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衬。”
“啊,随嘉宾们一起来的未婚小姐!陪衬?是相亲吧?”
顾念发誓她听到了清楚的倒吸气声,然后自己左边肩头一重,一只胳臂压了上来,随之而来突然多了一百多斤的重量,压得她双腿膝盖直接抖了两抖,才勉强站稳。
“再美的鲜花都离不开绿叶的陪衬,不论多少,给个面子吧。”
宋亦柏千年难得一见的可怜兮兮的口气,让顾念差点大笑出来,忍得嘴角直哆嗦。
“我以为这种事,你应该是很乐意的,你的年龄摆在这里,大家都在等你下一代的继承人。”
“大家师兄弟一场,有好处当然要想着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机会难得哦。”
“谢了,我觉得就算我去了,那些小姐们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我还是不要去讨人嫌的好。”
“要对自己有信心,你长得这么乖巧伶俐,又是我医学堂的弟子,一定会有对你感兴趣的小姐,别以为小姐们就没有自知之明,身为主人家,要照顾到每一位客人。对于看不上我的,为了不让她们感到无聊,总得安排个能陪她们说话的。对吧?冷落了客人就是罪过了。”
“明天是庆典第一天。你不忙正事,跟女眷游湖?”顾念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宋亦柏的脸,大公子一脸纯良无辜笑眯眯。呼吸间喷着淡淡的酒气。
为了自己呼吸顺畅,顾念不得不撇着脑袋。确保自己能有新鲜空气,但那样就变成她挑起眼尾斜上方看人,典型的嚣张不屑的眼神。
“明天我的正事就是陪小姐们游湖,你要是答应,我派车送你回家。”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你在街边水沟睡死好了。”
“我可以去住客栈。”
宋亦柏突然发出一声带着邪恶意味的嗤笑,顾念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左手袖口被人拽住了。还略带恶劣地往下拉了拉,“你说我要扯掉你这藏钱的袖子,你还有钱去住客栈吗?”
顾念难以置信地瞪着耍无赖的宋亦柏,“你这是要挟!”
“我以为你会说趁火打劫。”宋亦柏一脸不如愿的失望表情。故意的。
“不至于吧,堂堂宋大公子,竟然会害怕与小姐们共聚一堂?”顾念想到一个可能性,邪恶地咧开嘴巴。
始终搁在顾念肩头的那条胳臂恶意地使劲压了压,突如其来的重量,这下压得顾念真的失去了平衡,可歪了两歪她又站直了。身边的家伙起到了拐杖的作用。
宋亦柏松开抓着衣袖的那只手,轻轻在顾念额头拍了一下,“说了是好事,特意跟你分享。别人我都没叫,你还这么揣测我。”
“好事来得太突然,没有真实感,只觉得像阴谋,你家公子们的相亲会,拖我一个外人在现场,算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家女性长辈会答应,她们明天是作陪的东道主。”
“都说了陪衬的绿叶不嫌多。”
“其实是因为我极可能是那唯一的绿叶吧?鉴于你没再找别人,以及你们几位公子也是相亲主角的身份。多了外人,不怕分散小姐们的注意力吗?”
宋亦柏给了个假模假样的微笑,“唯一的绿叶一样是大家关注的主角,多来几个才会分散小姐们的注意力。这么好的美事,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不用跟我客气,明天一早我们在东城门的水路码头见。”
顾念几乎要翻白眼了,“总觉得你居心不良,你要不说实话,我宁可去睡街边水沟。”
“我这么诚心诚意的邀请,你居然认为我居心不良?太过分了吧?”
“不说实话?那晚安,几天后见。”顾念拧身挣脱了受制的肩膀,但没走成,宋亦柏揪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拽在了原地。
“是不是非得我命令你,你才肯乖乖的?”
“你越这样说越有问题,那些小姐里肯定有人让你头疼,你需要我替你转移麻烦目标,还一副给我好处的样子。哼,坏人。”
被说中真相,宋亦柏的口气立马又软了,松了手,又和蔼可亲的揽着顾念的肩膀,一副好兄弟铁哥们的模样,“那些小姐都是有教养的大家闺秀,什么麻烦,没有麻烦,只是呢,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我一个人实在应付得有些吃力,你就当做善事,帮我这次?嗯?”
顾念再次忍笑忍得嘴角抽筋,“难不成你是一个人面对一群的小姐,集体聊天,结果讲的话,这个听着好玩,那个听着不爽?”
“是了是了,就是这样了,我不能单独跟一位小姐聊天,最少也得是两位,天知道我哪句话说得这个笑那个怨。”
“可就算多带我一个,也不管用啊。”顾念实在绷不住笑意,嘴角不受控制地上翘。
“要是你也应付不了,我再叫别人,这等好事,叫太多人来,会打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那我这是受邀出场拯救危机咯?有什么好处?”
“我私人欠你一个人情。”
“怎样都行?不讨价还价?借钱也行?”
“除了违法和损害家族及我个人声誉,其它的怎样都行。不讨价还价。借钱也行,只要别超过我的能力。”
“那今晚呢?我累得腰酸背痛的。”
“今晚给你记功,东家都说你好,这功劳一定记在你头上,等庆典结束了一块算。”
“什么叫一块算?还要我迎宾?”
“正典那天。不是要到家里看戏么,那一天就再辛苦你一下了。”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送完客的时候啊,别浪费你辛苦背的那些资料嘛。”
“你真是物尽其用啊。”
“我觉得人尽其才这个词才比较贴切。除非你非要自比物件。”
顾念突然一阵气恼,想也不想地顺势向后顶了一肘子,正好顶在宋亦柏的胃上。
宋亦柏没有防备顾念来这么一下。嗷了一声,吃痛地弯了弯腰。搭在顾念肩头的手正好成了他的支撑,顾念被他拉得摇摇晃晃,却又互相保持了对方的平衡。
一直在旁边等着的车夫和小厮紧张地直起身子,看着还在拉拉扯扯的二人,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帮忙。
喘平了气,宋亦柏站直身子,顾念因为冲动攻击了大公子。心里害怕,挣开他的手抬腿想溜,却实在敌不过长手长脚的宋大公子,轻而易举地又把顾念给拎在了手心里,提着后衣领就往他的马车推。
顾念给推着先爬进了车里,没一会儿宋亦柏也钻了进来,两人各占车厢底部一半的位子。
车子很快出发。
宋亦柏绷着一张脸斜睨着背靠车厢角落歪着坐的顾念,顾念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两人几乎大眼瞪小眼地比试了一番木头人的游戏,最后还是宋亦柏打破僵局。冲顾念勾了勾手指。
顾念干脆把手脚都缩起来,坚决不肯再靠近宋亦柏。
宋亦柏危险地眯起眼睛,把双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顾念一脸不情愿地挪了挪屁股。凑到近前。
宋亦柏没再跟顾念兜圈子,直接告诉她明日集合地点和时间,要是到时没见到人,哼哼。
顾念气鼓鼓地做个鬼脸,又挪回车厢角落,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闭上眼睛打瞌睡。不管明天会见到怎样麻烦的小姐,都不能阻止她这会儿睡意扰人。
车厢里安静下来,宋亦柏也靠着他那头的壁板闭目养神。等他到家还有好长时间呢。
顾念知道自己真睡着了,她是被人大力摇醒的,刚醒来时还很不高兴,揉着眼睛拍掉一直在晃她肩膀的手,然后才惊醒过来,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宋亦柏,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宋亦柏大人有大量地不跟这个睡糊涂的家伙计较,再次交待了明日集合的时间地点,才让人下车。
看到车外等她的哑姑,顾念才意识到她睡得有多沉,小厮拉了门铃叫来了哑姑,她才被宋亦柏叫醒,看来今晚她是真的累着了。
口齿不清地跟车里车外的人道了晚安,顾念走进家门,热汤一直在厨房里备着,很快就洗了个澡,吩咐了哑姑自己明早要早起,倒在她喜爱的罗汉床上,又呼呼地进入了新的梦乡。
早上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顾念准时睁开了眼睛,先想起来今天放假,在床上翻个身想再睡会儿,然后在她最终又要睡过去之前,腾地一下,翻身坐起,望着窗外的清晨阳光,穿鞋下床。
哑姑预备好了早饭进来叫顾念起床时,她已经洗漱完毕,正把洗脸巾挂回墙上的巾绳上。
吃饭梳头更衣,起床后的一系列步骤做完,今天特意穿了前不久过五月节时才穿过的一件新衣,鞋袜发带也都是配套的。
手里摇着一把扇子,嘱咐哑姑关照好门户,顾念出如意巷,径直到东头的三宝街,好巧不巧碰到昨天她所雇的马车夫,于是上前质问怎么晚上没看到他人,害得自己差点不知道怎么回家。
车夫大呼冤枉,说明明是顾公子自己派人跟他说不用等了,他搭别人的车子回家,还给了一点小钱做辛苦费。那他自然就走了咯。
顾念顿时拉下一张脸,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会干这事的唯一的嫌疑人跃入她的脑海。
死宋亦柏,跟你没完!
不明就里的车夫给吓着了,又不敢问,缩手缩脚屏息静气地坐在车上不出声。
顾念在心里一个劲地念叨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几个深呼吸后平静下来,问车夫知不知道东城口的水路城门怎么走。
车夫自然说知道,然后载着顾念去了。
提前到达目的地,水路城门就是衣带河的尽头,沿河水出去,荡舟一段行程后,进入开阔的湖面,水草丰美,鱼虾满仓。湖边陆地在很远的地方。
河两岸各有一个供下客卸货的小码头,来来往往的都是城外渔民和商旅,划的也不过是单桨小船。
顾念向划船叫卖的船娘买了几样新鲜水果,用个小果篮装着,在岸边找了个有树荫的石凳坐着,耐心地等着宋家的船过来。
跟宋亦柏与她所约定的差不多的时间,一艘三层的大画舫远远地出现在了视线里,匀速地向城门驶来,吸引了岸边很多人驻足观看,议论猜测又是哪家的家眷游湖消暑。
画舫三层船舱都用竹帘子前后左右地遮得严严实实,上面两层连船舷和前后甲板都挂了帘子,显然女眷们都集中在上面,下面是船夫和佣人干活的地方。
船上没有打出任何标示身份的旗帜等物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宋家的船,顾念提着果篮站在码头前翘首张望,直到她看见了站在第三层前甲板正面的宋亦柏。
画舫在码头前稍停片刻,船夫搭上跳板,顾念过船,把果篮交给宋家小厮,走前甲板的楼梯径直爬上三楼。
桨手重新操桨,画舫缓慢小心地驶出水路城门,进入了一览无余的开阔河道。
顾念走到二楼,发现二楼船舱口都挂着竹帘子,里面有什么一概看不见,但能听见少女们清脆地笑声。
准备上三楼时,抬头却见宋亦柏正站在三楼的楼梯口等着自己,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上面肯定都是女性长辈,虽说拜见长辈是必要的礼数,但当顾念站在宋亦柏面前,还是免不了手心里紧张地冒汗。
三楼的船舱口也一样挂着帘子,不知道里面都有哪几位长辈,宋亦柏没急着带顾念进去,而是以身体挡着船舱里的视线,让顾念先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从头到脚都抹平了,又嘱咐了一些礼数,才领其去见长辈。
船舱里服侍的丫头把帘子卷了起来,顾念这才看清这里面