔,以你的经验来看,师兄现在情绪怎样?”
亲随面无表情,但却撇了撇嘴角。
顾念的脸色立马又难看了几分,“我又要被修理了。”
亲随摇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同情,再次欠了欠身,“顾大夫,请吧。”
顾念忐忑不安地去了楼上宋亦柏的天字号房,走进房间,大公子和他的手下都在,看情景好像是在安排什么任务,不断有人领了差事迅速离开,顾念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等人都走光了,她才小步地蹭过去。
宋亦柏说得口干,端了茶盏先只顾自己润喉,眼皮子也不掀一下。
顾念不敢大意,等着看宋亦柏要怎么处置自己。
吃了半盏茶,宋亦柏放下茶盏,顾念心里猛地一提,紧张地注视着对方。
宋亦柏抬起眼,盯着顾念上下打量,好像要穿透他这小师弟的皮肉直看到骨头里。
顾念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拿不准宋亦柏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绪,不像生气更不像高兴,没有情绪才是最可怕的,让人不知如何应对。
“胆大包天,在街上跟江湖人打架。”宋亦柏总算开了金口,可他一开口,顾念就低下了头,一副等着挨训的姿态。
“身为大夫,熟谙人体弱点,下起狠手来却毫不留情,差点扼住一人。”
顾念的头低得更低,不敢为自己辩解。
“不过,干得不错,对于这种江湖败类,害怕毫无用处,能还击的时候就要狠狠地还击,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才不敢再频繁地冒犯你。”宋亦柏淡淡地弯起嘴角,又端起茶盏,在顾念惊讶地抬起头之时,他已经用茶盖遮住了自己脸上的笑意。
顾念一脸傻笑,先前的忐忑不安早已飞得干干净净,忍不住小得瑟起来。
宋亦柏放下茶盏,瞪了一眼,顾念立刻收拾好表情,又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但又不像刚才那样的安分,眼珠子灵活地转动着,“嗯,师兄,今天很感激师兄出面援助,也感激聚兴顺的叶璇姑娘大力相助,我想是不是我应该……”
“用不着。”顾念没讲完,宋亦柏一挥手,打断了话头,“轮不到你出面感谢,这些事我会来办,你欠我一人就够了。”
“哦。”顾念沉默了片刻,“那我要怎么还啊。”
宋亦柏被逗乐了,“不如等回了三江,你到总号来做几天白工?”
顾念不敢讨价还价,“要做几天啊?”
“不如做到开学前?”
顾念为难地呆了,她还想回家后做几天生意,把这趟旅游花掉的钱赚回来一些。
宋亦柏见顾念那傻样,他倒笑得喘不上气来,顾念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师兄,欺负师弟不算本事哦。”
“我有欺负你吗?我怎么不知道?”宋亦柏笑得眉梢飞扬,闪着年轻人的作剧般的狡猾眼神。
顾念无奈地把脸埋在手掌中。这大公子当真是还在青春期,逮着点机会就要表现出来。
“师兄,真不要我出面道谢的话,我打算后天就返程了,回家过节。”
“唔,正好,大家都一起走。都要回家过节。”
“你们的事都办完了?不是说十五那天庆典达到最**么?不在这看了?”
“办得差不多了,该走了,过阵子我们和安堂要庆祝开业八十周年,要邀请这里的几家同行来一趟三江府,中和堂少不了,你要想当面道谢,等那次机会。”
“哦,好吧。”顾念在学堂听人提起过,知道准备工作一直在做,对这个庆典她也很期待。
“好了,没别的事了,你回去休息吧,今天够你受的了。你老是碰到这种事,多注意点安全,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得救的,你住的地方人口又复杂,不反对你交朋友,但起码多结交一些靠谱的。”
“是,师兄教训得是,我一定改。”顾念的口气倒显得诚恳。
见顾念那低眉顺眼的样儿,宋亦柏抿紧嘴唇,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挥手,让顾念下去了。
回到自己所住的楼层,终于喊了小二送来热茶,哑姑关心地迎上前去,顾念摇摇头,没心情说话,等茶水送来,稍微喝了一点就爬床上去打了个盹,等包寄桃二人来敲门叫她吃晚饭,她已经睡醒了。
楼下大堂里,顾念只跟另三人说了大家一起返程的事,宋亦柏警告自己小心择友的话一个字都没吐露,她不想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